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毅才
(山西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理論探索與研究〕
生態馬克思主義視角下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矛盾的化解
段毅才
(山西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生態危機已經成為當今世界的主要問題之一,其產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矛盾,即由工具理性霸權導致的價值理性對工具理性的批判,這種批判使價值理性失去了實踐的基礎,也使工具理性失去了前進的方向。生態馬克思主義以生態危機為著眼點,分析了生態危機背后工具理性與代價值理性矛盾產生的原因,并探討了化解這一矛盾,從而解決生態危機的思路和途徑。
生態馬克思主義;工具理性;價值理性
20世紀以來,伴隨資本主義全球化,全球性的生態危機加劇,并且已經威脅到人類社會的正常運轉。產生生態危機的原因并不止于經濟發展過程中對于資源的過度開采,更為深刻的是在于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工具理性極大膨脹,形成了工具理性霸權,理性由解放的工具退化為了統治人與自然的工具,也就是說,西方啟蒙運動以來一直被提倡的理性蛻變成了一種統治奴役人的工具。與此同時,作為對價值問題理性思考的價值理性逐漸勢微,無力引導人們進行對于“意義”的思考。由此,人類社會失去了原有的平衡,“異化”成為了常態,各種社會問題紛至沓來。為了有效解決生態危機,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處,人們基于不同的角度給出了各種方案以促進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統一的回歸,生態馬克思主義便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
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并不是天然地具有矛盾,二者本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是一個統一的整體。
工具理性是通過實踐的途徑確認工具(手段)的有用性,從而追求事物的最大功效,為人的某種功利的實現服務。工具理性的基本特點是通過精確計算功利的方法最有效達至目的,因此,其是一種以工具崇拜和技術主義為生存目標的價值觀。這樣的特點,使得工具理性在指導行動時只被追求功利的動機所驅使,行動借助理性達到自己需要的預期目的,行動者純粹從效果最大化的角度考慮,而漠視人的情感和精神價值。由此可知,工具理性是以結果的最大化為目的的,其核心在于對效率的追求。工具理性產生于主體在實踐中作用于客體的過程中,通過物質形態工具(直接效益)和精神形態工具(間接效應)的共同作用體現出了工具理性能實現主體客體化的手段價值,反映了主體在實踐活動中為實現自身本質力量對象化,提供自身所需手段的精神能動性。
相對應的是,價值理性是一種以主體為中心的理性。在價值理性看來,行為人所需要關注的是行為本身所能代表的價值,而不是所選擇行為的后果,即其所關注的是從某些具有實質的、特定的價值理念的角度來看行為的合理性。價值理性體現了一個人對價值問題的理性思考。價值理性所關注的是人性的世界,是人文的世界,是有意義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和人水乳交融的主客體統一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人對價值的追問體現出了人對于最終歸宿和終極關懷的追求。同時,價值理性還是一種批判理性。人與社會的發展皆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歷史過程,這個過程同時也是對于完滿狀態追求的過程。然而,任何一個階段中的社會都存在著缺憾,而人總處于這樣的社會階段中。因此,人時刻處于不完滿的狀態之中。價值理性的作用就在于通過對于“應然”和“實然”問題的追問,來批判現實世界,通過批判來解構、治療現實世界。解構并不等同于破壞,價值理性對于現實世界解構的目的在于建構一個理想的、應然的、合乎人的本性和目的的美好世界。因此,價值理性也是一種建構理性。價值理性總是要為人類設置實然與應然的矛盾,即在觀念上建構一個理想的世界作為人類前進的目標,給人以鼓舞和引領。價值理性不只觀念地建構超越于現存世界的理想世界,而且支撐、鼓舞、引領人通過實踐去變革現存世界,建構應然的理想的世界,致力于使理想世界轉變為現實世界。
可見,工具理性的主體客體化和價值理性的客體主體化是人的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相互作用過程的兩個方面。這兩個方面在統一于實踐的基礎上共同構成了人的理性世界。
然而,工具理性霸權的出現打破了這樣一個和諧的狀態,使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之間產生了近乎不可調和的矛盾。
工具理性霸權的危險之處在于將手段目的化。當手段成為目的時,意味著原有的雙向過程變成了主體客體化的單向過程。這種轉變帶來的結果是,人由于喪失了對行為本身進行價值判斷的能力,導致了人的“異化”和“物化”,而淪為了物所支配的奴隸。工具理性這種對價值理性的剝奪,使價值理性將工具理性本身作為了批判和解構的對象。而對于工具理性的批判和解構,卻又使價值理性喪失了在實踐基礎上進行建構的能力,同時工具理性也失去了前進方向和精神動力。更為嚴重的是,越是受到批判的工具理性就越會成為價值理性批判的對象,而價值理性也隨著對工具理性批判的加深而陷入日漸式微的惡性循環當中。
生態危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工具理性霸權所造成的主體客體化的單向過程,使人走向了“異化”和“物化”,即人將追求物質獲得的最大化作為自己的行為目標——為了獲得物質而獲得物質。至于在主體客體化的過程中所造成的外部成本,那是不計入個體人的成本計算中的。由于破壞性行為對于個體人而言是成本最小的行為,所以個體人會通過破壞性行為來獲得物質。而這種破壞性行為的對象正是生態環境,其結果就是形成了生態危機。
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矛盾所引發的生態危機已經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重視,人們也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思路和方案。生態馬克思主義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產生,并針對生態危機背后的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矛盾,提出了自己的化解思路和方案。
