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人民幣升值對我國經濟結構調整的積極作用*

任新民

（中共南京市委黨校 江蘇 南京 210001）

在美元持續貶值，以美元計價之國際大宗商品（特別是中國急需之資源類商品）不斷漲價的大背景下；在美歐日俄甚至一些發展中國家都對中國自2008年7月以來綁定美元，以致人民幣不斷隨之實際貶值的匯率機制提出強烈質疑之時；在有越來越多的國家不斷對我國越來越多的出口商品揮舞“雙反”（反傾銷、反補貼）大棒以阻止我國商品出口大潮之際；我國各界關于人民幣升值的議論已悄然啟動并不斷升溫。本人是贊成人民幣升值的，理由很多，這里僅從升值可促進我國經濟結構（特別是產業結構）的良性調整這一視角展開相關分析。

一、正面作用

眾所周知，適度升值可使等額人民幣買到較前更多的外國商品與服務，而這將帶來以下一系列正面連帶效應。

其一，我國可較前更多地進口國外先進技術（硬件與軟件），以推進國內產業的技術進步并助力我國的自主研發，使產業的整體技術結構進一步優化。

其二，進口的較前便宜消費類商品將有效刺激并引導我國的消費（特別是居民消費），推動營銷、廣告、傳媒、金融、物流等相關產業的迅猛發展，進而促進服務業的整體發展。我國的產業結構乃至經濟結構（包括就業結構等）隨之得到進一步優化。

其三，進口的較前便宜的外國資源類商品的作用則較為復雜。首先，東部沿海的加工制造業（資源類商品耗用大戶）將更多使用來自海外的資源類商品（此類商品本身因本幣升值而相對廉價，海外物流服務亦較前便宜）；其次，國產資源類商品相對于海外同類商品因本幣升值而顯較前昂貴，于是使用前者較多的資源密集型企業（大多位于內陸地區）在成本抬高的壓力下不得不或停或轉，或通過技術管理方面的創新以減少此類商品的使用以降低成本。顯然，以上作用將對我國的資源類產業以及資源密集型產業產生相當的沖擊。從短期和局部看，自然不利之處較多；但從長期與全局的角度看則明顯利大于弊。這主要是由于此種作用的整體影響不但可以大大緩解對國內資源的需求壓力（自然環境因而得到較前更好的保護）；還可促使相當一部分企業縮小資源密集型產品的生產規模甚至退出該行業，并引導生產要素流向附加值較高的技術密集與資本密集行業，于是產業結構整體得以提升優化。

其四，本幣升值將優化我國的外貿商品結構，進而推進我國的外貿產業結構得到優化。根據2005年7月21日我國啟動匯改（人民幣自此進入升值通道，這一進程大概持續至2008年7月）后的實際情況看，這一整體效應表現得還是相當突出的。一些學者計算了2005年7月至2006年12月我國三類商品的貿易競爭優勢指數，結果顯示，隨著人民幣匯率爬行式緩慢升值，大部分資源密集型商品的凈出口減少（這顯然證實了上面的分析），而勞動密集型商品和資本、技術密集型商品的凈出口則明顯增加，競爭力不斷增強，貿易結構得到優化。［1］另一些學者則考察了山東省的外貿實際，結果基本符合上述全國整體情況（見圖1）。［2］對于勞動密集型外貿商品（特別是中低端商品）在本幣不斷升值與外需總體減少的惡劣環境中竟能逆勢而上的現象，陳志昂等學者（2009）認為，這主要是由于中低端產品的需求彈性較小，而當全球經濟衰退時，人們減少對高檔品的購買，轉而以中低檔產品代替所造成的。［3］

其五，改善外資結構。本幣升值必將使原被人為壓低的要素價格得到相當程度的良性矯正，這肯定會遏阻部分沖著“要素超低價”優惠而來的外資（此類外資往往質地較低），而這一結果將會帶來至少兩點積極影響：首先是減少了由此而來的結構扭曲；其次是減少了假外資。此外，前述第二點效應將吸引優質外資積極擴大對我國服務業的投入規模并提升投入檔次。于是外資投入的整體結構得以提升優化。

