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政治,你不懂的

雪 瑩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曾經說過:對他來說,足球政治比真正的國際政治更難捉摸。

在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鄭重宣告俄羅斯、卡塔爾成為2018和2022年世界杯承辦國的那一刻,世界足壇一片嘩然,此前最不被看好、綜合考評排名最靠后的兩個國家意外勝出……這意味著,繼世界杯第一次在非洲舉行之后,足球疆界繼續擴展:在未來20余年里世界杯將第一次在東歐和第一次在西亞舉行……那么,在“申世”結果屢屢“爆冷”的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玄機?在卡塔爾夢想成真之后,世界杯離中國會有多遠?

足球政治決定一切?

12月2日,2018年和2022年世界杯申辦大戰塵埃落定。這場耗時兩年多、涉及英、美、俄、日、韓、澳等11個國家的足球政治較量,更像是一場賭注巨大的輪盤賭局,直到最后時刻,俄羅斯和卡塔爾力挽狂瀾,然而以美國和英國為首的曾經志在必得的申辦國卻不愿服輸,因為在這一大賭局的背后,有著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有著鮮為人知的幕后推手。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曾經說過:對他來說,足球政治比真正的國際政治更難捉摸。當年他幫助美國申辦1986年世界杯,結果莫名其妙地輸給了墨西哥。當時基辛格還在臺上陳述,墨西哥人卻在下面開始慶祝了。他這樣的大政治家竟然也在足球政治里栽了跟頭。其實,中國也有類似的教訓,比如當年我們在申辦2000年亞洲杯時就意外輸給了黎巴嫩。

由于國際足聯決定今后不再捆綁申辦世界杯,因此這也將是一次空前絕后的世界杯申辦大戰,9個申辦方猶如9個演員,將所謂的國際足球政治的微妙難測演繹得淋漓盡致。實際上,捆綁兩屆世界杯舉辦權,也是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為謀求第四次連任而拉票的手段。當年,布拉特在與阿維蘭熱的競爭中勝出,正是依靠了許多亞非拉國家的選票,而這些傳統“足球弱國”的支持,也讓布拉特多次度過了連任危機。

回首近幾屆世界杯申辦大戰,可謂是玄機重重。表面上看,世界杯擴展足球疆界,是國際足聯欲在全球推廣足球運動的重大舉措,然而實質上這卻是布拉特政治手腕的一種表現。比如,2002年世界杯落戶韓日,韓國人鄭夢準還與布拉特是親密盟友;2010年世界杯在南非舉行,則是布拉特為平息非洲足聯主席哈亞圖的“造反”而給出的好處;2014年世界杯被巴西奪走,因為巴西足協主席特謝拉一直是布拉特堅定的支持者。

2011年國際足聯將進行新一任主席競選,一心想謀求連任的布拉特勢必要遭遇最大挑戰。此前,無論是國際足聯副主席鄭夢準、哈亞圖還是亞足聯主席哈曼,都曾跳出來挑戰布拉特的權威。因此,從這種利益角度分析:這一次的世界杯申辦結果,也是布拉特的政治交易:俄羅斯地處歐洲足球政治版圖邊緣,需要機會證明自己,也不會像其他歐洲強國那樣與布拉特作對;卡塔爾是布拉特爭取哈曼的關鍵一票,國際足聯執委會208個成員國中,亞洲占據40多票,布拉特讓卡塔爾申辦成功,一舉搞定了卡塔爾人哈曼,明年西亞國家的投票基本都將流向布拉特。而國際足聯副主席鄭夢準,執意要和布拉特競選國際足聯主席,這也讓日本、韓國在申辦過程中得不到布拉特的支持,最后落敗也就理所當然。

