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召紅
(皖西學院黨委辦公室,安徽六安237012)
群體性事件的社會心理學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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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西學院黨委辦公室,安徽六安237012)
最近幾年,我國群體性事件呈現多發趨勢。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群體性事件是因社會事件沒有滿足人們需要而引起的,從眾、感染、暗示與模仿、責任分散、去個性化、流言等社會心理機制導致群體性事件規模擴大,群體性事件形成過程一般經歷人群聚集、刺激與暗示、情緒感染和情緒爆發幾個階段,參與群體性事件的成員可以分為一般成員和骨干成員,不同類型參與者帶著不同的心態參與群體性事件。
群體性事件;社會心理學;心理分析
最近幾年,我國群體性事件呈現多發趨勢而且行為方式也日趨激烈,群體性事件日益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突出問題,群體性事件的研究也相應成為我國有關部門的一項重要課題。但“介入群體性事件研究的,大多是公安機關、武警部隊。其所關注的領域,集中在群體事件的現場處置。”[1]僅從公安機關的角度談群體性事件現場處置,是被動“救火”現象的研究,視野狹窄,操作價值有限。為了更全面認識群體性事件,預防和妥善處置群體性事件,我們應該從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法學、政治學、行政管理學等多學科探討群體性事件。本文試圖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群體性事件產生的原因、機制、過程及不同參與者的心態,這將有助于我們深化對群體性事件的認識,把握群體性事件參與主體的心理,增強相關部門有效處置群體性事件的能力。
(一)社會事件是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客觀原因
從社會心理學角度講,群體性事件是由一定社會事件引發的群體心理與行為,社會事件是群體行為產生的導火線。例如,2005年安徽省池州群體性事件是因一輛豐田轎車將一行人劉某掛傷,雙方發生爭執,車上司乘人員將劉某毆打致傷,引起部分市民不滿而引起的;2008年貴州省甕安群體性事件則是一女中學生被發現死于河中,公安機關作出“自己跳河溺水身亡”的結論,死者家屬對此鑒定不滿而引起的。歸納一下說,引發群體性事件的誘因有因建房、用水、勞務糾紛和交通、生產和醫療事故等非正常死亡事故而引起的群體性事件,有因企業改制、倒閉、兼并、破產引起的群體性事件,有因國家工作人員執法不公、工作方法簡單、態度粗暴引起的群體性事件,有因城市拆建改造、土地征用、水庫移民引起的群體性事件,也有針對單位領導廉潔自律不夠、工作不實、作風不細甚至產生腐敗問題引起的群體性事件,等等[2]。
(二)挫折感是群體性事件發生的主觀原因
社會事件使人的需要沒有得到滿足,這樣,人的挫折感就產生了。挫折感是指人在通向目標的道路上遇到障礙而又不能克服時產生的情緒狀態,如焦慮、緊張、憤懣、沮喪、失意等。人在挫折時,行為上表現為攻擊、倒退、固執、妥協、壓抑等。這些負性情緒如果沒有制度化的宣泄途徑而郁積到一定程度,在從眾、感染、去個性化等社會心理因素的驅使之下,容易誘發群體性事件。正如貴州省委前書記石宗源所說,“甕安事件發生的重要原因是主要領導干部沒有在第一時間到群眾中傾聽群眾呼聲。”[3]
由某一社會事件引發的群體性事件開始時規模一般不大,但時間不長,規模迅速擴大,活動漸趨激烈,其心理機制有從眾、感染、暗示與模仿、責任分散、去個性化、流言等。
1、從眾。從眾是指個體的觀念與行為由于群體的引導或壓力,而向與多數人相一致的方向變化的現象。個體之所以從眾,是因為多數人的行為是個體行為的參照、個體對偏離的恐懼、個體與群體融合的需要。個體看到很多人參與一件事,可能會不由自主參與進去,也可能認為,既然身邊多數人參加了,我不參加,別人會認為我是異端者,會受到排斥和打擊,為了不被群體孤立,也會加入到群體性事件中去。在甕安事件中有不少十幾歲的小孩、姑娘們向公安干警、大樓投石塊和點放大型煙花,問他們為何投石塊,孩子們都說不知道,反正看到有人投了他們就投,有人放了煙花他們就放[4]。
2、感染。在從眾現象中,個體想以某種方式行動,但由于群體以另一種方式行動,因而個體處于矛盾沖突中。然而,也有個體想要以某種方式行動,但感到內心有些猶豫或束縛,此時,當他看到群體中有人以他想要的方式行動后,于是,他便跟著以這種方式行動。榜樣行動和觀察學習,減少了阻止個體以某種方式行動的內心限制,解除了約束,由榜樣解除內心約束就是行為的感染[5](P440)。群體性事件的參與者常常是在別人的影響下,解除了內心約束,盡情釋放內心欲望。
