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夏根 胡旭華
(華南師范大學 廣東廣州 510631)
論劉少奇對黨內斗爭問題的理論探索
馮夏根 胡旭華
(華南師范大學 廣東廣州 510631)
劉少奇是黨內第一個對黨內斗爭問題有過系統闡述的理論家。他全面闡述了黨內斗爭理論的諸多層面,初步構建了黨內斗爭問題的理論體系;有針對性地重點剖析了黨內斗爭中的過火現象與“左”傾錯誤,指明了黨內斗爭的正確方針;創造性地提出了黨內斗爭的道德標準,豐富、完善了黨內斗爭理論。劉少奇對黨內斗爭的理論探索是民主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黨建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當今進一步加強黨風建設及推進黨的民主化進程仍有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
劉少奇 黨內斗爭 理論探索 思想道德
黨內斗爭是黨的建設的重要方面,正確開展黨內斗爭對于清除黨內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增進黨的團結和諧、提高黨的凝聚力均有重要意義。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劉少奇對黨內斗爭問題有過系統、專門的論述。他對黨內斗爭問題的真知灼見是中國共產黨黨建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加強和改進黨的建設至今仍有重要的啟示和指導意義。
何謂黨內斗爭?黨內斗爭的性質、范圍、根源、目的、方法怎樣?這些問題自建黨以來就困擾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并直接影響革命事業的發展。黨的早期領袖們結合黨的實際情況,對黨內斗爭問題也曾提出過不少正確的認識。如惲代英就提出思想斗爭是黨內斗爭的重要內容,他認為,“革命黨必須謹防自身的腐化”,黨員“要能夠很忠實的接受黨的訓練……要能掃除一切在封建社會或買辦階級文化的社會中所養成的錯誤思想,養成功一個徹頭徹尾的布爾塞維克精神”。[1]P877陳獨秀把黨內斗爭區分為兩種,一種是原則問題上的是非,此種糾紛“不但不能避免,且不應避免,有時還是萬分需要”;另一種是“個人感情利害之糾紛”,此種糾紛“應該反對,應該極力避免”。[2]瞿秋白提出,要正確處理黨內矛盾,正確開展黨內斗爭,必須反對“家長制”,必須要有健全的黨內民主生活。在八七會議上,瞿秋白深刻地指出,黨內問題得不到很好的解決,其原因就在于“沒有黨內的生活,沒有黨內的輿論,沒有對于指導者的監督,沒有黨員群眾對于指導者的督促”[3]P140。上世紀30年代后期,毛澤東結合黨內斗爭的歷史實際,總結黨內斗爭的經驗教訓,提出了黨內斗爭的標準、方針和形式等重要思想。他指出,黨內斗爭的標準既不是個別領導人的意見,也不是馬列書本,更不是共產國際指示和蘇聯經驗。只有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黨內斗爭的正確方針是“弄清思想,團結同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黨內斗爭的主要形式是批評與自我批評。40年代前期的延安整風運動為解決黨內斗爭創造了新經驗,成為后來解決黨內斗爭、加強黨的建設的楷模。所有這些都為劉少奇進一步探索黨內斗爭問題奠定了理論基礎。
為了適應奪取抗戰和中國革命勝利的需要,劉少奇在長期從事黨的建設實踐和理論探索的基礎上,集中總結了中國共產黨的建黨經驗,吸收了黨內其他領導人關于思想建黨的集體智慧,于1939和1941年先后發表了《論共產黨員的修養》《論黨內斗爭》等重要著作,創造性地對黨內斗爭問題做出了全面的闡述,初步完成了對黨內斗爭問題的理論建構。
