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蕾 司歡歡 龍榮培
(湖北醫藥學院 外語課部,湖北 十堰 442000)
李白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他的詩歌飽含豐富綺麗的意象,所描繪出的詩意的境界富有獨特的藝術感染力。詩中頻頻出現的明月、鳳凰、黃河、長江、仙與酒、劍與俠等意象,不僅是詩人人生境界的體現,更創造了獨特的詩境。許多翻譯者曾經嘗試翻譯李白的詩歌,但由于中國古典詩歌的意象特征,譯文難以達到原詩境界。而在英譯中傳達這些意象,對于保存原詩的神韻,增進西方讀者對中國文化傳統和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具有重要意義。
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意象就是客觀物象經過詩人的感情活動而創造出來的獨特形象,由于詩人的主觀色彩而迥異于生活原態又能為人所感知的具體藝術形象。這些形象熔鑄了作者主觀感情,是作者的內在思想情感與外在的客觀物象的統一,也就是“借景抒情”中的“景”或“托物言志”中的“物”。這些“意象”又構成了詩歌的“意境”,即古代詩論家所探討的“境界”,是作品中所描繪的畫面和所表現的思想感情融合而形成的一種綜合的藝術氛圍,能使欣賞者通過想象和聯想身臨其境,在思想感情上受到感染或得到美的感悟。詩歌中的意象是詩歌的靈魂。意象符號本身的模糊性,以及李白超群的想象力,共同造就了他的詩歌的魅力。胡應麟在《詩藪》中提出“古詩之妙,專求意象”,[1]這決定了詩歌翻譯要比其他文體翻譯的難度更大。李白詩歌中的美學意象作為其一大特點,也是英譯難的關鍵。
英語的“意象”(Image)一詞本身就有多個含義。在《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中與“意象”較為接近的一個含義是“a phrase giving an idea of something in a poetical form,esp.a metaphor of simile”,即修辭中的比喻,尤指隱喻[2]。西方對翻譯的論述通常是要求譯出原文的spirit(精神),nuance(細微差異),meaning between lines(字里行間的寓意),idea behind the lines(言外之意),language beyond the keys(弦外之音)或the soul’s voice(心靈之聲)等。英譯李白詩歌,既要傳達出原詩的含義,又要傳達出原詩所特有的意境,而這種意境恰恰是由諸多意象構成的。意與境的交融、情與景的結合是主觀與客觀的統一,由此產生出富有感染力的藝術形象。理想的譯文“應使讀者所作出的反應與原文讀者所作出的反應基本一致”。
由于語言及文化方面的差異,要實現李白詩歌英譯中意象的絕對等值轉移是不可能的。譯作只是最大程度地與原作接近,但不等同于原作。以李白的《靜夜思》英譯為例:
原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譯文:A Tranquil Night
Abed,I see a silver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許淵沖譯)[3]
明月當空,詩人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抬頭望月,思鄉之情便油然而生。詩人通過“月光”“霜“明月”等意象,將自己的思鄉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可謂中國古典詩歌中通過意象表達思想情懷的佳作。許淵沖先生的譯文,一、三行末“light”與“bright”押韻。二、四行末的“aground”與“drowned”押韻。“wonder if it’s frost a ground”忠實地再現了詩人的疑惑,“Bowing,in homesickness I’I’ll drowned.”更是成功地再現了原詩的主旨之所在——詩人的思鄉之情。“silver light”、“frost a ground”、“the moon bright”也成功實現了對原作意象的移植。“意象對等”的翻譯方法有效地保留了原作的意義與形式,通過意象的動態對等又使譯作擁有與原作同等的藝術效果與美感。
意象在給詩歌帶來意蘊美的同時,也給詩歌翻譯帶來了障礙。譯作不可能百分百地再現原作的意象,譯者再現原詩意象的過程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原詩意象在譯詩中損失的過程。因此,詩歌翻譯時造成文化缺損是不可避免的。譯者的任務之一就是實現譯詩意象與原詩意象最大程度的契合。李白詩歌中意象的頻繁使用造就了其詩特殊的美感,也為讀者留下了廣闊的審美空間。在進行英譯的過程中,譯者不應抹殺原詩的審美魅力,過多地將自己的闡釋帶入譯作中去。李白的“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就是將青絲、雪這樣的意象直接拿來比喻頭發,從而使讀者的聯想一下子清晰起來,明朗起來,生動起來,給讀者以無比鮮明的感受。許淵沖翻譯為“do you not see the mirrors bright in chamber shigh,/grieveo’er your snow-white hair though once it was silk-black?”顯然,前半句是直譯,后半句則是意譯,但那種浪漫主義的情調卻體會不到了。《月下獨酌》“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中“云漢”的意象讓人感到一絲淡淡的哀愁和難以言狀的感傷。許淵沖將其翻譯為:“Our friendship will out shine all earthly love.Next time we’ll meet beyond the stars above.”[2]“云漢”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起碼在美感上是難以達到原詩的境界的。漢語是一種“意境”語言,幾個漢字組合在一起,就可描述幾個形象,創造一種意境。對于這種非文化意象,譯者必須如實再現,不得妄自添加或刪減。在英譯的過程中,譯者不僅要克服英語與漢語兩種語言上的障礙,也要克服中西文化之間的差異,做到最大限度地傳遞原作所蘊含的文化信息。
美國詩人Robert Frost有一句名言:“Poetry is what is lost in translation.”(詩者,譯之所失也),不管這句話是否合理,它還是道出了詩歌翻譯的難處。在翻譯李白詩歌時要想再現原詩神韻,意象的傳遞是關鍵也是難點。在翻譯中譯者不但要在腦海中構建原詩意象,更要在譯語中找到對等的意象,用恰當的語言表達出來,既保留原作的意象,又再現原作的意境,做到“形神兼備”。但由于兩種語言間所包含的文化差異,這種理想狀態往往是最難達到的。因此,譯者在重構意象時,要準確理解原詩意象及其文化內涵,同時積極考慮譯文讀者的接受和理解能力,盡量使譯文意象走向原文意象,使譯文讀者和詩人產生共鳴。在處理文化意象時,既不使目的語讀者產生誤解,又保留原詩文化意象的意藴,必要時還可淡化原詩意象,舍“形”取“神”。翻譯的效果取決于“情”和“境”的完整再現。在李白詩歌英譯的時候,個體意象的翻譯要符合“情”與“境”傳達的需要,如果能不損害意境,個別詞義的改變也是可以選擇的。
[1]謝天振.譯介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
[2]朱原,etal.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C].艾迪生·維斯理·朗文出版社中國有限公司,1998.758.
[3]許淵沖.翻譯的藝術[C].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1.
[4]許淵沖.李白詩選[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