相比之下,申辦的獲勝方俄羅斯和卡塔爾則充分利用這次機會,與布拉特聯手將足球政治玩到了極致。

資深足球專家樓堅分析,在國際足聯的宮闈政治中,重要的根本不是陳述,也不是足球的底蘊或者基礎設施。比如,俄羅斯和卡塔爾在兩屆世界杯的申辦考察報告中,都是各自排名墊底的國家,甚至有不少指摘,但國際足聯的22名平均年齡64歲的元老,其實看不看這些考察報告都是一個疑問。橫亙在他們心中的更為重要的東西只有利益、利益、利益!這種利益中,有大國地緣政治帶來的利益。在世界杯歷史上,聯合宣布兩屆世界杯主辦權的只有3次(但之前的兩次都是兩屆世界杯只有一個申辦國家,是奧運會和世界杯最近20年的成功,才帶來了申辦的熱鬧),而這種申辦中,國家實力遂成為一個重要的因素。第二種利益,則是FIFA執委的個人利益。試想,如果你是一個22人小團體中的一員,你會怎么投票?英格蘭,還是俄羅斯?在英格蘭,有可能你的每次出行都有小報跟蹤,并且隨時針孔錄像你的丑聞,已經貴如王侯的FIFA執委豈不如坐針氈。而在俄羅斯這種還依然把國際足聯執委當作天神一樣供起來的國度,他們卻可以花天酒地,換作是你你選哪個?這種個人利益,也包括俄羅斯可能給他們個人或者所在足協的經濟好處。這完全不需要真的用金錢行賄,俄羅斯有的是大型能源企業,對于他們來說心領神會地砸點錢,完全可以不露一點蛛絲馬跡。細心人會發現,在這次申辦大戰中,前英超首富、俄羅斯人阿布拉莫維奇竟然也出現在申辦現場,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從技術上來說,俄羅斯的申辦當然有可取之處。這兩年來他們一直保持低調,沒有像英格蘭那樣竭力揭露FIFA的黑暗,而是以幕后、臺底交易的方式一次次完成勝算,甚至比聲稱穩獲8票的西班牙/葡萄牙還要低調。更加讓人佩服的是,當英首相早早來到蘇黎世拉票之時,俄羅斯政府首腦普京根本沒有到蘇黎世來,他們也是4個歐洲申辦方中僅有的兩個沒有派出重量級政治人物的申辦方之一(比利時和荷蘭是因為自知希望不大),而且普京是穩操勝券。當然,留在莫斯科的他也并沒有閑著,其間還曾不失時機地發表了一份聲明,指責某些媒體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污蔑”國際足聯執委。作為重量級政要人物,普京的聲明為國際足聯挽回不少面子,同時也為俄羅斯贏得了足夠多的印象分,這才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我們發現,俄羅斯在勝出之后舉國慶祝,如果追溯到上一次全俄羅斯的舉國歡慶,那還是2008年歐洲杯上大勝荷蘭的夜晚。當時,普京總理在新聞發布會上對記者幾乎有問必答,差不多一個小時的問答之后,當記者已經意興闌珊,他還說:“你們沒問題了,那么請再提最后一個問題。”在申辦成功之后,俄羅斯媒體發表了這樣的觀點,“雖然俄羅斯的綜合實力并不是最強,但是我們擁有普京。”并且,俄羅斯民眾也普遍認為,前總統普京是俄羅斯迎來歷史性時刻的最大功臣,他不僅為俄羅斯申辦世界杯盡心盡力,還利用BBC揭露FIFA受賄丑聞的機會,壓制了俄羅斯的最大對手英格蘭人的申辦機會。

相比俄羅斯,卡塔爾則很好地利用了“金元外交”的影響。據統計,卡塔爾為了申辦2022年世界杯,已經燒掉了6億多美元,實際花費還要遠超過這個數字,錢可以彌補卡塔爾缺乏足球底蘊的劣勢。自從確認申辦世界杯后,卡塔爾就大撒銀兩,將巴西、阿根廷、英格蘭等最具宣傳效應的球隊請到多哈打熱身賽,還重金邀請法國傳奇球星齊達內、阿根廷戰神巴蒂和神奇教練米盧等足球大腕助陣。據內幕消息稱:只用了3個月時間,齊達內就在代言中拿到1500萬美元的收入;即便卡塔爾無法申辦成功,他也可以拿到300萬美元。此外,卡塔爾人哈曼靠著雄厚的資金支持已經連續三屆當選亞足聯主席,這讓卡塔爾在申辦中做到了“朝中有人”。為了對22名擁有投票權的國際足聯執委公關,卡塔爾簡直就是“揮金如土”。他們官方出面公關爭取選票,在主權基金投資、商業合作和贊助捐款等方式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因為國際足聯執委大部分委員都有自己的企業、公司和經營實體,這樣也就給雙方合作提供了便利。試問在這種背景之下,卡塔爾能不脫穎而出?

投票前,BBC曾曝光有受賄嫌疑的國際足聯三名高官哈雅圖、特謝拉與萊奧茲共收賄達1億美元。可是,最終那三名高官依然擁有投票權,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對此,國際足聯給出的借口是“投票前已沒有足夠時間深入調查”,但投票過稱中,英格蘭只得到可憐的兩票顯然是為媒體揭黑付出的代價,這也顯現出了FIFA的專橫:你媒體敢對我不利,我就整死你,先出一口惡氣再說,真相如何倒成了次要的東西。

世界杯離中國有多遠?

