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樣升起》中的人物性格特征與對話分析

彭金霞

（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 400715）

《太陽照樣升起》中的人物性格特征與對話分析

彭金霞

（西南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 400715）

海明威是美國著名的小說家之一，是“迷惘一代”的代表。《太陽照樣升起》這部作品是“迷惘一代”文學的代表作和現代文學風格的新宣言，其對話及客觀式展示人物的技巧受到高度贊揚。論文通過對措詞、句型、語法以及對話的內涵與外延的分析說明作者是如何塑造兩位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征，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海明威的作品。該論文的研究還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即在痛苦和死亡面前，人們應該勇敢自信地面對生活。

對話；迷惘一代；性格特征

發表于1926年的《太陽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小說通過描寫一戰后一群流落巴黎的英、美青年的生活和思想情緒，塑造了“迷惘的一代”的典型，體現了“迷惘的一代”文學的基本特征，被稱為是“迷惘的一代”流派的宣言書。作者藉此成為“迷惘的一代”的代言人，并以此書開創了海明威式的獨特文風——簡潔、明朗、平白、蘊藉。口語化的語言簡潔、凝練，內心獨白及重復手段的使用使人物內心活動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電報式”的對話使語言、儉約卻蘊含豐富。論文通過分析小說中的對話，發掘其所蘊含的意義，闡釋了海明威是如何通過簡潔與意蘊豐富的對話塑造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的。

一

杰克·巴恩斯是小說中的主人公也是敘述者。作為美國一家報館的駐歐記者，杰克戰后旅居法國。戰爭中負重傷使他失去了性能力，從而不能與自己所鐘情的女人勃萊特·阿施利夫人結合。“杰克的性創傷造成了他破裂的男性身份意識。”他在生活中沒有目標和理想，被一種毀滅感所吞食。他嗜酒如命，企圖在酒精的麻醉中忘卻精神的痛苦。但他并沒有因此被打垮和放棄對生活的渴望。他不斷探索與追求，在經歷了許多艱難與痛苦之后，他從失敗中走了出來。面對不可改變的命運，他表現出了從容、鎮定，保持了人的尊嚴和勇氣，即所謂的“硬漢”精神。他務實、負責、寬容、自制。但同時自我懷疑，由于失去性能力而缺乏男性安全感，并對此充滿了恐懼。

他務實、負責的性格表現在他與羅伯特·科恩的對話中。小說開頭，當科恩認為生命是如此迅速，而想擺脫目前在巴黎混亂的生活時，他邀請杰克和他一起去南非。杰克說到：“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你做不到自我解脫。毫無用處。”否定詞“做不到”、“毫無用處”的使用直接指出了科恩的不切實際與逃避現實。在杰克看來，巴黎同南非的生活是一樣的，逃避只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因此他決絕了科恩。他明白生活無聊、精神空虛的真正原因，明白只是單純地挪動地方解決不了問題，因此他懂得去面對而不是逃避現實。

務實和負責并不是杰克唯一的性格特點。當杰克在餐廳遇到勃萊特時他說：“我們不能在一塊過，勃萊特？我們不能就那么住到一起？(Couldn’t we live together,Brett?Couldn’t we just live together?)”

“我看不行。我會見人就搞關系而對你不忠實。你會受不了的。”

“我現在不是能忍受得了嗎！”這兩個否定疑問句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闡釋。首先，杰克充滿了自我懷疑，對自己失去性能力而缺乏男性安全感。對于勃萊特的回答杰克沒有絲毫的信心，因為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滿足勃萊特的性欲。其次，盡管杰克充滿了自我懷疑，他仍然充滿期待地想勃萊特可以因為沒有性而同他生活在一起。這兩個否定疑問句的使用也充分體現了杰克渴望得到勃萊特肯定的答復。第三，除了自我懷疑與期望，杰克的語氣充滿了譴責。他質問勃萊特難道沒有性的真愛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嘛！他認為勃萊特不能僅僅因為他沒有性能力而拒絕他。最后，杰克的語氣也充滿了恐懼，他不確定勃萊特將會如何回答他。他害怕勃萊特會直接說出他的性無能，這樣他會受到很深的傷害并感到非常丟臉。他的恐懼充分反映了他缺乏男性安全感。這段對話表明了杰克充滿自我懷疑和恐懼。動詞“忍受”表明了杰克的容忍性。情態動詞“可以(could)”的否定形式說明了人的情緒，也表達了人的愿望。“不能(couldn’t)”準確地體現了杰克當時的情感，即迫切希望勃萊特可以與他共同生活。

