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活動及其歷史意義

金兵

（東華理工大學 江西 撫州 344000）

民國初年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活動及其歷史意義

金兵

（東華理工大學 江西 撫州 344000）

清華學校是近代中國職業指導的先行者。民國初年，鑒于學生畢業后赴美留學的盲目性，周詒春在清華學校主持開展了職業演講等活動，旨在激發學生的職業興趣，正確地選科擇業。這一舉措揭開了近代中國有組織職業指導之先河，在當時的中國社會起到了引領和示范的作用。

民國初年；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歷史意義

職業指導是指導學生選擇適當的職業訓練和職業的教育，在對學生的能力和能力傾向進行評估的基礎上，向其介紹各種職業的特殊要求及該職業的社會、經濟地位和發展前景，幫助學生做出正確的選擇。1908年，美國波士頓大學教授弗蘭克·帕森斯（Frank Parsons）在當地成立的職業局和同時開展的指導活動，被看作是科學意義上職業指導誕生的標志。民國初年，職業指導理念被引入中國。近代中國有組織的職業指導實踐是從北京清華學校開始的。盡管清華學校職業指導開創者的地位早在民國時期就得到了承認，但一直沒有對它的專門研究，對于當時相關活動開展的具體情況人們也無法詳細了解，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筆者擬利用所查閱到的民國時期相關報刊和書籍，對清華學校最早實施職業指導的情況進行論述，希望能使今天的人們對它有一個較為清楚的了解。

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活動的時代背景

清華學校是今天清華大學的前身，最初是清末建立的留美預備學堂。清華學校是利用美國退還的部分庚子賠款建立起來的，作為留美預備學堂，其學生畢業后可擇優送往美國留學。在學生出國留學所習的學科方面，1908年，清政府外務部遞交給美國公使的《派遣美國留學生的章程草案》中曾規定：“派出的留學生中有百分之八十將專修工業技術，農學，機械工程，采礦，物理及化學，鐵路工程，建筑，銀行，鐵路管理，以及類似學科。另外百分之二十將專修法律及政治學”。這主要是受當時實業救國思潮的影響，并沒有考慮到中國社會的實際需要和留學生的興趣。據民國初年在清華讀書的莊澤宣回憶：“中國派學生赴西洋，當學物質文化結晶之實業，歸而救國。初不問合于己性否，及其他擇業之標準也。且當時辦學者未嘗聞有所謂職業指導”。

由于學校對于學生出國留學在選科、擇校方面并無專門指導，學生在留學時只是從對中國社會的籠統認識出發選科、擇校。又由于缺乏對社會需要和職業狀況的具體認識，導致許多學生歸國后，雖然因留美背景而較易就業，但在就業過程中學非所用的情況非常普遍。20世紀20年代，有人曾對歷年清華留學歸國畢業生作過統計，結果發現，在總計被調查的502人中，歸國后所就職業與留學時所習學科之間匹配的僅有229人，其余的人不同程度上存在著用非所學的情況，特別是農科畢業的31名歸國留學生中，竟沒有一個人所就職業與所習學科吻合。這種用非所學的情況不僅造成有限的留學教育資源的浪費，而且由于個人的知識儲備與所從事職業不相符，從長遠來看，也不利于個人職業生涯的發展。毫無疑問，這種現象也是與清華“增進國力”的辦學宗旨相悖的。

周詒春與清華學校早期職業指導活動的開展

20世紀20年代以前，清華學校雖然還沒有對學生職科關系的專門調查，但在辦學過程中，校方的一部分有識之士已經逐漸意識到了留學生正確選科、擇校的重要性，時任校長的周詒春即是其中一人。

