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明
(武警學院 河北 廊坊 065000)
在曠日持久空前慘烈的抗日戰爭中,作為民族的脊梁,以國共軍隊為主的包括諸多地方抗日組織在內的中國軍人同仇敵愾,英勇不屈,浴血奮戰,與日寇展開殊死斗爭。在斗爭中,中國軍人的血性和氣節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中國軍人的榮辱觀念也最集中的展現出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1935年,中共在《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中呼吁:“抗日救國已成為每個同胞之神圣職責。”[1]華北事變后,面對河山淪陷,國民黨老將續范亭在祭拜中山陵后剖腹自殺,并留《哭陵》詩曰:“戰死無將軍,可恥此為最。靦顏事仇敵,瓦全安足貴。”[2]西安事變后,迫于內外壓力的蔣介石不得不在廬山會議上發表演說,表示“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3],并在《自衛抗戰聲明》指出:“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維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4]在正面戰場,馮玉祥、李宗仁、張治中、蔡廷鍇、衛立煌、薛岳、杜聿明等一大批國民黨高級將領力主“焦土抗戰”,誓死捍衛國土;在敵后戰場,八路軍新四軍全體官兵奮起抵抗日寇,一些地方性抗日組織如馬本齋的回民支隊、胡子出身的馬占山等東北義勇軍、幫會出身的王亞樵等也積極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甚至連獨裁專制的舊軍閥張作霖、吳佩孚也拒絕日本誘降誓死不當漢奸,表現出中國軍人應有的民族氣節。
日軍侵華過程中,漢奸敗類層出不窮。入侵過程中,日軍先后扶植了偽滿洲國等一系列的傀儡政權。隨著入侵的深入,日軍侵略方針從軍事進攻為主變為政治誘降為主,導致了國民黨內部的分裂。汪精衛、周佛海、陳公博、梅思平等人出逃重慶,在南京成立偽國民政府,遭到全國人民的痛斥和唾罵。漢奸梅思平正在讀書的女兒也公開發表文章:“梅思平不是我的父親,我要捉拿他,殺掉他,為民除害。”[5]雖然這些偽政府均為可笑的漢奸傀儡政權,但是其危害極大。他們迅速組織了龐大的偽軍配合日軍侵略,給中國的抗日武裝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據統計,抗戰期間在華日軍約200萬人,而中國的偽軍至少210萬人,是世界上唯一的偽軍超過侵略軍的國家,這無疑是中華民族和中國軍人的奇恥大辱。同時,他們在經濟上瘋狂掠奪積極滿足日軍的侵略,企圖扼住中國的抗日事業和日后的經濟發展的喉嚨。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辱。”1935年8月,中共中央發表《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號召停止內戰,一致抗日,共同對敵,得到了包括廣大國民黨愛國官兵在內的全國人民支持、擁護和積極響應。而蔣介石無視國土的淪陷,頑固推行“攘外必先安內”“先清內匪,再言抗日”的策略,采取“不予抵抗,力避沖突”[6]的反動政策,其倒行逆施助長了日軍的囂張氣焰,導致大片國土的淪陷,引起了全國人民包括國民黨內部愛國官兵的強烈不滿。1936年張學良、楊虎城發動“兵諫”迫蔣停戰抗日。中國共產黨深明大義,促使西安事變和平解決。1937年蔣在廬山會議公開表示:“地無分東西,年無分老幼,節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一切犧牲之決心”[7],國共再度攜手共筑御辱鋼鐵長城。七七事變后馮玉祥在誓師大會上說:“過去內戰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勝不足武,敗不足惜,今天是真正打敵人,打日本鬼子,這是保衛國家,是軍人最光榮的事,就是部隊拚死拚光也值得,也心甘情愿。”[8]所以,“槍口不對內”就逐漸成為各級愛國將領的行為準則和共識,誰破壞抗日的團結誰就是歷史的罪人。