幾個月前,當韋迪在南非世界杯后高調表態,“中國要盡早申辦世界杯,最好是2026年世界杯”時,他并沒有意識到,這句政客的“脫口秀”會對今天的世界杯申辦格局產生這么大的影響。

在韋迪發表大論之前,外界幾乎一致認為:歐洲主辦2018年世界杯、2022年世界杯屬于亞洲。隨著南非世界杯后中國要申辦世界杯的“高論”廣為人知,很多正在積極申世的國家突然做出了戰略調整:先是美國宣布放棄申辦2018年世界杯、轉而一心申辦2022年世界杯,并邀請姚明成為申辦形象大使;隨后,韓國人鄭夢準在為韓國申辦世界杯造勢時含蓄地表達了對韋迪申世高論的不滿,為此有韓國媒體甚至還專門撰文稱“中國申辦2026年世界杯直接影響到韓國申辦2022年世界杯”。

然而,在卡塔爾如愿獲得2022年世界杯承辦權的那一刻,不僅韓國球迷非常失望,同時在午夜時分一直苦苦等待最終結果的中國媒體和球迷更加絕望。因為中國足球要想申辦世界杯,最快也要等到2034年了。在那一刻,相信無數中國球迷內心會很不平衡:從來沒有進軍過世界杯決賽圈的袖珍之國卡塔爾,為何能在瑞士蘇黎世上演傳奇?而我們,也許只能選擇好好活著,或許在白發蒼蒼的時刻,能看到中國迎來世界杯盛宴……

按照國際足聯現行的世界杯賽申辦規則規定,一個大洲在承辦一屆世界杯賽后,8年內不得再次主辦,根據現規則,由于俄羅斯和卡塔爾將承辦2018和2022年世界杯,歐亞眾強國都無法參與2026年世界杯的爭奪,這樣2026年幾乎要成為美國的獨角戲。2030年,這是一個不同的年份,世界杯在這一年將剛好走過100年,在這樣的時刻即便規則可能發生改變,但也很難讓中國舉辦世界杯。烏拉圭已經有意在2030年世界杯百年之際,與阿根廷聯手申辦,并已告知布拉特。而在這一年歐洲人同樣會虎視眈眈,因為每三屆辦一次是歐洲人的底線,也是目前的“潛規則”,所以說在2026年和2030年,中國獲得世界杯申辦權可能性幾乎為零。

如果歐洲能夠獲得2030年世界杯的主辦權,那么由于非洲要想再一次舉辦世界杯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而美國則很有可能獲得2026年世界杯舉辦權,這樣亞洲則是2034年獲得主辦權希望最大的地區。如果中國有足夠的誠意和信心,2034年是最好的時機。事實上,FIFA正有意擴充世界杯申辦國家的版圖,而其中的一個重要思路就是世界杯要到那些政治、經濟都在不斷蓬勃發展的發展中國家,即便這有可能讓世界杯的成色減弱,卻可以更好地推廣足球這項運動。這樣來看,中國可能是最符合條件,也是國際足聯最為向往的申辦國家。不過,這僅僅是最樂觀的理論預言而已。

在申世表決的當天上午,中國足協“掌門人”韋迪還曾堅定地表示:只要2022年世界杯主辦權不歸亞洲,中國一定會提出申辦2026年世界杯。在韋迪看來,中國絕對有能力舉辦世界杯,關鍵是要看申辦的時機。“我是堅定的申辦派,我知道領導層那里也有兩種不同的意見。因為我們沒有確定申辦哪屆世界杯,領導層和社會各界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是否申辦和什么時候申辦的問題。申辦世界杯需要一個長時間的準備過程,中國一旦決定申辦,需要時我們會主動呼吁全社會的參與。”現在,距下一次申辦程序的啟動還有很長時間,中國申世光有決心還不夠,更需要行動。

實際上,至少到現在中國申辦世界杯的計劃僅僅停留在韋迪的個人吶喊階段。據悉,亞洲近鄰日本,已經將中國列為未來最大的申辦競爭對手,但他們也已經將申辦的目標推延到2050年,而韓國和澳大利亞兩個亞足聯成員也已經為申辦世界杯準備多時,積累了不少經驗與人脈。為了在國際足聯得到更多支持,鄭夢準多年來還四處經營,甚至開始聯合非洲足聯哈亞圖等人,在布拉特即將競選連任時對其發起沖擊。

也就是說,即便在亞洲,中國不僅在足球實力上,在申辦競跑中也已經被三強遠遠甩開。中國足球目前正處于歷史低谷,掃賭打黑的風波還沒有完結,足球場設施相比于需要重新建設的卡塔爾和俄羅斯等國的標準,更加是從零開始;雖然消費人口基礎巨大,但與美國人在申辦時自信提出的“3.2億富有的消費者”尚不能比。中國要想成功申辦世界杯,先靠口號和夢想肯定是無濟于事的。

顯然,世界杯究竟離中國有多遠?目前,沒有人能夠給出準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