第一,黨內斗爭的內涵與性質。從一般意義上說,黨內斗爭是黨內成員在各種問題上存在的不同意見、爭論、分歧、矛盾乃至對立,并在黨的實踐活動中表現出來的一種思想傾向與實踐活動。劉少奇正是從這一角度來界定黨內斗爭的內涵的。他指出:“黨內斗爭基本上是黨內不同思想不同原則的斗爭,不同思想不同原則上的對立”。[4]P210它包括“為維護一定的原則,一定的斗爭目標,以及達到目標的一定的斗爭方法。”[4]P180“這種黨內斗爭,主要的是思想斗爭,它的內容是思想原則的分歧與對立。”[4]P179從理論上看,黨內斗爭包括思想斗爭、路線斗爭、政治斗爭、組織斗爭甚至權力斗爭。但劉少奇從無產階級政黨的歷史使命和黨內斗爭的實際狀況出發,明確指出,我們黨內的斗爭大量的經常發生的是思想上的分歧,不同于資產階級政黨中經常發生的爭權奪利與爾虞我詐。他說:“在黨內,由于同志間原則上的分歧與對立,雖然可以發展到政治上的分歧,在某種情形下,甚至不可避免地發展到黨內組織上的分歧,但是它的實質,它的內容,基本上還是一種思想斗爭。”[4]P179-180劉少奇的論述,將黨內斗爭的內涵與性質主要界定為思想原則的分歧與矛盾,是黨員之間在思想認識論和方法論上的不同而產生的爭論與分歧,是在黨員內部根本目標一致的前提下開展的思想斗爭。這是對中國共產黨黨內斗爭內涵的科學界定,完全符合黨的歷史實際。
第二,黨內斗爭的根源、必要性與目的。劉少奇從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出發,結合中國共產黨形成與發展的歷史,從內外兩個方面對黨內斗爭的根源做出了科學的說明。他指出,就黨內因素而言,由于中國共產黨誕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環境中,黨員的成分、社會地位、成長環境及其理論修養各不相同,必然在對諸多問題的認識上產生思想意識的差別。就黨外因素來說,黨內斗爭是社會階級矛盾和新舊事物矛盾在黨內的反映。中國共產黨從誕生的那一天起,“黨與無產階級是經常處在其他各種非無產階級——大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農民甚至封建殘余勢力的包圍之中”。這些非無產階級的各種勢力及其思想意識必然對黨內成員產生或多或少但卻是不可避免的不良影響。概言之,“由于剝削階級的影響,由于小資產階級的影響,由于工人階級本身有不同的階層,由于我們黨員社會出身的不同”[4]P153,必然產生黨員間思想意識、觀點、情緒、世界觀、道德觀以及對事物和革命中的各種問題的不同認識方法與思想方法。“這就是黨內各種錯誤和不良傾向的來源,這就是黨內各種機會主義產生的社會根源,這也就是黨內斗爭的來源。”[4]P179
關于黨內斗爭的必要性。劉少奇認為,黨內斗爭是一種客觀存在的事實,必須予以正視。他說:“黨內斗爭之所以必要,并不是由于我們主觀地嗜好斗爭,歡喜爭辯,而是由于在黨的發展過程和無產階級斗爭過程中產生了黨內原則的分歧。”在這種情況下,開展黨內斗爭是無產階級政黨改造世界、改造自身、保持其戰斗力的需要。當黨內出現思想原則的爭論或分歧時,如果任憑其中的錯誤思想意識蔓延,“對于黨內各種缺點、錯誤和壞現象,采取自由主義的態度,企圖抹煞黨內原則的分歧,掩蓋黨內矛盾,躲避黨內斗爭,敷衍了事,是根本不對的,是對敵人有利的,是和階級斗爭發展的規律相違背的,是和我們在斗爭中改造世界、改造人類的基本觀點不相容的”[4]P161-163。因此,“黨內斗爭是保持黨的純潔與獨立,保證黨的行動在代表無產階級最高利益的路線上進行,保持黨的無產階級性質所完全不可缺少的”。[4]P180
關于黨內斗爭的目的。劉少奇表示,黨內斗爭不是為了打倒或“斗倒”某些黨員,而是為了幫助我們的黨員在思想上、原則上解決問題。劉少奇對那種在黨內斗爭中為斗爭而斗爭的現象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他指出:“這些人也就成為黨內斗爭中沒有正確立場的 ‘打手’,無原則的‘斗爭家’,嗜好斗爭的 ‘斗毆家’。”這種現象“是無產階級隊伍中的丑事”,“是借用布爾什維克的名義和形式在黨內進行投機”。[4]P187劉少奇多次強調:“黨內斗爭的目的,是為了教育黨與教育犯了錯誤的同志。”[4]P193黨內斗爭本身也是一種黨內不可缺少的教育,其目的是為了解決思想分歧,消除非無產階級思想的影響,統一全黨的認識,增進黨的團結。