周詒春，字寄梅，早年曾入上海圣約翰大學學習，后又在美國耶魯大學、威斯康星大學留學，獲碩士學位。1910年，周詒春學成回國。辛亥革命中，周詒春曾出任南京臨時政府外交部秘書，并曾做過孫中山的英文秘書。1912年，清華學校復課后，唐國安出任校長，周詒春擔任副校長兼教務長。1913年，唐國安病逝后，即由周詒春出任清華學校校長。周詒春早年的教會學校、美國大學的西式教育背景，使得他思想開放、富有遠見。在任期間，周詒春不僅動工興建了清華著名的“四大建筑”，而且他還在清華提倡“三育并進”的教育方針，在校內舉辦各種演講會、辯論會，鼓勵會社、刊物的創辦。

周詒春曾留美多年，任職清華后又多次帶領留學生赴美，他對于美國包括職業指導在內的社會教育制度有較多的了解。據清華學校畢業生莊澤宣回憶，從1916年開始，周詒春鑒于清華學生出國留學選科擇業缺乏系統指導，“思所以導生擇業之道，遂有職業演講之設”。周詒春試圖通過職業演講的設置，引發學生的職業興趣，從而在赴美前正確地選科擇校。由于清華學校是留美預備學校，其學制與國內一般學校的學制有所不同。清華當時的學制為8年，1921年以前，主要采取四四制，分為中等、高等兩科（各4年），學生畢業后，經過考核可直接插入美國大學的二、三年級。高等科四年級是學生赴美留學前在清華的最后一個階段，也是學生赴美前的重要準備時期。所以，清華最初的職業演講主要放在高四年級進行，安排在學生畢業前的最后一個學期（即畢業當年的上半年）。不過，清華最初把這種演講稱為“高四演講”，尚未正式冠以“職業演講”之名。①

在每次演講舉行之前，學校一般會在《清華周刊》上登出“演講預志”，提前做出預告，以便引起學生的注意。演講的內容，除學科概況的介紹外，更有與學科有關的相應職業的介紹。如張伯苓、伍連德、王景春、胡文甫等人的演講，除了介紹教育、醫學、工程、法律等學科的概況外，更講述了與之相關的教師、醫生、工程師、律師等職業的要求及就業前景。以胡文甫律師所作的題為“法律”的演講為例，他先“略謂法律之最大利益有二：（一）能知法律則與人交涉不至為人所欺，（二）凡欲在政界服務者（如外交部、政事堂、審判廳等），必須先有深博的法律智識”，通過講學習法律的好處激發學生的興趣；“次謂法律學校約可分為三類：（一）專重學理者，（二）專重實驗者（如美國是），（三）折衷斯二者”，通過法律專業、法律學校的介紹，為學生將來選科擇校提供參考；“又次謂學法律年限約二三年，畢業后須在律師處練習三四年，倘能自營，即可為律師，殆經歷久，即可為審判官”，介紹法律專業將來的就業情況，使學生進一步明確將來的職業前途。清華所邀的演講人都可稱得上所從事行業中的專家，演講的內容自然對學生也就大有幫助。而他們所作的演講又不僅僅是單向的灌輸，更有雙向的交流。據《清華周刊》的報道，演講之后，演講者經常留出時間與學生作問答式交流，以利于學生更好地了解學科概況及職業要求。

表1 1916年上半年之高四演講安排表

當時清華學校的演講類別較多，除了高四畢業班這種例行演講以外，高等科其他類別的演講有時也會涉及職業問題，如1916年3月10日高等科的倫理演說，就由外籍教員樸底愛德以“規定人生擇業之宗旨”為題進行演講，指出：“擇業當求時勢之所需，及一己天資之所近”，對學生進行擇業指導；再如，高等科的科學研究會也曾于3月11日請本校教員白雅禮先生演說“機械人員之責任”，對學生進行職業陶冶。除了對本校學生外，周詒春更曾“召集本校校役，演說夜課補習與將來職業之關系，使校役等知夜課之益，得以振作精神，從事修學云”。

