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平
近年來,象征性作品大量地進入了高考。對此,學生感到解讀難度加大,有些不知所措。其實,這種象征性作品在中學教材中并不鮮見,只是平時未予以足夠的重視,因而感到陌生。筆者試以中學教學中的象征性作品為例,從題材類型、意義和結構等角度對象征性作品進行詮釋。
象征既然借助于某一特定的具體形象來表達意義,那么這一特定的具體形象就會有不同的類型,因而也就有了象征性作品不同的題材類型。教材中的象征題材大致有三類:一是動物、植物或景物,二是神鬼世界,三是詩意化的常態生活。
動物、植物或景物是一種傳統的象征題材。這在古典詩詞里比比皆是:蘇軾的《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和《卜算子·缺月掛疏桐》,刻畫了兩個意象——楊花和孤鴻,它們分別象征著閨中獨守的思婦和孤獨寂寞的詩人。秦觀的《踏莎行·霧失樓臺》其中的“霧”、“月”象征著人生道路上的重重阻礙,而“桃源望斷無尋處”中的“桃源”則是作者理想追求的寫照。
神鬼世界作為象征題材并不多,主要體現在莊子的《逍遙游》、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和李賀的《天上謠》等一些詩文中。其中,《逍遙游》中的大鵬展翅是一種追求自由的人生象征;《夢游天姥吟留別》里的 “洞天”世界,是李白的一種人生理想的象征;《天上謠》里“天河”、“銀浦”、“秦妃”、“王子” 等意象組成了一幅瑰麗奇特的境界,這種境界無疑體現了李賀人生的理想。
第三種是現代小說中的詩意化常態生活。現代小說吸收了象征詩藝的手法,常常借助于日常生活的描述而挖掘出深層次的人生。因此,這類小說往往有雙層結構:“一層是具象的、可感的,由人物事件構成的物質世界;一層是抽象的、無形的,由象征意義構成的精神世界。……前者可以說是表層意義,后者可以說是小說的深層意義。 ”(施軍:《敘事的詩意》)《老人與海》,這部小說并不像傳統小說那樣注重情節,而正是透過這個簡單的故事情節,作者意欲表達的是 “一個人能被打倒,但不能被打敗”。教材中的這類作品不多,《邊城》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篇。《邊城》以“大量篇幅展開著民性淳樸的風俗畫”,展示了另一種生命的形式,而這種現實性很強的生活,其實揭示的是“美麗總令人憂愁”的人生哲理。很明顯,讀這類文字必須透過其現實的層面而挖掘出背后的象征意義,那樣才能真正地讀透。
中學語文教材中象征性作品的象征意義通常有三個指向:一是現實政治,二是人生哲理,三是個人命運。
一些象征性的作品或由于不便于直說現實狀況,或出于更形象述說現實的需要,其象征意義都指向社會現實。茅盾的《雷雨前》寫于1934年,現實的黑暗讓作者不能直接控訴,于是作者借助于雷雨前的種種形象表達了內心的情感。灰色的幔、雷雨前的悶熱無疑是國民黨黑暗統治的象征,而這場即將到來的雷雨無疑是革命風暴的象征。魯迅的《祝福》里也運用了象征,結尾寫道:“我在蒙朧中,又隱約聽到遠處的爆竹聲聯綿不斷,似乎合成一天音響的濃云,夾著團團飛舞的雪花,擁抱了全市鎮。”這里的濃云、雪花象征充斥著封建禮教的冷漠社會現狀。卡夫卡的《變形記》無疑是人被異化為物的社會現實的寫照。
較多的象征性作品的象征意義都指向人生哲理。莊子的《秋水》如此,沈從文小說《邊城》如此,歐·亨利的《最后的常春藤葉》也是如此。這種人生哲理的象征取向在詩歌中也是十分常見的,如朗費羅的《箭與歌》。這支友誼之箭向空中射出,最后插在橡樹上,象征著友誼之歌一直藏在朋友的心間。舒婷的《致橡樹》中的橡樹和木棉,無疑是熱烈、誠摯和堅貞愛情的象征。
還有不少象征性作品中的象征意義是與個人的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的。韓愈的《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與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就是這樣的作品。兩首詩中的 “云橫秦嶺”、“雪擁藍關”、“驚風亂展”、“密雨斜侵”等情境都與作者被貶后的心理相關,是個人命運的寫照。當然,這類作者往往都是一代政治家,所以,他們的個人命運往往也有社會現實的影子。
對象征題材的不同組織方式形成了象征性作品不同的結構形態。可以用“點、線、面”三個詞語來概括中學語文教材中象征性作品的三種結構形態。
“點”式結構中的象征是局部的,只是一篇作品中的某一點具有象征意義。《祝福》里“祥林嫂”反復念著的“狼”、《藥》結尾處的“花環”都是有象征意義的“點”。這些可稱為“點”式結構。
“線”式結構往往用一根具有象征意義的線索貫穿全文。 魯迅的《藥》一文以“藥”為線,寫了“買藥”、“吃藥”、“論藥”等情節,“藥”是作品的一根線索,也分明象征著醫治中華民族的藥,表達了作者對救治中國的深深思考。《最后的常春藤葉》一文以“常春藤葉”為線,寫了“看葉”、“數葉”、“畫葉”等一些情節,而這片永不掉落的 “常春藤葉”應該象征著老畫家貝爾曼的高尚品質。
“面”式結構是指作品整體上都具有象征意義。這種結構形態又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托物言志類的散文或詩歌。如茅盾的《白楊禮贊》,全文都在寫“白楊”,全文又都是在贊揚北方軍民的英雄氣概。再如陸游的《卜算子·驛外斷橋邊》,全詞都在寫“梅”,而又分明寫出了一個孤苦而堅貞的詩人形象。另一類是吸納了象征手法的現代小說。前文列舉的《邊城》、《變形記》等都屬于整體上具有象征意義的現代小說。魯迅小說往往整體上具有象征性,如《孔乙己》、《阿Q正傳》等,因此,魯迅小說的意蘊不能僅僅停留在對表層情節的解說上,而必須對其象征性的深層義理作深入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