從七七事變到武漢會戰是國共合作最好的時期,但其后國民黨頑固派開始制造分裂。1939年蔣介石在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上一再提出防共、限共、溶共的政策,破壞統一戰線。1940年八路軍發動百團大戰,但蔣介石對部署出師策應的衛立煌下令“即行停止攻擊”[9],進行觀望痛失殲敵時機,令國人大為失望。同時,國民黨頑固分子在河北、山東、湖北、山西等地不斷制造反攻摩擦,反動軍官石友三、孫良誠等部對我晉冀魯豫邊區發動進攻,胡宗南、朱紹良等對我陜甘寧邊區發動進攻,同時蔣介石電令顧祝同、上官云相制造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面對國民黨頑固派的瘋狂進攻,中共中央堅持抗戰、團結和進步的方針,采取有力有利有節的斗爭,國民黨頑固派的三次反攻高潮先后被徹底粉碎。國民黨頑固派的反共的分裂行徑同共產黨的忍辱負重團結抗敵形成了鮮明對比。
“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26個省6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中國軍人奮起抵抗,浴血奮戰,英勇殺敵,前仆后繼,用生命和鮮血鑄起了一道血肉長城,奏響了一曲曲軍人壯歌。1937年佟麟閣在南苑全軍將校會議上慷慨陳辭:“戰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榮辱系于一人者輕,而系于民族者重,國家多難,軍人應馬革裹尸,以死報國。”[10]據不完全統計,抗戰期間大的會戰22次,重要戰役200余起,戰斗20萬余次,中國軍人傷亡380余萬人,共殲滅日軍150余萬人,俘虜日軍128萬余人,殲滅偽軍118.6萬余人,俘虜偽軍146萬余人。中國軍人的英勇令世人刮目,令日寇膽寒。佟麟閣、趙登禹、郝夢齡、張自忠、陳安寶、戴安瀾、左權、趙尚志、楊靖宇等數十名國共高級將領慷慨捐軀壯烈殉國,全顯軍人高風亮節。同時也涌現出許多英勇殺敵的動人事跡,其中最為典型的有喜峰口大刀隊、謝晉元八百壯士、“狼牙山五壯士”、烏斯渾河八女投江、“黃崖洞十二勇士”等。
但是中國軍人中也不乏少數的“軟骨頭”,湯玉麟、劉峙不戰而逃致使東北河北淪陷遭唾棄、李服膺放棄天鎮被閻錫山處決、韓復榘不予抵抗便讓出山東被正法、段朗如陣前畏敵被軍前槍決、石友三降敵事泄被秘密處死、桂永清貪生怕死被撤職查辦……數十名國民黨高級將領倒在法場落得千古罵名。
“成由儉,敗由奢。”在正面戰場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而敵后戰場的八路軍新四軍卻捷報頻傳,應該說這與共產黨的艱苦奮斗和國民黨的奢侈腐敗密不可分。敵后根據地經濟狀況極端惡劣,為了克服苦難,堅持持久抗戰,毛澤東提出 “艱苦奮斗,自立更生”的方針,發出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和 “精簡節約,生產自救”的號召,積極組織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和厲行節約運動,同時進行精兵簡政開源節流。期間中共高級將領以身作則,充分發揚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的作風,毛澤東也在百忙中抽空參加生產勞動,周恩來曾被評為紡線能手,朱德積極倡導屯田政策,前方部隊也堅持一手拿槍,一手拿鎬,一面戰斗,一面生產,基本達到糧菜自給,減輕了人民的負擔。而國民黨內部腐敗和奢靡成風,大小官僚軍閥橫征暴斂大發國難橫財,大小官員 “五子俱全”前呼后擁,前線將士浴血奮戰而后方依舊歌舞升平,每每惡戰之前其用大筐銀元以激勵士氣的辦法也說明很多國民黨士兵當兵的目的也只是為發財享受,這樣的軍隊吃敗仗亦在情理之中。
