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作品名稱的法律保護

王 瑋

作品名稱即作品標題,是“標明文章、作品等內容的簡短語句”①,是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作品思想內容的集中表達。作品名稱的商業化利用往往給使用者帶來很大的經濟利益,因而作品標題在實踐中往往被他人非法利用,從而使作者的權利受到侵害。目前我國相關法律對于保護作品名稱的規定很不明確。

一、對作品名稱保護的法律模式的分析

(一)對作品名稱采用著作權法保護模式的分析

除英美等國家反對以著作權法來保護作品名稱外,大多數國家還是贊成用著作權法保護的方法來保護作品名稱的.我國著作權法有保護作品完整權的規定,但對以著作權法保護獨立作品名稱并未規定。一般認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優勢有:首先、著作權法對享有作品名稱著作權的權利主體的資格上沒有限制,任何主體只要創作出具備獨創性的作品名稱,就可獲得保護,不受主體資格的限制,因而保護范圍比較廣。另外,著作權法的保護覆蓋了所有的非壟斷利用,與各種商品與服務無關,并且與作品是否附著在不同介質,是否為了廣告或裝璜目的等問題無關,只要創作出來,即使不予特定的商品和服務相聯系,依然可以獲得保護。其次、著作權法對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名稱,從被創作出來時起,提供的是自動保護、即時保護、主動保護,著眼于事前預防,從創作完成到作品名稱受著作權法保護中間沒有時間差,不會出現象商標法上從申請注冊到受保護之間會有時間差,從而導致保護的空白的現象出現。第

三,依著作權法保護作品名稱。不需要法定注冊登記批準程序, 無需周期性續展,制度成本低,也沒有因超過一定時間不續展,不使用而喪權的風險。著作權法的保護期限較長,在無需續展的情況下涵蓋了作者生前及死后50年時間。

采著作權法保護的缺陷主要集中于:第一,由于作品名稱是作品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獨立受著作權法保護,會造成整體與部分之間關系的割裂。第二,著作權法只保護符合著作權法要求的獨創性作品名稱。對不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名稱不予保護,因而保護的范圍相對狹窄。并且由于作品名稱獨創性的認定過于困難,法官在實踐中對獨創性的標準往往很難把握,會造成裁判的標準的不統一。而且由于對獨創性把握的困難,法官往往又會傾向于保護知名作品名稱,會造成對不知名的作品名稱不予保護。第三,以著作權法對作品名稱進行保護,會妨礙他人以同樣的名稱創作內容形式完全不同的作品,不利于促進文化和科學事業的發展與繁榮,與著作權法的立法目的相違背。第四,由于作品名稱字數有限,往往只能全部使用,且有可能在工作、學習、生活的各方面經常使用,如果作品名稱享有著作權必將給公眾的工作、學習等各方面帶來不便,甚至有可能造成文字的壟斷,會妨礙文化和科技進步,從而與著作權法的立法本意相違背。因此,英美國家大多基于防止文字壟斷的出發點,反對以著作權法保護。又由于一般作品名稱的字數很少,所以很難區分抄襲與合理引用的界限,也會造成認定上的困難。

(二)對作品名稱采用商標法保護模式的分析

根據新《商標法》,作品名稱只要不違背該法禁止性規定,具有顯著性特征,不與他人在先取得的合法權利相沖突,就可以注冊商標,同時規定自然人可以申請商標注冊取得商標專用權。一般認為采商標法保護作品名稱的主要優勢在于:商標法所保護的商標無需具備獨創性,只需具備符合商標法要求的“顯著性”即可,因此在以商標法對作品名稱進行保護時,受保護的作品名稱無需具有獨創性,只要該作品名稱符合商標法上關于注冊商標“顯著性”的要求,不違法注冊商標的禁止性規定,不是同類商品的通用名稱均可以獲得商標注冊,獲得商標法的保護。因為商標法對作品名稱保護過程中的獨創性不做要求,可以使得那些本身并不具備獨創性,但是通過使用獲得顯著性特征的作品名稱也可以獲得保護。而這些只具備顯著性不具備獨創性的作品名稱是無法獲得著作權法的保護的。商標法為不具有獨創性,但是通過使用具有顯著性的作品名稱的保護提供了途徑。

對于采商標法保護作品名稱的缺陷,我們認為主要來自于:一是保護范圍較狹窄,一般作品名稱必須注冊為商標才能得到保護,而且作品名稱要注冊商標,還必須與“特定的商品或服務相聯系”,當作品名稱沒有與“特定的商品或服務相聯系”,沒有進入商業利用領域的時候,則不能獲得商標法的保護。即使是注冊商標的保護也只限于有限的幾類商品或服務。在我國要禁止他人對知名作品名稱在包括非注冊行業在內所有商業領域的使用是不可能的。而且由于知名作品名稱不僅可用在商標上,還可用在廠商名稱或者廣告用語上。商標法對知名作品名稱上的商業價值無法進行全面的保護。并且由于商標法禁用條款的存在,導致一些作品名稱根本無法獲得商標注冊,無法得到商標法保護。二是以商標法來保護作品名稱的制度成本較高,其一,商標必須經過注冊,其二,如果想得到永久保護則必須每10年續展一次,從而增加保護的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而且,理論上如果作品名稱可以無限期續展,就會對他人具有絕對的排他權。即使著作權保護期滿,他人也不能自由地利用該書名出版該作品,從而導致利用書名長久壟斷作品的不公平現象。例如,單行本的書名日本特許廳原則上不允許取得商標注冊,定期刊物的名稱可以取得商標注冊。最后,由于商標權的取得采用申請注冊制。行政確權周期較長,在正式取得注冊許可以前,不能獲得商標法保護,因此從作品名稱產生,到受到商標法保護之間會產生時間差,對在這個時間差內產生的侵權無法提供救濟。

