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詹克明
你可以側目“異類”,瞠目“異類”,凝視“異類”,白眼“異類”,但——絕不可小視“異類”。
“異類”可以成為事物的中心。晶瑩美麗的珍珠,其中心不過是顆沙粒,正所謂“病蚌成珠”。大氣中的水汽之所以能凝成雨滴,全靠空氣中的塵埃作為凝聚中心。倘若天空絕對干凈,哪怕大氣中的水汽再多也絕不會下雨。可見,天空里若缺了這些“臟東西”,陸地上就沒有雨,沒有河流,沒有植物,沒有動物,當然更不可能有我們人類。同類之物彼此相差無幾,誰也難成誰的中心。異類的介入打破了這種無差異的均衡,“中心”自然也就應運而生。想當年梁山好漢一百單八將,各懷絕技,誰肯服誰?倒是位武不如諸將、文不如軍師的“異類”人物——宋公明,憑著“急公好義”的道德威望成了山寨的最高首領。
當液體熱到沸點之上(有時甚至高出十幾度),它還不沸騰,這就是處于“過熱”狀態。一旦過熱液體受到擾動瞬時大量氣化,極易發生爆炸。在工業生產中為了避免出現過熱,常在液體中投入幾粒多孔質的“沸石”。當達到沸點時,沸石不斷釋放的小氣泡容納了液體的飽和蒸汽,遂鼓成大氣泡騰出,借此即可達到平穩沸騰。有了異物沸騰中心,就足以消除液體過熱危險。過于純粹,容不得任何雜異存在,這樣的物質在形態轉換時極可能出現滯后“過頭”,導致險象環生。異類的適時參與常可化險為夷。
事物處在發展轉變時期,“異類”總是成為偉大轉折的“突破口”。聰明之人就是那些獨具慧眼,能于“眾里尋他千百度”之際,驀然找到這個突破口的人。霎時間,以它為“橋梁”,新舊兩界原本不可逾越的溝壑立即變為通途。20 世紀之初,因“兩朵烏云”的出現致使經典物理學出現了嚴重危機,正是愛因斯坦在假設“光速不變性”的基礎上提出了“相對論”,普朗克又假設了“能量作不連續變化”而提出了“量子論”,才解決了這場危機,從而使物理學得到空前的大發展。“光速不變”與“能量子”這兩種出人意料的假設,絕對是有悖當時物理常識的“異類”觀念,正因為兩位眼光獨特的科學家揭示出它們,才拯救了整個物理學。
不能容忍“異類”的現象,時時可見。學術上不同的觀點,打工者來自不同的省市家鄉,農村人與城里人的衣飾差異,甚至不同的口音,不同的母校,是否有一輛汽車,出沒出過國門,有無高爾夫球俱樂部會員卡……都可以涇渭分明地用來劃分自家與異己,更不要說那些大的方面了。不要把一切原因都歸結為兩千年的封建帝制,更深刻的原因也許還在于我們自己的“國民性”中。一見“異端”,那種蜂擁而上的討伐,那種肆無忌憚的語言暴力,那種趕盡殺絕的不留余地,正體現了我們缺少起碼的寬容心。試看現在網絡上“小子鳴鼓而攻之”的圍剿異端行動,并沒有誰下達過統一指令,完全是一種排異本性所催生的自覺行動。要想成為一個高度發達、受世人普遍尊敬的大國,首先要有寬容大度的國民氣度。最起碼要能容納那些并沒有礙著任何人的、純屬公民應該享有合法權益的“異類”行為。
對于一個健全發展的“體系”而言,異類的存在不僅正常,而且必需。
(摘自2008年11月上海《文匯報》,有刪改)
文章開篇點出論點:絕不可小視異類。然后從三個方面論述為什么不可小視,繼而指出應該如何對待異類,最后強調“異類的存在不僅正常,而且必需”,宇宙萬物間普遍存在異類現象,所以是正常的;異類的存在可以促進事物的發展,具有積極意義,所以是必需的。第二段圍繞“異類可以成為事物的中心”這一分論點展開論證,分別使用了“病蚌成珠”、水汽凝成雨滴和宋江坐穩了梁山第一把交椅三個事例論據。第三段用熱現象中的沸石的作用是為了說明“‘異’類的適時參與常可化險為夷”。第四段正面列舉愛因斯坦等事例說明“異類”總是成為偉大轉折的“突破口”。第五段從正反兩面指出要能容忍那些未礙著他人的、合法的“異類”行為。
全文結構緊湊,層次分明,論證有力,觀點新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