杰克也是堅強的。小說最后，羅梅羅離開了勃萊特后，她身無分文地被困在馬德里，杰克慷慨仁慈地救了她。當他們坐在出租車里彼此依偎時，勃萊特說到：“唉，杰克，我們要能在一起該多好。”“是啊，”杰克說。“這么想想不也很好嗎?”這對杰克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諷刺，也顯示了他的絕望。勃萊特是打算回到邁克身邊的，對于杰克來說他仍然是孤身一人。因此杰克明白幻想終歸是幻想，不可能成真。同時杰克又是堅強的。盡管他為勃萊特做了很多甚至是幫她與別的男人約會，他痛苦、無耐，最終一無所獲。但他最終勇敢地面對了現實，即他和勃萊特之間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也因此他說這么想想也挺好的。

雖然戰爭讓杰克失去了“男性尊嚴”，他也因此受盡了折磨，生活無望，精神空虛，對愛情可望而不可及，但經歷痛苦、艱難的探求之后，他做到了堅強與坦然。戰后，杰克失去了性能力，缺乏男性安全感，他可以無望的生活下去，但他沒有放棄生活和自己。當別人感到悲觀失望、漫無目的、理想幻滅時，杰克仍舊勇敢地面對生活，優雅地活著。當科恩感到失望迷茫時，杰克說道：“除了斗牛士，沒有一個人的生活算得上是豐富多彩的。”“除了”一詞告訴我們只有像斗牛士一樣的生活才是豐富的。眾所周知，斗牛士每天的生活都是很危險的。他們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努力去面對死亡。不具備堅強的意志和勇氣的人在面對這種危險的生活時，一定會面臨崩潰。斗牛士堅持自己的事業，勇敢地面對生活。他們象征著可以平靜地、勇敢地、充滿希望地面對生死的人。這種面對生活的態度也恰恰證明了杰克的不屈的精神。也正體驗了海明威的這句：“一個人并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可就是打不敗。”

二

勃萊特·阿施利夫人是新女性的代表。新女性的產生經歷了一定的社會和歷史的背景。一戰期間，大批男子去了前線，留下的工作空缺由婦女頂替。經濟地位的改善使她們的自信大增并開始不滿足其傳統角色。20世紀，女權運動在西方相繼出現。20世紀20年代，女性獲得了選舉權。隨著經濟與社會地位的變化，女性的道德價值觀念也發生了改變。她們不再局限于家庭主婦的角色，而努力成為獨立的個人。20世紀后期，新女性開始重視她們的自主權。她們反對傳統的純潔、虔誠、順從的思想，追求自由、獨立以及公共發言權。外表上，她們留短發，穿著時尚如迷你裙。“這些女性徹底擺脫了傳統對她們身體的束縛，穿著短裙子和半透明的衣服，這對于傳統的裸腳長裙和隱身胸衣的時代無疑是一個挑戰。”“總之，新女性反抗父權制婚姻，反對植根于女性生態學的社會秩序，反對扮演沒有靈魂的他者角色。”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第一代新女性在西方誕生了。勃萊特正是新女性的代表人物。

