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307 成都軍區昆明療養院 程銘坤
單純性皮膚瘙癢在中老年療養員中很常見。患者除全身皮膚瘙癢外,沒有紅斑、丘疹、水皰、膿皰等,皮膚劃痕試驗陰性。多有瘙癢部位明顯的抓痕、血痂等情況,嚴重者可并發感染。其他身體狀況良好,各項常規檢查一般無異常。中醫治療本病大多從祛風止癢、養血潤燥、清熱涼血等方面入手,筆者曾遵循以上法則治療多例患者,療效滿意。但1例頑固性皮膚瘙癢卻久治不愈,后受體質辨證思路的啟發,改用葛根黃芩黃連湯加味,竟徹底治愈。一案之中,感受頗深,謹錄于此。
患者,男,63歲,初診日期:2008年10月6日。患者全身皮膚瘙癢6年余。6年前不明原因發病,持續不斷,無明顯季節性特征。皮膚瘙癢以小腿脛前、肩背部最為明顯。瘙癢為陣發性,尤以夜間為重。熱則癢甚,得涼則減。由于瘙癢劇烈,常常不自主地抓撓,可越抓越癢、越癢越抓,形成惡性循環。皮膚多處出現抓痕、血痂,小腿脛前還散在色素沉著及輕度苔蘚樣變。常在浴后全身涂抹“止癢潤膚露”,可短暫止癢。曾多次就診于西醫皮膚科,用過抗組織胺藥、鈣劑、維生素,外用氫化可的松軟膏、薄荷酚洗液等,都只能暫時止癢。飲酒后、環境溫度變化、衣服摩擦等因素都可引起瘙癢發作或加重。先后服用中藥“消風散”等30余劑,未效。刻診:全身皮膚瘙癢,口渴多飲,午后偶感身熱,飲食如常,小便多,大便略干。舌質淡紅,苔白,脈細數。辨為風癢癥,熱入營血。治以清熱涼血、祛風止癢,自擬清熱止癢方:生地15 g、丹皮12 g、赤芍12 g、當歸10 g、川芎10 g、僵蠶6 g、苦參10 g、荊芥9 g、防風9 g、蟬衣6 g、白蘚皮10 g、生甘草3 g。3劑,水煎服,2次/d。
服用上方9劑,初期略有療效,增減藥物或劑量再服6劑,癥狀依然。考慮患者除全身皮膚瘙癢外,每日下午感兩頰發紅并有熱感,汗少。劇烈運動后汗出較多,瘙癢隨之減輕。細思此癥,頗似《傷寒論·太陽病篇》之桂枝麻黃各半湯證。予原方6劑,仍無效果。
細問病史,患者素來體健,喜食辛辣肥甘,體型略胖。主癥之外尚有頭屑甚多,頭皮劇癢;經常口臭,口渴多飲,自喻“水桶”;顏面部皮膚經常處于油膩狀態,時常面紅耳赤,尤如飲酒之后;大便長期偏干,偶感肛門瘙癢。重新辨證為濕熱內蘊。改用葛根芩連湯加味:葛根30 g、黃芩12 g、黃連6 g、蟬衣6 g、火麻仁10 g、茯苓15 g、車前草10 g、淡竹葉10 g、生甘草3 g。3劑。1劑起效、2劑效顯、3劑諸癥消失,治療歷時月余。后因飲酒過多致皮膚瘙癢再發,繼用上方3劑而愈。囑少飲酒,多吃瓜果蔬菜,少吃辛辣肥甘之物。隨訪1年余,未再復發。
2.1 謹守病機 本例患者發病時間長,無明顯季節性特點。之所以久治不愈,主要原因在辨證失誤,未能謹守病機。所謂病機,歷代醫家早有闡述。趙進喜等[1]認為,病機是引起疾病發生發展的關鍵,是決定臨床證候和出現一系列臨床癥狀的內在根據,并提出可以通過審察臨床癥狀表現來推斷病機的觀點。前醫重在辨病,但見皮膚瘙癢便用消風散治療,服用30余劑未效,有失靈活。初診辨為熱入營血,其后考慮為太陽病之桂枝麻黃各半湯證,均未抓住病機。思其平素體健,喜食辛辣肥甘之物,必有濕熱內蘊脾胃,應為濕熱體質。脾胃主肌,頭面為陽明經所過之處,濕熱循經上蒸,故見皮膚瘙癢、面紅耳赤、面部皮膚油膩、頭皮劇癢、頭屑甚多;濕熱困阻中焦,津液輸布不暢,肌膚失于濡養,故見皮膚干燥瘙癢、口臭、口渴多飲;濕熱下注,則見大便干燥、肛門瘙癢。由于推斷病機準確,抓住了濕熱內蘊這個關鍵,運用葛根芩連湯3劑而愈。可見,重視“病的人”是中醫辨證施治的精髓,體現的是整體觀念,而謹守病機是其核心,正如《黃帝內經》所說:“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
2.2 重視體質狀態 細思此案初期治療失誤之處,關鍵在忽視了患者的濕熱體質。初診雖辨為熱證,然考慮的是熱入營血,運用生地、丹皮、赤芍、當歸、川芎等清熱涼血、養血活血藥物,顯然受到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的桎梏。運用桂枝麻黃各半湯意在扶正祛邪、小發其汗、邪從汗解,卻也方證不符。患者身體基本健康,從舌脈上看,其舌淡紅、苔不黃膩,僅有脈數,將辨證思路引入歧途。但濕熱內蘊是其長期存在的整體體質狀態,這就決定了其皮膚瘙癢或其他問題大多與濕熱內蘊有密切的關系。面紅耳赤、面部皮膚油膩、頭皮劇癢、頭屑甚多、口臭、口渴多飲、肛門瘙癢等癥狀佐證了濕熱的存在。黃連、黃芩苦寒清熱,用之立效,再次反證濕熱的存在。可見,不能拘泥于濕熱之存在必有舌紅苔黃膩之表象,還應重視患者的整體體質狀態。張亮亮[2]認為,當治療陷入困境時,在關注患者體質特征的情況下進行整體辨治,往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其后的治療效如桴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2.3 經方的運用 《傷寒論》設葛根芩連湯是針對太陽病誤下后致邪熱內陷、下痢不止。但該方的臨床運用范圍很廣,并非只針對下痢一癥。醫家陸九芝對該方曾有評述:“此溫病辛涼之輕劑,為陽明主方,不專為下痢設也。”從該方的組成看,葛根清熱止渴、輕清透達;芩連苦寒清熱燥濕,凡濕熱內蘊所致病癥均可運用,屬運用范圍較寬的經方。方證相應是運用經方的關鍵,從本案來看,只要把握好“有是證,用是方”的原則,可收立竿見影之效,不必擔心芩連苦寒傷胃等問題。如此,可有效擴大經方的運用范圍,讓古老的經方發揮更大的作用。
[1]趙進喜,丁英鈞,王穎輝,等.辨體質、辨病、辨證“三位一體”診療模式與糖尿病臨床實踐[J].中華中醫藥雜志,2009,8(24):994-998.
[2]張亮亮.失眠治驗一得[J].上海中醫藥雜志,2009,2(4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