3、暗示與模仿。暗示是指人或環境以含蓄、間接的方式向他人發出某種信息,以此來對他人的心理和行為產生影響。受暗示就是人們對于被控制的社會刺激發生的從眾反應。模仿是指個人受非控制的社會刺激所引起的一種行為,這種行為以自覺或不自覺地摹擬他人行為為其特征。通過模仿,某一群體的人們表現出相同的行為舉止。在群體背景下,骨干成員可能采取含蓄或半含蓄的方式,通過語言、行動等手段對周圍人的心理和行為發生影響,周圍的人受到骨干成員的暗示后,就可能使自己的行為與那些人相仿,而不假思索地加以模仿。群體性事件的規模就是在人群之間暗示、受暗示及模仿心理機制作用下迅速擴大的。
4、責任分散。責任分散就是把責任分給了眾人,這樣一來自己的責任就輕了。群體背景會直接導致個人行為責任意識下降,責任意識下降的直接結果,是使人們的冒險性行為得到鼓勵。群體性事件參與者敢于做出平時不敢表現的行為來,就是因為參與者感到反社會行為是以整體出現的,責任落在眾人身上,或分散在每個個體身上,個人不會承擔因集群犯罪行為造成的不良后果而招致懲罰,即使懲罰也不會對參加的每個人都加以處理,因而解除了個人對行為的責任感,隨意放縱言行,恣意妄為,無所顧忌。
5、去個性化。去個性化是指個人自身統一性下降,自我評價和控制水平降低的現象。匿名、極端自我卷入后暫時的心理活動高度集中于外界事物,以及藥物、酒精或催眠等影響,都可能造成人的自我意識和控制水平極度降低,使人處于去個性化狀態。去個性化狀態使人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自我觀察和評價的意識;降低了對于社會評價的關注,因而通常的內疚、羞愧、恐懼和承諾等行為控制力都被削弱,從而使壓抑行為外露的閾值降低,使人表現出通常不允許的行為。在群體性事件中,以共同興趣、目標、利益為中心構成的人群,隨著情緒感染與行為的增強,個人完全失去了獨立人格,而以集群行為為中心,溶合到人群的狂熱情緒之中,打、砸、搶、燒行為時有發生。
6、流言。流言是在社會大眾中相互傳播的關于人和事的沒有確切依據一種的信息。納普(Nape)把流言分為恐怖流言、攻擊流言和愿望流言[6](P547)。流言與謠言共同點是它們都缺乏明確而可靠的事實依據,但都能廣為傳播;兩者的區別在于動機不同,謠言是惡意的攻擊,是謠言制造者故意捏造、散布的假消息。但由于流言和謠言的傳播一般來說是單線的、匿名的,很難尋訪到它們的最初來源,因而不僅無法判定“制造者”的目的、意圖,而且事實上也不可能有效地將這兩者區分開來。流言與謠言的產生,常常有一定的社會背景。一般而言,在社會突然發生事變時是流言與謠言的易發時期。“甕安事件發生之初,網上流傳很多謠言。”[3]當地有傳聞稱,造成女生死亡的元兇是當地縣委書記的親侄女,另兩個男生和派出所所長有親戚關系;也有人說元兇是副縣長的孩子;還有傳聞說,死者的叔叔被公安人員打傷,爺爺、奶奶被打住院搶救,嬸嬸被剪去頭發關押在派出所等等[4]。流言與謠言形成并廣為傳播之后,就會成為一種社會心理環境,人們處于這種社會心理環境之中,容易產生一致的認識和共同的情緒。很多群體性事件事態擴大都是由流言和謠言引起的。
斯梅爾塞(Smelser N J.)的價值累加理論有助于我們理解群體性事件形成的一般模式。該理論假定集群行為的產生都有一個確定的模式,可以把集群行為在發展的每一階段理解為“追加價值”,其后才有最終產品,即集群行為的出現。決定集群行為的六個具體因素是:結構性助長、結構性壓抑、普遍的信條、突發因素、行動動員以及社會控制機制[7](P215)。
與斯梅爾塞的價值累加理論相似,我國研究者認為群體性事件形成過程一般有人群聚集、刺激與暗示、情緒感染和情緒爆發幾個階段[8]。
(一)人群聚集。群體性事件的第一階段,是許多人為某一感興趣的問題而集聚到一起,并且發生直接的、面對面的接觸和互動。由于共同關心某一熱點問題,容易造成思想和情感的一致。而且此時人們的目光限制在狹小的范圍內,不易接受其他信息,不去考慮相關的事情。這樣就為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奠定了心理基礎。
(二)刺激與暗示。一群人集聚在一起,在探求事實真相和謀求解決方式的動機驅使下,注意力集中在共同關心的問題上,人們互相刺激和暗示,尋求對事件的了解和應對事件的對策。與此同時,個體易于接受他人的影響,流言開始占主導地位,個體因缺乏足夠的信息和恰當的引導,不知不覺地就會在知覺、判斷上表現出與多數人相一致的從眾現象。人們變得特別敏感起來,極易接受別人的暗示,產生情緒沖動和狂熱。
