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的索馬里海盜問題

李群濤

伴隨著索馬里周邊的亞丁灣海域海盜劫持商船及船員勒索贖金事件驟然增多,特別是2008年9月中旬,一艘載滿33輛俄羅斯產T-72坦克、榴彈發射器以及相關武器彈藥的烏克蘭貨船“費那”號的再次遭遇,索馬里海盜問題正式浮出水面,受到國際社會極度關注。

“索馬里海盜”問題根本上講是索馬里內部社會動蕩、分裂,司法系統廢弛的局勢下滋生的非法勢力與亞丁灣國際“生命”水道“流金”兩者的“結合”產物。同時,也是歷史殖民主義瘤毒與現代文明的沖突,是世界南北矛盾的縮影,是另類的恐怖主義。

全球化進程中的國際依存的廣度和深度逐漸加深。海上交通對國際體系的良好運轉的生命意義在全球化背景下顯得日益重要。索馬里海域及亞丁灣對國際社會特別是國際海運以及西方能源補給的極端重要性十分明顯。船只由印度洋經索馬里海域的亞丁灣,再經紅海的狹長水道至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然后可以快捷步入大西洋航線抵達西歐海岸。這條航線比及由印度洋南下,經非洲東南海岸,繞過好望角,入大西洋北上,經漫長航行到達西歐各港口的航道所要縮短的航線長度及航期以及所影響的經濟效益差別十分明顯。雖然蘇伊士運河的通航性能有限,但仍有全球海運貿易額的7%令亞丁灣航道成為必經之路。距亞丁灣近在咫尺的便是掌握世界能源命脈,有世界油庫之稱的“海灣”!無論是北美、西歐還是日本的經濟社會穩定和發展都無時無刻不依賴海灣油井的正常運行。因此,索馬里海域及亞丁灣的水上安全對國際航運特別是西方能源的供給十分重要。這是索馬里海盜引起關注的重因之一。

索馬里局勢的動蕩以及相伴的貧困的直接原因是歷史殖民主義遺留下的部族分裂。索馬里與大多數的第三世界國家一樣,歷史上長期是歐美殖民對象。殖民活動客觀上將現代文明的氣息帶進了非洲大陸,但它阻斷了殖民地區的經濟社會文化的正常進程,卻沒有給當地建構新的、完整的、合理符合世界時代特征以及自身社會特點并可以得以良性發展和完善的社會政治經濟結構和現代文化。獨立后的索馬里雖然形式上具有現代特征的政治形式和因素,如政府、軍隊、法院以及外交機構等,但卻不具有現代性質的民族和國家認同觀念。索馬里真正核心的政治統治形式和認同價值是部族,其政治生活具有顯著的前現代特征。部族等原生態社會組織真正控制著索馬里的社會生活。而部族分裂又造成了索馬里社會組織的嚴重破碎,成為日后索馬里政局動蕩和混戰的潛在因素。早期的索馬里海域的武裝力量是一些武裝派別為了打擊在該海域非法捕魚和傾倒垃圾而建構的,至今索馬里海盜仍然以“索馬里海軍”和“索馬里海域的保護者”自居,抵制國際社會。但這股力量迅速發現通過劫持過往船只和人員勒索贖金可以迅速聚斂大量財富。“海盜”立即成為索馬里最受歡迎的職業。海盜所得一部分自身揮霍,同時也流入了背后支持他們的軍閥手中,成為支持混戰的資本。