第三,黨內斗爭的態度與方法。劉少奇指出,在對待黨內斗爭的態度和方法上,除極少數混入黨內的階級異己分子和敵對分子利用和擴大黨內矛盾圖謀破壞以外,部分無產階級立場不堅定和思想方法不正確的黨員中間存在三種錯誤傾向:一是黨內的投機分子和品質極不好的黨員。他們同情、接受、助長甚至利用黨內某些錯誤思想,以滿足其個人私欲;二是對黨責任心薄弱、有濃厚的自由主義思想和犯官僚主義錯誤的黨員。他們對黨內的缺點錯誤麻木不仁,或是在黨內制造無原則的糾紛,把黨內的某種爭論變成空洞無益的爭辯,“把我們戰斗的黨的組織和黨的機關變為爭辯的俱樂部”;三是不了解黨內矛盾的根源、對黨內分歧缺少辦法并對黨內斗爭做機械式理解的黨員。“他們不按照客觀需要和客觀事物發展的規律來適當地具體地進行黨內斗爭,而是機械地、主觀地、橫暴地、不顧一切地來‘斗爭’。”[4]P155-159這些錯誤的思想傾向和表現都必須加以克服。
在此基礎上,劉少奇指出了對待黨內斗爭的正確態度與方法。那就是:不盲從,不隨波逐流,分清是非,辨明立場;不放縱,不畏懼,發揚正氣,抵制并與各種錯誤思想進行斗爭;不主觀,不機械,以批評、幫助、教育為主要方法;不包庇,不縱容,堅決制裁黨內某些無可救藥的分子,以鞏固黨的組織。總之,“把原則上的不調和和明確性,同斗爭方法上的靈活性和耐心的說服精神很好地結合起來……具體地、適當地地去進行黨內在各個時期、各種原則問題上所必要的思想斗爭”,在黨內斗爭中加強黨的團結,提高黨的紀律和威信。這種態度“就是黨內一切好的黨員所采取的態度,只有這種態度才是正確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態度”。[4]P156-157
劉少奇對黨內斗爭的內涵、性質、根源、必要性、目的、態度與方法等理論問題的闡述,較之以往的認識成果,其論述更全面、更系統、更深刻,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黨內斗爭理論上的成熟與完備。由此可見,劉少奇是黨內第一個系統闡述黨內斗爭問題的理論家。
劉少奇對黨內斗爭問題的探索,其最終目的“在于如何克服黨內各種不正確的、非無產階級的思想意識”[4]P154,解決中國共產黨內在黨內斗爭方面存在的問題,使黨在思想上組織上進一步得到鞏固。劉少奇認為,在黨內斗爭的歷史上,不同程度地存在自由主義與調和主義、機械的、過火的黨內斗爭、黨的組織問題上及黨內斗爭中的左傾機會主義、黨內無原則的糾紛與斗爭等若干錯誤傾向。并且,黨內斗爭中絕對的、機械的、過火的現象是“在中國黨內特別嚴重的(在外國黨內雖然也有)的一種偏向”[4]P188,其實質是黨內斗爭中的左傾機會主義和黨內組織上的左傾機會主義,必須予以糾正和克服。
為什么在黨內斗爭中屢屢發生過火偏向呢?劉少奇從中國共產黨產生的特殊環境與歷史條件出發,結合國際國內形勢、黨內黨員成分及黨內作風等方面對黨內斗爭的“左”傾錯誤根源進行了剖析。他指出,首先是由于黨員的理論水平較低,處理黨內斗爭問題的經驗不足。中國共產黨是受共產國際指導、按照列寧的建黨原則建立起來的無產階級政黨,這使它從一開始就形成了嚴格的自我批評和黨內斗爭的優良作風,成為推動我黨前進的一種原動力。但由于許多黨員理論水平較低,對列寧的建黨原則往往做了絕對化的理解。他們認為,“黨內斗爭是斗爭得愈兇就愈好,問題提得愈嚴重愈好,搜集別人的錯誤愈多愈好,給被人戴的帽子愈大愈好,批評的語句愈尖刻愈好,批評與斗爭的方式和態度愈嚴峻愈粗暴愈好——講話的聲音愈大、面孔板得愈兇、牙齒露出來愈長……就以為愈好,就以為是‘最革命不過’了”。[4]P194這就使得黨內斗爭走向另一個極端,“就是常常使我們黨內的斗爭進行得過火,斗爭得太厲害,毫無限制地斗下去,走到了另一個偏向,左傾的偏向……”[4]P186其次,由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現實和中國資本主義的不發達,致使無產階級力量不夠強大,“在中國黨內小資產階級和農民的成分占著相當大的比重,并有若干游民成分”,“小資產階級的急性病、瘋狂性,農民小資產階級的報復性,經常影響到黨內斗爭”。[4]P207這就使得黨內存在著左右傾機會主義產生的社會基礎。此外,黨內民主生活不正常,同志間客觀地相互商討問題的作風沒有形成,粗糙、主觀地判斷與處理問題的作風仍然嚴重存在。部分黨員存在某種投機心理,少數投機分子混入到黨內來,利用黨內斗爭來破壞黨等均是產生過火的黨內斗爭的重要因素。劉少奇的這些分析,對于從思想根源上糾正黨內斗爭過火的錯誤偏向起到了正本清源的作用。