生態馬克思主義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重要流派之一,其源自馬克思主義的人與自然關系理論和新馬克思主義法蘭克福學派的生態思想。馬克思主義的人與自然關系理論以“人類尺度”、“自然問題的社會問題根源”、“人與自然的歷史性統一”作為自己的理論框架,為生態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最基本的分析框架和解釋范式。新馬克思主義法蘭克福學派從“異化”的角度闡發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思想,通過對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現象的批判,分析了在資本主義社會,由于工具理性的泛濫和價值理性的衰微,人類通過掠奪和踐踏自然界,造成了生態危機:不僅人與人的關系被異化,而且人與自然的關系也處于異化狀態。
在以上兩點的基礎上,生態馬克思主義重新審視了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矛盾,并提出了化解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矛盾從而解決生態危機的思路:
首先,生態馬克思主義認為,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在以人類中心主義精神基礎上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生態馬克思主義反對技術中心主義和自然中心主義,強調將人類的利益和自然的利益統一起來。其既承認人類對于自然的依賴,也承認自然只有與人類共存并相互轉化才有意義。也就是說,自然界只有通過人和行為才能獲得現實性。從這一點上說,自然是社會的一部分,具有社會歷史性。這一點不僅明確了人與自然的共生關系,更重要的是,重新確立了自然與人是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雙向過程的同時并存,也就重新確立了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統一的基礎。
其次,生態馬克思主義認為,人之所以與自然的關系惡化,根本在于資本主義制度扭曲了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生態問題的本質是社會問題。資本主義對于利潤最大化的無限追求并盡力將成本外在化,使得資本主義采取了掠奪方式來獲取全球的有限資源。伴隨資本主義全球性掠奪的就是全球性的生態危機。正如維克托·沃爾斯所言:“當前全球嚴重的生態問題,完全是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無節制的生產和無節制的消費造成的。”
再次,生態馬克思主義提出了通過以生態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方式來消除生態危機產生的根本原因。未來社會主義的兩個基本面是人類的真正自由和人與自然的歷史性統一。通過這兩個基本面,人類就能夠克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導致的異化和人與自然的矛盾。因為這兩個基本面是基于人們真正把握住了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實現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的共存,從而使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真正回歸到自己的本原狀態,兩者之間又恢復了原有的良性循環。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正常關系的回歸,意味著生態危機存在的根本原因的消失,最終實現了生態系統的正常化。
最后,關于如何實現生態社會主義,生態馬克思主義也提出了相應的路徑。生態馬克思主義認為,“異化”是資本主義的主要特征。“異化”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無約束的追求利潤。要消除“異化”,就要建立起完全不同于資本主義的全新體系。這種體系是對資本主義社會體系生態現代化的變革,是對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經濟理性的約束和批判,是建立起全新的生態理性。依據這樣的原則,通過對傳統的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環節的徹底改造,實現經濟發展、社會發展和生態發展的統一。這樣的全新體系就是生態社會主義。要實現生態社會主義自然離不開階級斗爭和集體行動。不同于傳統階級斗爭的是生態馬克思主義所提出的階段斗爭是“非暴力”的,是一種在立足現有體系來推翻現有體系的斗爭。
以上的思路,既包括了生態馬克思主義對于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矛盾的認知,也涵蓋了化解這種矛盾的方法與路徑。生態馬克思主義視角的獨特之處在于,從社會問題的角度探尋生態危機的認知渠道和化解方式,把握住了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矛盾是產生生態危機的根本原因這一關鍵點,因此,其能夠有針對性地提出化解方案。
生態馬克思主義對于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矛盾的認知與化解有其獨特之處,也有可資借鑒的地方。然而,正如同西方的其他理論體系一樣,生態馬克思主義也存在著自身不可克服的歷史局限性。首先,生態馬克思主義沒有完全貫穿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有關理論,其理論闡述過程中時有背離馬克思主義之處。其次,生態馬克思主義夸大了“消費異化”和生態危機的影響,相對而言,忽視了更為根本的“勞動異化”和經濟危機的作用,導致了人與自然的矛盾高于了人與人、人與社會的矛盾。
[1]本·阿格爾.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論[M].慎之,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
[2]劉仁勝.生態馬克思主義概論[M].北京:中央編譯局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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