在全球化的時代,解決索馬里海盜問題,需要個體、國家、國際社會三個層次共同的努力,需要直接手段和根本途徑相結合。

索馬里海盜具有世界海盜從業人員之共性——對暴力和奢華生活的迷戀。但索馬里海盜滋生的根本環境因素是索馬里國內的分裂和動蕩。這需要索馬里國內因素,非洲之角區域因素和全球因素的共同努力,并且三者相輔相成解構。索馬里的國內因素是指混戰之中的索馬里各部族軍事派別,區域性因素是指索馬里周邊“非洲之角”各對索馬里局勢有影響并存在利益的各國家,全球因素是指有全球性影響的國家行為體和非國家行為體。基于低國家建構和社會認同的部族分裂和軍事割據等因素是實現索馬里國內形勢緩和和現代性國家重構從而結束混戰局面并從根源上切斷海盜滋生土壤的核心難題。本身的低度社會認同和前現代性國家建構再加上常年混戰造成部族血仇自然是阻礙實現部族軍閥和解的心結。但,部族核心的共同利益和可以得到認同的共同價值是存在的。國家的重構和興旺以及對全球化邊緣化的擺脫符合所有索馬里人民的利益。實現索馬里部族和解的關鍵是在承認分歧的基礎上讓所有索馬里各部族力量認識并認同這些共同利益和價值的重要意義。類似于索馬里的第三世界國家如果不能抓住機遇,實現國內社會和解與穩定,將自身歷史進程步入正軌,追趕現代化步伐,那么他們將在激烈的全球化進程中被邊緣化,甚至永久性的邊緣化。只要索馬里各個力量可以認識到自身的機遇與挑戰,“實現和解”是可以設想的索馬里社會前景。鑒于“部族”因素在索馬里社會中根深蒂固以及局勢割據長期性,可以展望的索馬里政治前景是基于當前其國內形勢建構“聯邦”制政體。區域性因素對索馬里國內形勢有重要影響。埃及、蘇丹、埃塞俄比亞、吉布提、厄立特里亞等均對索馬里國內政治形勢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非洲之角索馬里外圍勢力必須認識到索馬里局勢的走向會深深影響“非洲之角”的形勢,索馬里能否走向部族和解和現代社會重構進而步入現代化進程對“非洲之角”的歷史進程和明天關乎要害。在一個無政府的自助的國際體系內,行為體所能產生的影響的力度和范圍都基于自身的實力,能夠對全球性事務產生影響自身必然是全球性的大國和其支撐甚至控制的國際組織。但一些擁有影響全球事務能力和手段的國家其干預國際事務(包括他國內部局勢)采取行動過程中往往基于自身利益和以自身價值為標準。因此,國際社會對索馬里局勢調控機制的缺失和某些大國基于自身利益調控角度的偏離是造成索馬里局勢不得和緩的重要國際體系層次性因素。發達國家的干預與發展中國家的動亂之間的關系也是南北矛盾的一種體現。發達國家應該在全球化進程中處于積極主導地位,負起責任,并認識到由于戰亂和貧困以及所引起的相關反應如同生長在國際體系內部的“毒瘤”,不斷侵蝕國際成員的共同利益。索馬里國內局勢的混亂和由此派生出來海盜問題其實是南北矛盾的一個縮寫,某種意義上具有歷史殖民地區對“文明世界”控訴的表態。國際社會特別是有影響的行為體唯有提高認識和改觀視角,基于全局和長遠利益,真正以推動熱點地區緩和和社會重構以及當地民眾利益為出發點,制定和執行相關政策,才會對如同索馬里局勢以及所派生出的海盜問題的解決貢獻出有益力量,并從根本上推動全球和諧和國際體系優化,維護自身和國際社會的根本利益。索馬里局勢走向穩定,現代社會得以重構,經濟社會得以良性發展,滋生索馬里海盜問題的地理土壤也將消失,索馬里各種勢力自當融入現代化進程,并且新生的索馬里政權將具有調控國內局勢以及打擊海盜巢穴的力量,那么在全球化不斷深化背景下對國際社會利益特別是西方利益具有重大影響的亞丁灣航線所面對的海盜壓力和困境自當迎刃而解。內部個體因素、區域因素以及國際因素三個層次通力合作,沿著:獲得共識——化解矛盾——平等協商——政治體制重構——經濟社會良性運行——全球化末班車——現代化進程,是索馬里問題的“路線圖”。

