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濤
“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和“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致人死亡”是我國刑法規定的交通肇事罪的兩種加重處罰情節,但理論上和司法實踐中對這兩種情節的含義及其加重處罰的根據的理解不盡一致。《解釋》第5條規定: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是指行為人在發生交通事故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行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是指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形。從立法本意來講,作出此條規定是為了督促肇事者在發生交通事故后積極履行救助義務,對逃避救助行為作出的一種法律上的否定評價。然而在實際生活中存在著肇事者履行了救助義務但卻逃避法律追究的情況,對于此種情況我們是應該以逃避救助義務為標準還是以逃避法律追究為標準抑或是以以逃避救助義務兼逃避法律追究的標準來認定該條罪狀中所稱的“逃逸”呢?
何為交通肇事后逃逸?《解釋》第3條把“交通肇事后逃逸”解釋為發生交通事故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行為。司法解釋對此法條的解釋是否準確、全面。筆者認為,這一解釋是片面的。因為該解釋只注重從法律層面上去解讀“交通肇事后逃逸”的含義,沒有立足于立法本意和實際生活。試想如果按照司法解釋的規定即對肇事者加重懲罰的目的僅僅是因為他逃避法律追究,而沒將肇事者是否履行搶救傷者的義務考慮在其中,這說明該司法解釋對于交通肇事發生后,關注的首先是追究肇事者的刑事責任,而不是關注對傷者的救助責任。筆者認為,刑法之所以要對交通肇事逃逸予以加重處罰,主要用意是督促肇事者及時救助傷者,也就是說交通肇事罪對“交通肇事后逃逸”加重處罰的理由主要是肇事者逃避救助義務。筆者將從以下五點來展開論證。
第一,從主觀上看。逃避法律追究不是肇事者逃逸的唯一目的。事實上,肇事者逃逸的目的主要有兩個:一是逃避救助傷者的義務,二是逃避法律追究。肇事者肇事后通常會逃避,與其說他是逃避法律追究,倒不如說這是一種基于人的本能而表現出來的一種原始狀態,或者說肇事者逃避是不具有期待可能性的。如果片面的強調追究肇事者的刑事責任,而忽略他的救助責任,那么可能導致對肇事著對人的生命的漠視。因而,按照《解釋》的規定,肇事者在交通肇事后逃逸的目的上,漠視救助義務,只強調逃避法律追究是不符合客觀實際的。這也沒有凸現出法律規定對個體生命、人身權利的尊重。
第二,從交通事故現場的緊急情況看。交通事故發生后,我們刑法關注的不只是追究肇事者的刑事責任,更應該是對受害者的救助責任。當交通事故發生后,目睹事故現場受害者痛苦不堪,或者生命垂危,作為肇事者,是應當先去聽候法律對其行為的評價呢,還是首先救助傷者呢?相信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首先救助受害者,因為此種救助關系到受害者的身體健康,甚至生命安全,因此是刻不容緩的,追究肇事者的法律責任緩之無妨。由此,正在這兩種義務之間,權衡輕重,不難發現就前者大于后者。所以法律應當將交通肇事后逃避救助義務作為加重處罰的首要考慮因素。
第三,從救助和懲罰的前后邏輯關系來看。從救助和懲罰的前后邏輯關系來看,法律也不應當把逃避法律追究作為對肇事者加重處罰的原因。上述論證已經指出,發生交通事故后,肇事者負有兩種義務,一是對受害者的救助義務,二是接受法律追究的義務。那么肇事者救助傷者是為了恢復傷者的健康,維護人權。而要懲罰肇事者是因為他造成了他人傷害,侵犯人權。那么逃避救助義務是否就意味著一定逃避法律追究呢?實踐證明,二者之間其實并不存在必然的聯系,比如說有的時侯,發生交通肇事后,肇事者既不逃跑(逃避法律追究)也不救助受害者,而是在事故現場等候交通警察前來處理,致使傷者得不到救助而死亡,在這種情況下,肇事者沒有逃避法律追究,但卻沒有履行救助義務,沒有使傷者得到救助。可見,對交通肇事逃逸者追究法律責任的原因是因為造成了對他人的傷害,而不是因為他逃避法律追究。既然如此,立法對交通肇事逃逸者追究法律責任的現實依據就應當規定為逃避救助義務,否則也就失去了追究法律責任的實際意義。
第四,從刑法一般原則上來看。從刑法的一般原則來看,交通肇事罪加重處罰的根據也不應該是逃避法律的追究。因為,刑法只把行為人犯罪后沒有逃避法律追究的行為作為,比如自首、立功認罪態度較好等等,作為從輕處罰或者減輕處罰的情節,但是并沒有把犯罪后逃避法律追究的行為作為的加重處罰的情節。交通肇事罪作為分則應該受總則指導,也不該將逃避法律追究作為加重處罰的情節,刑法第133條之所以規定交通肇事罪后逃逸的加重處罰,筆者認為立法本意在于督促肇事者救助傷者,而不在于督促肇事者不要逃避法律制裁,或者說最主要的是督促行為人救助傷者。
第五,從法律的人權保障作用來看。法律的首要功能是保障人權,將侵犯人權的行為納入國家追究責任的范圍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保障人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在立法上,不應該將保障人權拋之腦后,而片面強調行為人對國家應負有的責任。具體到交通肇事罪而言,也不應該將救助傷者拋之腦后,而將追究逃逸者的法律責任做為首要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