(三)情緒感染。在人群密集的場合下,處于高度暗示狀態的人們情緒極易感染,使人群達到狂熱的狀態。情緒感染是通過語言、表情、動作等方式引起他人相同的情緒的一種情緒模仿現象。情緒感染以兩種方式進行:一是循環式感染,另一是連鎖式感染。情緒感染能夠吸引和影響許多人,也許有些人原本是無動于衷的旁觀者,但情緒感染的結果,使他們也由最初的好奇或興趣,而深深卷入到人群的情緒激動和狂熱行為之中。
(四)情緒爆發。情緒感染引起人們之間相互刺激、相互模仿,使情緒的激烈氣氛迅速傳遍整個人群,情緒的激烈程度急劇增強。由于群情激奮,愈演愈烈,逐漸使無組織的人群形成一個有共同意向、共同追求和共同態度的既松散而又緊密的集合體,熱烈的氣氛籠罩著整個人群,最后便導致情緒的爆發,引起狂熱的沖動行為。這時,人們會狂歡亂叫,手舞足蹈,充分發泄潛在的各種情緒,使得許多人喪失了自我控制能力,出現了“去個性化”現象。在這個時刻,如果有人率先沖破道德和法律規范的約束,做出越軌或破壞性行為,其他人就會跟著干。由于從眾效應的作用,使得越軌行為不斷升級,違法行為的發生自然在所難免。當整個人群的情緒發泄完畢,或因軍警強行制止,事件才會趨于平緩和結束。
按照群體性事件參與者起的作用大小,參與群體性事件的成員可以分為一般成員和骨干成員[8]。
(一)一般成員的心理
1、共同需要或興趣。需要是個體對一定對象的需求性和占有性,當需要的對象出現時,需要就會轉化為動機,動機直接推動個體采取行動以滿足需要。興趣是人積極追求某種事物的心理傾向,興趣對人的活動具有促進作用。當有著共同需要或興趣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時,為了追求相同的興趣、滿足相同的需要,便會采取共同的行動。
2、行為“合理”心理。有這種心理的人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其提出的要求確屬正當,但是由于某種原因沒有能夠使其滿足而產生挫折感,其本人又對此缺乏正確的認識和解決問題的態度時就容易聽信他人,采取過激行為。屬于這種情況的,參與事件的主體一般認為,既然我們的要求是合理的,那我們為了實現這一要求采取的行為也就是“正當”的、“合理”的。另一種情況是當事人提出不當要求,但自認為是合理的,如果這種要求得不到滿足,就制造事端,擴大影響,施加壓力,以達到其目的。具有行為“合理”心理的人,他們參與事件的態度是自覺的、積極的;并且由于目的性明確,似乎“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3、“正義感”心理。抱有這種心理的人,認為眼前發生的事情是“不公平”的,同情群體性事件參與者的處境,路見不平一聲吼,應當“打抱不平”、“伸張正義”,把自己參與群體性事件的行為當成“正義”行動。“正義感”與行為“合理”心理有某些相似之處,即都認為自己的行為是正當的。但從其動機和出發點看,具有行為“合理”心理的人,是為自己爭取某種利益;而有“正義感”心理的人,則是為他人講“正義”。所以,這類人在參與群體性違法行為時和在事后被審查時,往往“理直氣壯”,感覺自己毫無過錯。
4、好奇心理。有好奇心理的人,在群體性事件的人群層次中多屬于圍觀者。具有好奇心理的人對群體事件感到刺激,大多是在事件發生后才被吸引過來,并且多與事件目的無利害關系,其中有些人在了解事情真相后會認識到違法行為不應參與,或者覺得“與己無關”、“沒有意思”而陸續散去,也有少數人由于產生與事件其他人共同的興趣或需要,態度發生轉變,由好奇、同情,進而積極參與。這一層次的人群聚集,在群體性事件的空間上形成外圍屏障,一方面助長了事件主體的行為,另一方面給現場處置造成了困難。
(二)骨干成員的心理
1、報復社會心理。報復社會心理的人通常是在現實生活中遇到挫折的人,他們行為的目的不限于或不是為了滿足某種政治的或物質的要求,而是通過給國家、集體、他人造成損失,擾亂社會秩序,對社會或他人進行報復。在報復心理的驅使下,這種人往往借機發起群體性事件,并且充當領導者、組織者,或者參與引發集群犯罪行為并積極行動。在參與群體性事件的人員中,這類人潛在危害性也是最大的。
2、以亂為樂心理。這種心理的人一般玩世不恭,他們并不一定想從中獲得實際利益和好處,而是在不平衡心理驅使下參與事件,以制造混亂為樂事,從人們的慌張和秩序的混亂中獲得樂趣,從破壞行為中得到心理滿足。他們隨時尋找機會制造混亂,把事態擴大。在群體性事件中,這種人經常是發起者和骨干分子,并且總想使事態發展越大越好,越亂越好,使事件不斷“升級”,導致大多數人本不愿造成的后果。
3、趁火打劫心理。這種心理的人大多不是一開始就參與事件謀劃、醞釀的,而是得到消息后參加進來的,以圖“渾水摸魚”。在許多情況下,他們往往與事件發起者的目的不一樣。正因為他們參與群體性事件帶有自己的私利,而且多為謀取物質利益,所以他們與事件當事主體一般不能“同心同德”。一旦撈到“好處”,就會“全身而退”;如果發現無“利”可圖,沒有什么“油水”可沾,也會中途退出。另一方面,由于他們為了趁火打劫、亂中得利,所以群體性事件本身“火候”不夠,“亂”得不夠,尚不足以讓其趁機“撈一把”,這些人也有可能進一步煽動、鼓噪,以擴大事態,制造混亂,以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同時,他們也往往是破壞性活動的積極參與者。