其六，增強了我國企業與公民在海外的投資能力和消費能力。對此，不少人過去持不肯定甚至否定態度，認為是“肥水外流”。但這些年來的實踐表明，我國企業和公民到海外的投資與消費，固然會拉動當地的經濟發展，但對我國經濟的正面作用亦不可小視。首先，我國相應的培訓、咨詢、中介、公證、法律、金融、旅游、商貿、通信、物流、航空客運等現代服務業隨之大有長進；其次、“內水外溢”還會帶來“外水內流”。我國企業與公民的海外投資與消費，是對我國形象的最直接最生動的展示與推介，必將大大激發海外各界人士對中國的興趣，并推動他們中的不少人到中國來旅游留學甚至工作投資。事實上，美國總統奧巴馬近日已宣布，未來將鼓勵美國年輕人到中國留學，且欲使其達到10萬人規模（與我國目前留美人數相當）。［4］顯然，此類舉措必將對我國經濟結構的持續改善與優化產生長期的積極影響。

最后還應指出一點，即本幣適度升值未見得就會對我國的外貿出口總量產生多大消極影響。這主要是由于我國“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型（即進口原材料或零部件后加工成成品再出口）的比重占到了外貿出口的一半以上，升值對出口的消極影響大部分被進口的積極影響所抵消，因而匯率變動對我國出口的影響并不很大（不少學者的相關研究都明確指出了這一點。如：謝瑩，2008；謝智勇，1999；謝建國，2002；任兆璋等，2004）；［5］而這也已為2005年7月匯改后約三年的外貿出口實踐所證實。

二、進一步的分析與討論

目前認為人民幣不該升值的呼聲不小，理由很多，較有影響的主要有以下四種。其一、影響就業——特別是影響民工在制造業中的就業。其二、升值將嚴重打擊我國的外貿出口，進而影響我國走出危機率先發展的進程。其三、升值將使熱錢加速流入我國并加劇通脹——特別是會加劇房地產泡沫。其四、升值不利于我國，卻有利于外國。更極端的則認為升值既對中國不利，也對世界不利（甚至將給全世界帶來災難）。運用上節得出的分析結論不難看出，以上觀點顯然都是站不住腳的，以下試逐一析之。

首先是就業問題。其實上一節的分析已經清楚表明，升值確實會影響某些產業（主要是資源類產業和資源密集型制造業）的就業，但同時卻會帶來其他產業特別是服務業的新增就業，而且通常后者的增量應會大大超過前者的減量（現代制造業的就業容量遠不如現代服務業），因而就整體而言，升值對就業的影響是積極的。

而上一節的分析也已經表明，第二點擔心也是不必要的。實際上，由于我國的廉價勞力優勢遠超發達國家，而我國的人才資源、基礎設施與產業集群以及由此而形成的相關配套能力等優勢又大大高于一般發展中國家，因而本幣適度升值對我國外貿出口總量的影響有限，對外貿出口結構乃至外貿產業結構的影響則是積極的。至于近兩年外貿的明顯下滑，主要原因是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的消費能力因空前金融危機的影響而嚴重衰減，并非我國三年（2005年7月至2008年7月）升值之過。