劉少奇尖銳地批評了機械過火的黨內斗爭的各種表現。他指出,一些地方黨及部隊黨內經常開展各種形式的對人不對事的“斗爭會”,其實質是一種同志的審批會,是“黨內宗派主義及對干部對同志實行錯誤的打擊政策的一種具體形式”。它不但不能起到幫助同志、教育同志的目的,“反而常常加深黨內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行動上的分歧,加深黨內不團結的現象、無原則的糾紛,及助長黨內宗派主義的發展”。[4]P192-194這種做法理論上錯誤,實踐中有害。一些地方在黨內斗爭的形式上過于激烈和尖銳,在黨內斗爭與自我批評中不講求分寸,不講求適可而止,毫無限制地斗下去,甚至將黨內斗爭與黨外斗爭方法不加區別地混淆起來。劉少奇指出:“這也是完全不對的!”還有的地方在黨內斗爭中存在簡單化、機械化、庸俗化現象。一些人不經過艱苦細致的說服教育工作和長期的斗爭與實踐來開展黨內斗爭,不從思想上、原則上去求得真正的一致與解決問題,而是認為黨內斗爭只是一種組織上的形式上的對立,只是一種簡單的打架、罵人、吵嘴或者角力。他們企圖用一種簡單的組織上的辦法,用一種對黨員的壓迫手段、打擊政策與懲辦制度來達到保持黨內的統一。或是輕率地通過各種會議做倉促的組織決定,以致造成實踐中的錯誤。劉少奇嚴正指出,這種認為黨內思想上、原則上的分歧可以用簡單機械庸俗的辦法來解決的認識是“完全錯誤的”[4]P192-198。
錯誤、過火的黨內斗爭必然帶來嚴重后果。它助長了黨內的家長制作風和黨內極端民主的傾向與自由主義、調和主義的發展,助長黨內宗派主義及無原則派別斗爭的發展,影響了黨內民主集中制的建立和黨內民主生活的正常開展,阻礙黨員積極性、主動性與創造性的發揮,削弱黨員對黨、對工作負責任的精神,造成黨內害怕批評與斗爭的心理,從而給敵人以更多的破壞黨的機會,給黨的事業帶來巨大損失。[4]P199因此,必須糾正黨內斗爭中存在的各種機械、過火的錯誤傾向。為此,劉少奇提出了如下方針:(1)要有正確的立場與負責任的態度。黨內斗爭是一件最嚴肅最負責的事,“必須完全站在正確的黨的立場上,站在為黨的利益、工作的進步,為幫助其他同志改正錯誤和弄清問題的立場上來進行。”(2)既要堅定原則,又要采用正確的斗爭方式。在黨內斗爭中劃分思想原則上的明確界限是完全必要的,“但是在組織上、在斗爭的方式上、在說話與批評的態度上,要盡可能的不對立。”(3)批評要有分寸,要適當和有限度。“黨內斗爭不是斗得愈厲害愈好,而應有適當限度,應講求適當,‘過’與‘不及’都是要不得的。”(4)停止各種形式的斗爭會。黨內斗爭應該首先“對事”,然后“對人”。“在黨內斗爭中,對干部和同志的打擊政策,攻擊別人與打擊別人的政策,不是我們的政策”,“我們的政策是同志間的互相幫助和互相檢討。”(5)必須給被批評被處罰的同志以一切可能的申訴的機會。“任何黨的組織,不能禁止任何同志在被處罰后向上級申訴。黨員的上訴權不能剝奪。”(6)不混淆黨內斗爭與黨外斗爭。“在黨內,只能允許合法的斗爭,只能允許思想斗爭,一切違犯黨章黨紀的斗爭方式,都是不能允許的。”(7)禁止黨內各種無原則的糾紛。“對于無原則糾紛,應該一般地禁止,不應該去判斷是非,因為是無原則糾紛,所以是無是非可以判斷的。”[4]P209-215
20世紀30年代前半期中國共產黨內曾經出現了“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錯誤方針和歷史現象,幾乎與之同時發生的還有給黨和革命事業造成重大損失的蘇區肅反擴大化錯誤。針對黨內斗爭中的嚴重”左”傾偏向,劉少奇沒有避而不談,也沒有輕易放過,而是從錯誤的根源、表現形式、嚴重后果及糾正辦法等方面做了深刻的分析,這體現了無產階級革命家對黨的事業高度忠誠、高度負責的態度和理論探索的可貴勇氣。劉少奇對黨內斗爭過火現象的深刻剖析和對“左”傾錯誤的有力批判是對黨內斗爭理論的重要貢獻,對于從實踐上糾正黨內斗爭的錯誤偏向無疑具有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