在接下來的一個學年，清華又決定“自下學期起，校中仍依前例請校外名人來校對高等科四年級學生演講各種學科之要點，以便該級學生，于擇習專業一事，得所遵循”。這樣，1917年上半年，清華學校繼續舉行了相關的演講活動。

表2 清華學校1917年上半年職業演講安排表

1917年上半年的演講仍沿襲前一年“學科+職業”的介紹模式，幫助高四學生將來正確選科擇校并進行職業規劃。除此之外，1917年上半年的演講還發生了兩個新的變化。一是從命名來看，1917年，清華學校直接將高四年級的這種演講命名為“職業演講”，更加突出了演講的職業指導目的。二是從內容來看，相對于前一年而言，1917年的演講也更為豐富。職業演講除了請專家介紹學科概況、職業要求外，更有擇業方法、原則的介紹。在第一次演講中，周詒春校長親自上陣，講解了青年擇業的原則：“謂擇業不當貪貨利、騖虛名，亦不可拘于時世之盲論，及父兄親友之成見，當以（一）天性之所近，（二）國家所急需及，（三）能造福于人類，為權衡云云”。另據莊澤宣回憶，當時清華學校除了舉行職業演講之外，“周氏復命將畢業諸生各書其志，藉以觀其所向而定其學科”。周詒春通過讓學生書寫自己的志愿，借以考察學生在科目和專業方面的興趣，引導學生結合自身特點和社會需要正確地選科擇業。

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活動的歷史意義

雖然古代社會就已經出現了一些有關職業問題的言論，但科學意義上職業指導的出現卻是近代的事情。近代以前，個人的職業或是“子承父業”被動式的繼承，或是受社會環境和個人際遇的影響如“投筆從戎”式的改換。即便是少數在職業方面帶有指導性的活動，也基本上是個體與個體之間的交流，作為指導一方的個體，憑著自己的人生經驗和感悟對被指導一方的個體進行教導，或是兩三句話的點撥，或是空洞的說教，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和主觀性。近代科學意義上的職業指導是建立在教育學、心理學等相關學科基礎上的，并以有組織指導活動的出現為其誕生的標志，1908年，波士頓職業局的成立及其開展的相關活動被看作是近代世界職業指導誕生的標志，即體現了這一點。民國初年，西方的職業指導理念開始被引入中國，1915年，郭秉文在《東方雜志》上載文，開始對美英兩國的職業指導活動進行介紹，并呼吁國內教育界也應開展相關活動。

從1916年起，清華學校在校內舉行的職業演講、職業志愿書寫等活動，雖然主要是對學生進行選科和擇校的指導，但是其著眼于職業規劃和職業準備的視角，已經具備了職業指導的性質。清華學校的職業指導演講，既有擇業原則的講解，又有職業（專業）概況的介紹。在擇業原則的講解方面，引導學生注意把社會需要與個人條件結合起來，在報效國家、服務社會的同時，強調個人擇業應從“天性之所近”出發。在職業概況介紹方面，遵循“學科——專業——職業”的順序，注意揭示三者之間的聯系。上述活動符合人的認知規律，是建立在一定的教育學、心理學理論基礎之上的。與之前相比，清華學校的這種活動，既不是停留于書面上的說教，也不是偶然性的個體行為，而是一種有目的、有組織、有計劃、有系統的實踐活動，這是以前的中國所未有的。