她走出了傳統的家庭，毫無愧疚之心地進入到公共場合，她敢于進入以前限制女性進入的場合如酒吧、斗牛場。“她身上充滿著時代的矛盾：既有追求個人幸福、獨立意識較強的一面，也有放縱性愛、及時行樂的一面。”她穿著時尚、留短發、抽煙、喝酒。她追求自由、獨立以及性解放。雖然她追求的過程充滿了痛苦，但同時，她善良、體貼、務實。她不屈服于男性權威，盡力去追求自由。當羅梅羅試圖控制她時，她甚至離開了他盡管非常愛他。羅梅羅希望她更女性化，并留長發，勃萊特拒絕了。“他要我把頭發留起來。我，留個長發。那會是個什么怪模樣啊。”

傳統上，長發象征著依賴與優雅。短發則象征著束縛的結束、自由的開始。勃萊特拒絕留長發而堅持留短發恰恰反映了她追求自由，不受男人統治的決心。她夸張地描述長發帶給她的不愉快，拒絕選擇擁有依賴性和優雅的傳統理想女性氣質。

勃萊特一直都是獨立的。小說的最后，當羅梅羅離開并想留給她很多錢時她拒絕了。“我跟他說我有的是錢。他知道我是在撒謊。我不能拿他的錢，你知道。”當和一個男人關系結束時，女人拿他的錢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但勃萊特沒有。盡管她沒有錢，她寧愿撒謊說自己有很多錢。如果她拿了這些錢，就會傷害她的自尊以及她和羅梅羅之間的愛。她不能接受為性付款的錢，她盡力使自己獨立起來。

此外，勃萊特又是真實的，她善良體貼。第七章中，當杰克在餐廳見到勃萊特時，他說：“我們不能在一塊過，勃萊特？我們不能就那么住到一起？”

“我看不行。我會見人就搞關系而對你不忠實。你會受不了的。”

勃萊特的回答是非常理智且富有深意的。第一，她并沒有提到杰克的性無能，而是談論自己的缺點。她用“見人就搞關系”來描述自己，告訴杰克她的行為有多么惡劣，因此她不想欺騙杰克。第二，勃萊特拒絕杰克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她見人就搞關系，而是杰克不能提供給她性滿足。勃萊特是愛杰克的，然而追求自由和性解放的她是不會接受杰克的性無能的，因為這意味著犧牲自己的性欲和自由，意味著屈服于男性權威。她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杰克不能滿足她的性欲，也是為了不傷害杰克的臉面。最后，勃萊特說杰克沒有辦法忍受。事實上，勃萊特想說的是她不能忍受杰克的性無能。然而，勃萊特只談論自己的缺點，對于杰克的缺點她只字未提，這也表明了她的善良。

經歷了一番痛苦之后，勃萊特懂得了面對現實，也表現出了她的仁慈。在羅梅羅離開馬德里，留下身無分文的她后，她請求杰克前來救她。她對杰克說：“你知道，我三十四了。我不愿當一個糟蹋年輕人的壞女人。（I’mnot goingto be one ofthese bitches that ruin children.）”

她誠實地說出了心中所想。將來時態的使用表明了她的決定，她將會是一個正常的女人而不是一個糟蹋年輕人的女人。也因為她已經三十四了而這個斗牛士卻只有十九歲，他們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他們的關系會阻礙這位年經斗牛士的前途，她的理智戰勝了欲望，她的善良使她在讀者面前閃亮。

三

《太陽照常升起》被認為是現代主義風格的新宣言，并以它的對話簡潔、人物客觀而廣受好評。小說中人物的經歷與作者的個人經歷混合在一起，展示了一個充滿憤怒、不滿與迷惘的喧囂的20世紀年代。同時，小說中的對話揭示了作者的創作風格，即措詞準確恰當、簡單易懂；句子簡短、凝練；諷刺、幽默，戲劇性手法被創造性地使用。作者因此刻畫出了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勃萊特誠實、善良、體貼。作為一個新女性，她追求自由與獨立，盡管追求的過程充滿了痛苦，但她最終學會了面對現實。杰克充滿了自我懷疑，缺乏男性安全感，但他克制、寬容、務實、負責、勇敢。杰克的“硬漢”精神鼓舞和激勵著人們要勇敢頑強地面對痛苦和壓力，要在重壓下優雅地活著。

［1］［美］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M］.趙靜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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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7-019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