黨內斗爭不是一個單純的理論問題,而是經常發生在黨的領導干部和群眾之間的實踐活動。雖然它主要涉及思想與理論認識,但不可否認,它與黨內斗爭參加者的思想意識和道德情操也有密切的關系。黨內斗爭既是各種思想、主張的分歧,也是對各種人靈魂的檢驗。在這方面,劉少奇創造性地提出了黨內斗爭的道德標準,豐富、完善了黨內斗爭理論。
第一,以公正心開展黨內斗爭,反對任何形式的私欲。劉少奇指出,在黨內斗爭中,黨員要具備公正心,要做到大公無私,反對任何形式的私欲。一個黨員只有具備了高尚的思想道德修養,才能做到大公無私,才能“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不怕孤立,不怕打擊,勇敢地堅持真理,“能夠逆潮流而擁護真理,絕不隨波逐流”,對自己的錯誤“能夠自己公開,勇敢改正”。[4]P132相反,如果黨員中存在濃厚的個人主義和自私自利的思想,則常常把個人利益擺在黨的利益的前面,計較個人的得失,甚至假公濟私,以權謀私。如有些黨員“一切以‘我’個人為中心,從‘我’個人的立場出發,在黨內造成糾紛,進行斗爭”。有的“站在個人利益或派別利益的立場上提出問題,來和黨內其他同志進行斗爭”。更有人“為了個人出風頭,為了個人地位及個人面子,甚至為了報復別人以泄恨,在黨內鬧糾紛,和其他同志斗爭”。[4]P200-202這些形式的私欲必然導致黨內斗爭中出現無原則的糾紛、派別斗爭、宗派主義和本位主義錯誤。
第二,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和恰當的方式開展黨內斗爭,反對各種不道德、非組織、非法的手段。劉少奇強調,開展黨內斗爭應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在斗爭性質方面,要分清楚思想認識、原則分歧與路線斗爭的不同,不能隨意夸大,更不能搞絕對主義。他說:“在黨內不存在原則分歧,沒有產生機會主義的時候,硬要把同志間在某些純粹帶實際性質的問題上的不同意見,擴大為‘原則分歧’”是錯誤的。[4]P162從實事求是的原則出發,鑒于黨內斗爭大多是思想認識方面的分歧,因而在斗爭的方式上要提倡正派,要堅決反對各種不道德、非組織和非法的手段。“對于黨內犯錯誤的忠實的同志,不應該和他們決絕,而應該抱著愛護和同情的態度,去說服、教育他們,幫助他們。”[4]P164劉少奇批評了黨內斗爭中的諸多不正當手段:一是“不擇手段,不依照正當的組織手續來進行黨內斗爭”,“當面不說,背后亂說,對黨不負責任地亂批評亂廣播及造謠、撒謊、誣蔑同志等”。[4]P203二是隨意動用組織方式開展斗爭,甚至違反組織紀律向反對者斗爭。三是“用對付敵人與異己分子的辦法,來對付黨內的同志”。四是“故意去尋找‘斗爭對象’(黨內同志)作為機會主義代表來開展斗爭”,用開展斗爭的方法去開展和推動工作。[4]P195這些錯誤方法經常導致黨內斗爭過火。針對這些問題,劉少奇提出:“原則上思想上的對立和組織上方式上盡可能的不對立,是我們應該采取的黨內斗爭的正確方法。”黨內斗爭基本上是黨內不同思想不同原則的對立與分歧,所以在斗爭中,既要避免在思想原則問題上的模糊不清,又要防止斗爭方式上的激烈對抗。只有在迫不得已、十分必要的情況下,才可以采取對抗的斗爭方式與組織手段。劉少奇提出三個“適當”:“適當的批評,適當的態度和適當的方式,反對‘過’與‘不及’,這就是我們在黨內斗爭中所應采取的方法。”[4]P211-212
第三,黨員要能夠經受住批評和委屈。劉少奇指出,黨內斗爭的道德修養還有一個重要方面,那就是要能夠經受住批評,受得起委屈。有些黨員,甚至是斗爭歷史較長的某些黨員,他們在同敵人進行斗爭時,表現得英勇頑強,果敢堅定,“絕不動搖,毫不抱怨,從不傷心”。但是,他們在黨內斗爭中,卻絲毫經不起批評、打擊,受不了委屈、冤枉,甚至為此抱怨、傷心、絕望。對此,劉少奇指出,一方面,黨應當成為每個黨員“溫情滿懷的母親”,使每個黨員不斷受到各種鼓勵和安慰,而不是各種打擊和委屈。在黨內,“要用誠懇坦白的態度對待同志,不要隨便地用言語去傷害其他的同志,不要挖苦刻薄,尤其不要在別人的背后不負責任地去批評同志”。另一方面,黨員也應該認識到,由于黨內還有各種缺點、錯誤,還有黨內斗爭,“受到各種正確的批評是必要的”。同時,“有些同志在某些時候,在某些事情上,受到某些不正確的批評和打擊,甚至受到某些委屈和冤枉,這也是難免的”。因此,黨員應該經常有黨內斗爭的準備,“應該虛心接受一切正確的批評,同時也應該受得起誤會、打擊,以致委屈冤枉,尤其不要為別人的一些不負責任的、不正確的批評和流言所刺激而沖動起來”。只要自己的思想正確,行為正大,對于別人不負責任的誤會和批評,在解釋不了的情況下大可任人評說。黨員應該具備積極、豁達的態度和寬廣的心胸,“應該受得起誤會,在任何時候都不牽入無原則的斗爭,同時也應該經常警惕,檢點自己的思想行動”[4]P165-166。