就世界范圍看，一般把有組織職業指導活動的出現，看作是近代科學意義上職業指導誕生的標志。1908年，弗蘭克·帕森斯在波士頓所做的工作在后來職業指導發展史上公認的地位即證明了這一點。就職業指導在中國的發展而言，1916年清華學校的相關活動所具有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清華學校職業指導活動在中國開創性的地位，在民國時期已經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當時的職業指導專家劉湛恩、潘文安曾經特別指出：“在國內最先創行的，要算清華學校，……可算是國內學校推行職業指導的鼻祖”。實際上，清華學校不僅是國內學校中最早推行職業指導的，也是整個社會范圍內最早推行職業指導的。周詒春早在1916年上半年就在清華學校舉行職業指導活動，后來積極推行職業指導的中華職業教育社雖然影響更大，但是中華職業社1917年始告成立，正式倡導職業指導更是1919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周詒春的時代，清華學校的職業指導基本上是孤軍奮戰。到了20世紀20年代，其他學校也開始開展職業指導活動，有些社團也加入進來，開始在社會范圍內提倡和實施職業指導。學校方面如滬江大學、東南大學附屬中學、浦東中學、中華職業學校及濟南正誼中學等，社團方面如中華職業教育社、中華教育改進社、基督教青年會等，都曾開展過職業指導活動。職業指導的社會影響逐漸擴大。時至今日，職業指導已經在中國走過了近百年的歷程，隨著當代社會就業問題的凸顯和擇業改業等職業問題的日益復雜化，職業指導日益引起人們的重視。回顧我國職業指導事業近百年的發展，應充分肯定民國初年清華學校在中國職業指導早期發展史上寫下的值得紀念的第一筆。

注釋：

①只是在一次高四演講預告中，使用了“職業演講”的概念（校聞：演講預志[J].清華周刊，總第71期，1916-04-05）.

[1]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普及本）[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5162.

[2]派遣美國留學生的章程草案[A].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清華大學史料選編·第一卷：清華學校時期（1911～1928）[C].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1：107.

[3]莊澤宣.職業指導實驗（第一輯）[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5：2.

[4]黃延復.周詒春[A].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清華人物志（二）[C].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2：94-110.

[5]校聞：特別演講[J].清華周刊，總第73期，1916-04-19：17.

[6]校聞：倫理演說[J].清華周刊，總第68期，1916-03-15：12.

[7]校聞：科學演講[J].清華周刊，總第68期，1916-03-15：12.

[8]校聞：校長演講[J].清華周刊，總第83期，1916-10-18：15.

[9]校聞：擇業演講[J].清華周刊，總第94期，1917-01-05：22.

[10]校聞：擇業演講[J].清華周刊，總第97期，1917-02-22：19.

[11]郭秉文.中國現今教育問題之一——職業之引導[J].東方雜志，1915，12（1）.

[12]劉湛恩，潘文安.中國職業指導的近況[J].教育雜志，1928，20（3）：5.

（本欄責任編輯：王恒）

“黃炎培在都江堰辦學66周年紀念會”在都江堰召開

11月19日，由中國民主建國會成都市委員會主辦的“黃炎培在都江堰辦學66周年紀念會”在四川省都江堰市召開。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民建成都市委主委童若春出席會議。

黃炎培是中國近現代著名的愛國主義者和民主主義教育家，是中國近代職業教育的創始人和理論家。20世紀初，他為了尋求教育救國的良方，沖破了幾千年來封建傳統教育的束縛，開歷史之先河，獨樹一幟倡導職業教育，創辦中華職業教育社，創建了適合中國社會特點的職業教育理論和實踐體系，開辟了中國教育史上的一個新紀元。會議通過大家對黃炎培在都江堰辦學的追憶，學習他熱愛祖國、心系人民，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殫精竭慮、竭誠奮斗的愛國情操，深情表達對黃炎培的崇敬之情。黃炎培的兒子黃方毅專程從北京趕來都江堰與民建會員、黃炎培學生等百余人共同緬懷黃炎培的光輝業績。

據了解，黃炎培曾在都江堰開創了都江堰市第一所職業教育學校“都江堰實用職業學校”，為都江堰的職業教育奠定了基礎。目前，都江堰市正計劃修建“黃炎培紀念館”，弘揚和發展黃炎培的職業教育思想，促進當地職教事業的發展。

（成都日報)

G719

A

1672-5727（2010）12-0157-03

金兵（1976—），男，歷史學博士，東華理工大學思政部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就業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