海盜問題做為國際海域現象有網絡化趨勢,互聯網已經出現專門聯絡、培訓和交換情報的海盜網站,海盜堪稱變種的恐怖主義。目前的國際法將海盜定義為人員以私人目的在公海對他人財物進行的劫持行為,所有國家均有義務和權利對海盜行為行駛管轄權,采取行動。但公海不包括主權國家的領海、專屬經濟區、內海或群島內的水域,該區域應有國內法管轄。索馬里海盜泛濫的海域多數就是索馬里的專屬經濟區內,而索馬里國內法制體系缺失,無力行駛打擊海盜行為的責任和義務,而國際社會或者是力量不足或者是無權進入索馬里領海活動,令打擊海盜問題湊效不大。亞丁灣海域海盜行為升溫以后,引起國際社會重視。國際社會積極響應聯合國的有關呼吁,先后有西歐、北美、亞太、俄羅斯等多國海軍奔赴索馬里海域對過往商船進行護航,中國海軍至今也已經派出三批軍艦參與行動。國際軍事力量采取的護航行動自然增加的了亞丁灣海域的安全系數,中國護航艦隊采取分批護航、伴隨護航等方式確保了大量商船的安全。但,海盜行為依然猖獗,打擊行為力度明顯不足。一方面軍事力量和組織、調配力度不足,同時,法制缺失是另一因素。幾乎所有國家的國內法沒有處置海盜的條例和資格,部分海軍逮捕海盜后解除武裝便于釋放。同時,將如此多的軍事力量長期部署索馬里海域針對海盜問題顯得不現實。處置索馬里海盜需要新的有效措施。首先,國際力量要繼續針對性的進行護航行動。鑒于目前組織力量的缺乏,可以由聯合國或者熟悉海事事務的國際海事組織對加入護航行動的軍事力量統一調配。其次,在海上行動未能湊效情況下,需要采取更有效軍事行動,要將軍事行動擴展到陸地。聯合國已通過對海盜陸地打擊的許可,陸路行動要得到索馬里各沿岸勢力的支持。對海盜軍事行動可以有兩個方案:一是特戰隊員潛入海盜巢穴采取打擊行動,二是通過空中力量使用制導武器精確打擊,行動中確定海盜裝備(船只)的準確位置,使用空中力量精確打擊,定點摧毀。鑒于索馬里社會民匪不分,要對其核心人員有所行動是個難題。索馬里國內因素的各派勢力應該支持和配合針對海盜的有關行動。索馬里局勢的最終緩和是非洲之角的唯一前途,各派軍事力量握手言和才是出路。但索馬里的前途顯然已經國際化,索馬里局勢的進展需要國際力量的扶助。處理索馬里海盜問題正是各派向國際社會展示自身形象和立場,獲得國際力量理解和支持的大好機會。索馬里各派應當在該過程中發揮積極作用,為自身謀得更多政治影響和優勢,令自身在日后的派別談判和政府組建過程中謀取資本。索馬里亞丁灣海域穿行的商船做為個體因素對海盜問題影響最為敏感,其應該采取針對性措施:積極參與國際護航;經驗反映,海域LAT.13-02.6N以南,LON.048-50.9E-050-36.3E之間一帶,最遠距索馬里海域BOOSAASO108海里之內海盜常出沒,因此,船舶通過亞丁灣時應該盡量避開該海域,遠離索馬里海岸100海里非常必要;海盜經常在白天于固定海域母船蹲點,獲取“獵物”信息后釋放多艘小船“圍獵”,小艇的加速性能可以達到22節左右,因此,途徑該海域船舶應全速,盡量減少逗留時間;海盜備有速射火器以及PRG火箭,并會對謀于劫持船舶攻擊,因此途徑船舶不要在船舶外圍部署人員,并為船員配置通訊裝備,便于及時通知海況,同時對顯要的必須留守人員的位置裝備裝甲板;不贊成無武裝船員與海盜武斗。

索馬里海盜曾手持AK-47步槍和PRG火箭貿然對美海軍世界頂級宙斯盾巡洋艦發起“非對稱”攻擊,這是兩個不對稱世界區域之間矛盾的縮影。索馬里海盜問題引起如此影響,證明了世界體系對生命航線的倚重,以一個縮影詮釋“全球化”時代的來臨。全球性問題需要全球各個層次因素的共同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