從馬克思主義建黨思想史來看,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等人著重論述的是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很少從黨員自身的思想修養、理論修養和黨性修養角度論述黨員自身素質的提高與貫徹執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以及實現黨的歷史使命的關系。因而,劉少奇從理論上對黨內斗爭的道德標準問題的探索豐富并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建黨理論。從20世紀40年代中共黨建的實際情況來看,當時黨的主要任務是集中力量解決路線斗爭問題,主要形式是發動全黨通過學習開展群眾性的批評與自我批評運動,而對黨內斗爭中的道德標準問題則有所忽略,沒有引起廣大黨員應有的重視。從黨內過去斗爭的歷史教訓和后來實踐中的問題看,劉少奇的這一思想對于正確開展黨內斗爭和黨的建設確實具有重要意義。因為黨內斗爭問題不僅僅涉及到理論認識、黨內制度與體制建設以及各部分或小團體的實際利益層面,而且往往涉及到參加者的個人情感、思想意識與品德修養問題。因此,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踐上,劉少奇對黨內斗爭道德標準問題的探索都凸顯出他長遠的眼光和深刻的洞察力。
總之,劉少奇對黨內斗爭問題的理論探索,反映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對如何建設一個團結、統一、有凝聚力的無產階級政黨的高度重視。劉少奇的可貴探索,既繼承、發展了黨的諸多領導人在黨內斗爭問題上探索的成果,體現了黨的集體智慧,又有他自己對黨內斗爭問題的創造性發展,體現了繼承基礎上的創新。這些探索不僅對革命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的建設起了巨大的指導作用,而且對今天我們進一步加強黨風建設及推動黨的民主化進程仍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1]惲代英:怎樣做一個共產黨員?(1926年10月1日)[A].惲代英文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2]陳獨秀:國民黨黨內糾紛與中國革命(1927年3月6日)[A].《向導》周報[N].第190期.
[3]中共“八七會議”告全黨黨員書(1927年8月7日)[M].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黨史教研室編:中共黨史參考資料(第5 冊).
[4]劉少奇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馮夏根(1972—),男,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共黨史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
胡旭華(1975—),女,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
本文系教育部“紀念建黨九十周年”專項課題“民主革命時期黨內矛盾處理與黨內民主建設研究”(課題批準號:10JDJNJD11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