“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在軍政軍民關系上,八路軍新四軍以紀律嚴明訓練有素而受到人民群眾的愛戴,其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編成軍歌為全體官兵傳唱和遵守,形成了嚴格的群眾紀律。1938年5月,新四軍粟裕先遣隊進駐江蘇茅山的事跡和延安“黃克功案”足以說明其軍紀的嚴明。在對敵斗爭上,瓦解敵軍的優待俘虜既是八路軍的政治工作的原則和內容,又是八路軍隊伍的一項嚴格紀律,1937年10月八路軍總部發出 《對日軍俘虜問題》的命令:“(一)對于被我俘擄之日軍,不許殺害并優待之;(二)對于自動過來者,務須確保其生命之安全;(三)火線上負傷者,應以階級友愛醫治之;(四)愿歸故鄉者,應給路費。”[11]這項政策成為克服日本軍國主義毒素瓦解日軍的重要利器。同時,他們在軍內成功建立起“有一定的民主生活和權威性的以自覺為基礎的軍事紀律”[12],形成了“同志”式的平等的官兵關系。而國民黨內部派系紛呈,各自為治,軍紀狀況參差不一,由于派系等原因總體上難以形成統一軍令和統一的指揮。1937年年底,日軍進攻山東,韓復榘不戰而逃連連喪池失地,致使津浦路北段大門洞開日軍得以長驅直入,李宗仁心急如焚多次電令韓奪回泰安,韓卻置若罔聞一退再退。而汪偽政權成立后大批國民黨高級將領攜軍隊叛國投敵也同時說明國民黨軍紀混亂。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為樂。”西安事變中中國共產黨以民族大義為重促使和平解決,為國共合作抗日奠定了政治基礎。盧溝橋事變后,中共高級將領聯合發出“紅軍將領為日寇進攻華北致蔣委員長電”表示:“紅軍將士,咸愿在蔣委員長領導之下,為國效命,于敵周旋,以達保土為國之目的”[13],并在抗戰合作談判中作出極大讓步,同意將中國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路軍。改編后,從總司令到班長,紅軍軍官一律降職,連排長充當大頭兵,這些還能理解,可是許多苦大仇深的官兵難以放棄無數先烈用生命和鮮血捍衛了十余年的“紅軍”稱號,不愿意將頭上的紅五星換成青天白日帽徽的國民黨軍裝。為了統一思想,八路軍政治部編發《抗日軍人讀本》,八路軍總部和各師首長主動去做官兵的思想工作,115師政治部主任羅榮桓耐心到連隊解釋:“大敵當前,只有停止內戰,實現合作才能挽救民族危亡。”[14]129師師長劉伯承慷慨陳詞:“共產黨人要把祖國和人民的利益看成最高利益”,[15]并帶頭換軍帽。在120師賀龍說:“為了國共合作,團結抗日,使中國人不當亡國奴,紅軍就得改名,戴白帽徽。”[16]通過工作,廣大官兵以大局為重及時換裝改編開赴抗日前線。此后,他們積極配合國民黨軍隊英勇作戰,對國民黨頑固派的制造的“皖南事變”及各種摩擦表現出極度的隱忍,有效的避免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破裂,確保了抗戰的最后勝利。八路軍新四軍的以國家安危和民族大義為重的大度胸懷令貪圖自身利益的國民黨頑固派及心存私利相互擎肘的各系軍閥相形見絀。
“莫進而爭,莫退而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在敵后戰場,八路軍和新四軍的戰績斐然。根據敵我態勢,中共及時調整作戰方式將游擊戰提到戰略的高度,從毛澤東到普通的士兵群眾都積極研究從戰爭和作戰的戰略戰術到戰役戰斗的具體實踐,如毛澤東的持久戰略,徐向前的平原游擊戰術,羅榮桓的翻邊戰術,羅炳輝的梅花戰術,呂正操的蘑菇戰、頂牛戰和裝小示弱的戰術,黃克誠的分進合擊戰術,劉伯承的敵后武工隊,前線官兵和地方群眾創造性的開展了地雷戰、地道戰、麻雀戰、破襲戰、圍困戰、聯防戰等作戰方法,在零敲碎打中積極主動的出擊重創敵人,打破了日軍和偽軍的一次又一次封鎖和“掃蕩”,極大的鼓舞了全國人民抗戰的信心和斗志。