(三)對作品名稱采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模式的分析

當作品及其復制品成為商品在市場上流通時,其作品名稱就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上具有了意義。如果利用他人作品名稱的真實目的在于利用他人作品的市場聲譽搭便車,使消費者混淆、誤認,這是一種典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應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進行保護。我們認為,采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優勢主要在于:第一,反正當競爭法側重點在于禁止他人在工商業競爭領域中假冒、混淆、誤認等行為,保護凝結在作品名稱上的聲譽。即使有的作品名稱不具備獨創性,而是借用于其他領域,只要該名稱運用于特定作品后不屬于該作品的通用名稱,且已被公眾熟知,具有良好聲譽,即可獲得保護。第二,我國反不正當競爭法所列舉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中,除少部分與商標法有競合外,與著作權法不存在競合。盡量彌補其他法律之欠缺,對其他法律未規定制裁的侵害事實加以取締之一種救濟方法。

采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缺陷主要在于:首先,由于我國立法把不正當競爭的主體和利益受損者的范圍都界定為“經營者”,要求經營主體之間存在競爭關系,而知名作品的作者與非法利用作品名稱的經營者之間,顯然不存在競爭關系,也就得不到保護,因而會極大的限制對作品名稱的保護范圍。其次、作品必須達到“公眾或相關領域所熟知”的程度,且擅自使用造成或可能造成混淆或使購買者誤認才可提起訴訟。從而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這就使得不知名的作品名稱,或者雖然知名但由于是跨領域使用,從而不會造成消費者混淆或誤認的知名作品名稱得不到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最后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屬于事后救濟式的被動保護,不能起到事先預防的作用,容易造成侵害損失的擴大化。

二、我國作品名稱法律保護的模式選擇

首先,從保護的范圍上比較看,著作權法保護的是作者的創造性智力勞動,保護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名稱。而商標法不要求獨創性,只要求具備商標法上的顯著性,反不正當競爭法則側重于防止商業競爭領域的防混淆和反淡化,維護作品名稱的“識別”功能,避免假冒、混淆、誤認。在保護的范圍上看,三種法律的保護上具有一定的重合性,但由于各自的立法目的和功能不同,又不完全重合,不能相互替代。因此那種企圖在著作權法、商標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之間給作品名稱保護確立一個共同的保護標準,而忽視它們彼此不同的保護角度和覆蓋面及相互補缺的關系,舍棄它們各自的標準,是不合適的,必然會讓一些本應受到法律保護的作品名稱被人為地排除在法律保護之外。因此三種法律各自在自己獨立的領域為作品名稱提供保護是合適的,僅以單獨的某一種法律去保護,很明顯不合適。

其次,從保護的手段或方式上來看,三種法律提供的保護手段和方式很明顯不同。對于著作權法而言,提供的是一種自動保護、主動保護,無需注冊,保護的成本最為低廉,且最為及時不會存在像商標法保護上的時間差,和競爭法保護上的被動,因此,不具備被競爭法和商標法的完全替代性,因此那種因為著作權法的保護范圍陷于獨創性作品名稱的局限性,而否定以著作權法來保護的觀點,也是不合適的。

第三,從單獨立法的成本和效益上來考慮,為作品名稱進行單獨立法進行專門保護的法律保護模式也不合適,它會消耗不必要的立法成本,也并不必然會取得比三種法律分別保護更好的保護效果。更重要的是,它將割裂作品名稱與作品之間的這種天然聯系。因此單獨立法不合理。

所以,從作品名稱保護的實際需要出發,我們認為,依據不同的作品名稱的不同實際特征,以及使用上的不同需要,以三種法律分別為其提供保護時合適的。其中對于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名稱的保護就以著作權法的保護為主。對于不具備著作權法上要求的獨創性,但具備顯著性且獲得商標注冊的作品名稱,以商標法來保護是合理的,但對那些原先不具有顯著性的作品名稱,在經過權利人長期使用后使該名稱產生了區別于其他同類作品的顯著性特征,我國商標法應當增加這方面的規定,應允許其獲得商標注冊,并提供保護。對于未申請商標注冊的作品標題,采取反不正當競爭法加以保護可能會更為恰當。但應對反不正當競爭法做出修改,把規范市場競爭商業性行為,被規范的主體只能限定為“經營者”的限制取消,擴展到對,主體為非經營者,行為也并非均為市場交易行為,侵犯作品名稱的行為進行調整和規范,以擴大對作品名稱的保護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