賀莉丹
目前還沒有一個記者因為職務行為被警方進行網絡通緝的案件。這次,浙江遂昌縣公安局可算開了一個先河。我擔心這樣的個案一再發生,會讓媒體記者產生寒蟬效應。
北京問天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澤,在《法制日報》做過記者,在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執過教鞭。兩年之前轟動全國的遼寧西豐“警察抓記者”案中,周澤就擔任了該案主角、《法人》記者朱文娜的代理律師,并促使公安機關撤銷對記者的誹謗犯罪立案,西豐縣縣委書記張志國最終引咎辭職。
《新民周刊》:《經濟觀察報》記者仇子明因報道了上市公司凱恩股份關聯交易內幕而遭凱恩股份所在地浙江麗水市遂昌縣公安局以涉嫌“損害公司商業信譽罪”網上通緝,你在什么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的?聽到“記者被通緝”事件發生,你的感覺是怎樣的?
周澤:我是7月27日深夜11點多在微博上看到這個消息的。我當時的感覺是震驚:一個記者,其采訪、報道本身是職務行為,報道有問題應該追究其報社的責任,怎么把記者給通緝了?這不是遼寧西豐警察抓事件重演嗎?!
《新民周刊》:對于遂昌縣警方的這個所謂涉嫌“損害公司商業信譽罪”,你是怎么理解的?警方采取的“網上通緝”,通常具體針對哪些人?在你的印象中。以前有沒有出現過記者因為職務行為而遭警方“網上通緝”的案件?
周澤:“損害商業信譽罪”,系指捏造并散布虛偽事實、損害他人商業信譽、給他人的權益造成重大損失的行為。該罪屬故意犯罪,只有行為人基于損害他人商業信譽的目的,捏造并散布虛偽事實,實際損害了他人商業信譽,給他人造成了重大損失,才能構成本罪。
即使媒體報道的失實,并給企業造成重大損失,如果報道者不是基于損害企業商業信譽的目的,明知信息來源不真實仍然進行報道,或者故意錯誤地引述新聞來源,也不構成損害商業信譽罪。對于以維護公共利益為己任的媒體,因記者、編輯的過失而導致報道失實,導致他人商業信譽受到損害是有可能的,但故意損害商業信譽往往不可能,而要證明這種故意的存在,也十分困難。因此,即便媒體報道失實,通常也只能以其存在過失而課以侵害名譽權的民事責任,而無法認定侵害商業信譽的刑事責任。
“網上通緝”是通緝的一種方式,是指通過特定的網絡發布通緝令以對應當逮捕的在逃犯罪嫌疑人動員、部署抓捕。網絡通緝的人,只能是應當逮捕而在逃犯罪嫌疑人。根據法律規定,“應當逮捕”是指已經由檢察機關批準逮捕。——如果檢察機關沒有批準逮捕,就談不上“應當”逮捕,因為公安機關“不應當”逮捕一個檢察機關不批準逮捕的人,自然也不能將未經檢察機關批準逮捕的人進行通緝。
據我了解,目前還沒有一個記者因為職務行為被警方進行網絡通緝的案件。這次,浙江遂昌縣公安局可算開了一個先河。
《新民周刊》:你一直關注記者權益保護與輿論監督環境建設,你如何看待這次“記者被通緝”事件對于輿論監督所造成的傷害?
周澤:這次事件的發生以及之前的遼寧西豐事件,與其說是對輿論監督的傷害,不如說是對輿論監督的促進。通過這樣的事件,讓基層地方政府部門受到了教育,這本身是對輿論監督環境的改善。同時,這兩次事件的最終結果,也是對從事輿論監督的媒體和記者的激勵。
《新民周刊》:你以前代理的關于對記者或媒體訴訟的案件,通常集中在哪些方面?你怎么看待目前我們的輿論監督存在的困境?在這個過程中,你會有一些你的擔憂嗎?我們每一個人。應該做些什么?
周澤:我所代理過媒體或記者的案件,包括媒體被起訴侵害名譽權的,記者受到刑事追訴的。這些案件或多或少都有財勢集團和強權勢力打壓、報復從事輿論監督的媒體和記者的痕跡,有的則是赤裸裸的打擊報復。這反映了目前輿論監督環境的困局。
我擔心這樣的個案一再發生,會讓媒體記者產生寒蟬效應。從我代理過的~些案件來看,在某些案件中,個別記者確實是小節有虧的,但我覺得這并不是問題的根本。遺憾的是,對這些小節有虧的記者,我們很多人往往因為這些記者自身的不完美,而忽視他們作為記者所進行的報道本身的輿論監督意義,甚至淪為財勢利益集團和強權勢力打擊報復這些記者的看客和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