而在國民黨組織的20余次會戰中,國民黨軍隊每次都以數倍于敵的軍隊抵御日軍的進攻,除了三次長沙會戰、上高會戰、桂南會戰等幾次取得整體性勝利及臺兒莊、昆侖關等局部勝利之外,幾乎全為敗陣。戰法上除少數如國民黨將領羅卓英上高會戰中的“磁鐵戰”[17]戰法和第三次長沙會戰中薛岳的“天爐陣”[18]外,大都采用消極的陣地防御戰法而無所作為。國民黨正面戰場的節節敗退,應主要歸咎于政治上的妥協依賴而導致軍事上的消極抵抗。他們對于日寇的瘋狂進攻不是主動出擊,而是從總體上一再采取消極防御的戰略,不是以消滅敵人為目的而是滿足于阻敵前進,同裝備精良的日軍進行不對等陣地戰,根本無法遏止日軍的入侵,軍事上的潰敗也在所難免。其消極防御的態度在1938年6月的 “決堤花園口”事件和1938年11月的 “長沙大火案”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其潰敗之勢令全國人民失望至極。
“民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毛澤東歷來強調“兵民是勝利之本”[19],認為要戰勝日本最根本的就是靠“軍隊和人民的進步”[20],抗日戰爭是一場人民戰爭。在前線戰場,八路軍和新四軍為了群眾利益浴血奮戰,分給農民土地,開展減租減息運動和大生產運動減輕群眾負擔,對群眾秋毫不犯,甚至在最艱苦的抗戰時期,八路軍總部要求官兵在不能再低的每人每天7兩口糧的生活標準里節約1兩米來救濟災民。而人民群眾或者踴躍參軍或者支前(八路軍由組建時的4.6萬人發展到抗戰結束的102.8萬人),或者在后方積極照顧八路軍傷員,甚至為了掩護八路軍戰士不惜犧牲全家生命。正是有了人民群眾的全力支持,八路軍和新四軍才能陷敵于“汪洋大海”,才會以弱勝強,所向披靡。而國民黨政府在抗戰中全力依靠政府軍隊,不相信人民群眾的力量,不敢也不愿意發動群眾,他們在經濟上對人民群眾橫征暴斂,軍事上對人民群眾采用強制的“捉兵法”和“買兵法”來擴充軍隊,軍紀渙散,無視人民群眾利益,完全背離人民群眾,這種片面的抗戰路線是其正面戰場的失敗另一重要原因。如在1944年3月的河南戰役中國國民黨蔣鼎文、湯恩伯、胡宗南部四十萬人面對日軍五、六萬人望風崩潰,毛澤東分析說由于“湯恩伯部官脫離兵,軍脫離民,混亂不堪,損失三分之二以上”[21]。
抗戰歷史莫敢忘,抗日軍魂不能丟。在當前和平發展時期,重溯悲壯的歷史瞬間,重溫不朽的英烈形象,對于新世紀新階段的現代軍人知榮明恥,繼承和發揚抗戰英烈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1][3][4][14][15]張立華,董寶訓.八路軍史[M].山東:青島出版社,2006:14,36,36,463,463.
[2][5][6][7][8][10][15]胡錦昌,葉健君,黃啟昌.中國抗日戰爭年度焦點——醒獅怒吼 [M].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18,343,17,45,131,36,53.
[9][17][18]胡錦昌,葉健君,黃啟昌.中國抗日戰爭年度焦點——血肉長城[M].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136,153,204.
[11][13]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 11 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 年:368,278
[19][20]毛澤東軍事文集(第 2 卷)[M].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共文獻出版社,1991 年:338,340.
[12][21]毛澤東選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83,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