第三點擔心最為普遍，影響也最大。但據筆者看來，恰恰在這一點的認識上有太多的國人存在著太多的誤解與迷茫（一些媒體的不專業炒作負面影響很大）。其實，綜合目前的學界研究和各國實踐，筆者對這一問題有以下一些看法：1.匯率升值推動資產市場（包括股市與房市）上漲至多是一個未經證實的假說，2.升值速度對資產膨脹的影響并不敏感；［6］3.歷史的經驗表明，與熱錢（筆者并不太認同這一概念）的流入相比，熱錢的突然流出（特別是大規模資本外逃）對一個經濟體的危害更大；4.在目前全球經濟并未完全走出危機，而中國一枝獨秀且金融體系相對獨立，對外資流動監管又具有“寬進嚴出”特點的大形勢背景下，所謂熱錢之流入是肯定會有，但未必就能夠興風作浪，更不會好不容易溜進來又慌不擇路地大規模逃出去（那豈不是“米籮跳糠籮”了）。實際上，歷史的經驗早已表明，導致我國通脹的根本原因是一些深層的制度性內因，其中，我國對外長期“雙順差”，以及造成基礎貨幣長期超量發行的強制性結售匯制度實難辭其咎，就此而言，本幣適度升值恰恰是遏制通脹的利器（這也確實是我國前幾年連續升值的主要目的之一）。至于我國股市與房市的泡沫問題根源，更明顯在于制度的不完善與管理的不健全，因而解決之道，自然是制度建設與管理創革。而當務之急是應立即設法積極擴大供給（僅就抗熱錢沖擊而言，規模大抗干擾能力自然強）。股市不論，僅就房市而言，應盡快將政府支持開發商一家建房的官商壟斷建房體制改為政府財政建廉租房（保底）、政府和金融機構扶持中產合作建集資房（扶中）、政府導控并謹慎支持開發商建高檔商品房（控高）、有條件允許并支持私人建房、允許大城市郊區的農村集體和農民可以在自己的非耕地上建房并上市交易等多管齊下的官民商農開放性全民建房體系，并積極支持大城市居民租房，如此等等。在此基礎上，再對外人外企外資炒股購售房嚴加限控，所謂熱錢自然也就難有作為了。其實，只要我國經濟發展健康有力，只怕全球的資金等要素都會蜂擁而來，且攆都攆不走，又何懼所謂熱錢乎？；反過來，若我國經濟搞得不好或是出了問題，熱錢怕是請都請不來，不僅如此，原來那些已經進來“落地生根”的非熱錢怕是也要“熱錢化”而拔寨流出了。以上三點經逐項討論后，鄙人認為最后一點疑問已無討論之必要，只要假以時日（無須太久），自然會見分曉。

至于具體操作，則由于這方面可資鏡鑒的成功經驗與失敗教訓均多，加之我國亦有自2005年7月至2008年7月持續3年的成功實踐，因而只要參照歷史經驗，再根據現實情況作適度調整后即可啟動實施，故不足為慮。倒是與此俱來的一些全局性轉折需特別加以注意。要清醒地看到，本幣升值這一重大舉措，是完善我國匯率機制整體工作的有機組成部分，而這又是為經濟結構調整轉型（由重外貿、重投資，轉向重內需、重消費；由制造業為主，轉向制造業與服務業融合發展且逐漸向服務業為主；由大企業大銀行為主體主力的管理型經濟，向由中小企業以及多種類新型金融企業構成的新興金融市場體系為主體主力的創業型經濟轉化）以及轉變增長方式這一根本性戰略目標服務的。由此將會帶來利益格局的重大調整與嶄新變化，會對我國各地區各階層乃至每一個普通老百姓都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此外，這一戰略性轉折絕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必然要持續一個相當長的過程，并肯定會遭遇不少麻煩和問題（具體進程完全可能停停走走甚至暫時倒退），對此，我國各界人士最好從現在起就應做好足夠的準備。

［1］馮正強，楊曉霞.人民幣匯率對我國對外貿易結構的影響分析［J］.經濟經緯，2007，（4）.

［2］劉連營，鄧衛.人民幣匯率升值對涉外經濟發展影響研究——以山東為例［J］.金融發展研究，2009，（7）.

［3］陳志昂等.人民幣升值對浙江省中小企業出口競爭力影響的研究［J］.中國證券期貨，2009，（1）.

［4］奧巴馬.美國到中國留學人數將增至10萬人［EB/OL］.新華網.2009-11-16.

［5］熊其康.人民幣匯率改革對我國外貿進出口企業影響的研究——兼析人民幣匯率變化的未來走勢［J］.金融理論與實踐，2007，（2）.

［6］徐爽等.匯率升值預期與國內資產市場均衡［J］.世界經濟，2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