4、自我表現心理。有些人參與群體性事件,并不是為了獲得個人的政治或經濟利益,而是為了滿足一種強烈的自我表現的欲望。這種人常常渴望在別人面前顯露自己,從眾人的追隨、關注中得到心理滿足。因此,一有機會,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或出面組織策劃,或沖鋒在前打頭陣,成為群體性事件中的骨干分子。由于這些人好自我表現,所以,在群體性事件中往往是率先采取行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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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忠將.貴州省委書記石宗源代表:甕安事件有三個方面經驗教訓[N].中國青年報,2009-03-07(3).
[4]聚焦甕安打砸燒事件[N].文摘周刊,2008-07-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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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時蓉華.社會心理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7]周曉虹.社會心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8]徐乃龍.論集群犯罪及其社會心理原因[J].學海,2001,(3):80-83.
A Social Psychological Analysis of Group Events
CHU Zhao-hong
(Party Committee office,West Anhui University,Lu’an 237012,China)
In recent years,there has been a tendency of more frequent occurring about group events.From the aspect of social psychological analysis,group events arise for some social events can not satisfy all the person’s requirements,and they are easily enlarged by social psychologicalmechanism including follow ing,conformity affecting,suggestion and stimulating,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de-individualization,rumor and so on.Group eventsoften go through such stepsasmass gathering,suggestion and stimulating,emotion being affected,bursting out.The persons involved in group events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groups:generalmembers and key members,different groups taking part in the events in different moods.
group events;social psychology;psychoanalysis
D669
A
1009-9735(2010)04-0005-04
2010-06-07
2007-2008年度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AHSKF07-08072);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項目(2009SK275)。
儲召紅(1964-),男,安徽六安人,皖西學院黨委辦公室副主任,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應用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