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工會法人民事權利探析

寧清同

(海南大學法學院海口市570228)

我國工會法人民事權利探析

寧清同

(海南大學法學院海口市570228)

工會法人依法可獨立享有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既具有法人共有的民事權利，也具有自己特有的民事權利，即為實現工會維護職工權益之特有宗旨所需要的民事權利，主要包括代表權和監督權。但工會法人不應具有從事營利性活動的權利。

工會法人民事權利;代表權;監督權;經營權

工會法人資格的核心問題是民事權利。工會法人的民事權利，是指工會法人依法享有民事權利和承擔民事義務的資格，它可概括為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法人共有之民事權利，或曰普通民事權利，主要為法人組織因維持自身之存續和業務職能所必需的民事權利，如為滿足購買辦公用品的需要而必須具備的締結買賣合同的民事權利;二是工會法人特有之民事權利，主要指為實現工會維護職工權益之特有宗旨所需要的民事權利，包括代表權和監督權。

一、關于工會法人的代表權

工會法人的代表權，是指工會法人依法享有的代表職工進行特定法律行為的資格。我國《工會法》第2條規定:“中華全國總工會及其各工會組織代表職工的利益。”第6條又規定:“工會在維護全國人民總體利益的同時，代表和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這是工會法人享有代表職工之權能的直接依據。工會法人代表權的宗旨和主要內容，就是在勞動關系中依法代表和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工會主席或者主持工作的副主席為工會的法定代表人，是行使工會代表權的負責人。

關于工會法人代表權的法律性質，有人認為“不同于一般的民事代理”，因為它可直接以工會自身名義而非被代理人名義行使，無須委托即可產生，具有概括性和連續性，而非個案授權。筆者以為，工會法人代表權的性質，應是民事代理權，且是基于職工集體意愿的法定代理權。理由主要在于:第一，其直接的取得依據并非被代理人的委托授權，而是法律的直接規定，但工會的產生須基于職工的集體意愿;第二，其概括性和連續性之特點，也與法定代理權相一致。法定代理人從事代理活動時無須具體授權，且可反復行使，不限于某一案件，也不需一案一授權。至于以工會自己名義行使代表權，這與民事代理權并無根本沖突，關鍵在于其宗旨是為了所代表職工的合法權益，而且在民事代理中也并非必須以被代理人名義行使權利，如間接代理就是以自己名義，律師在代理訴訟活動時，也是以自己的名義發表代理意見的。

二、關于工會法人的監督權

工會法人的監督權，是指工會對侵犯或可能侵犯職工合法權益的行為進行調查、干預、提出建議或異議、要求改正或撤銷等方面的民事權利，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對處分職工的決定提出異議;(2)對侵犯職工勞動權益的行為依法進行干預;(3)保護職工的生命安全與身體健康;(4)參與或獨立進行涉及職工利益的調查。

工會法人作為一個政治性團體，當然還具有其他政治、行政方面的權利，如協助企事業單位辦好職工集體福利事業、做好勞動安全衛生和社會保險工作、會同企事業單位教育職工以國家主人翁態度對待勞動、組織職工開展群眾性技術革新活動、進行業余文化技術學習與培訓、組織開展職工文娛體育活動、與有關部門共同做好勞動模范和先進生產(工作)者評選表彰與培養管理工作，等等。

三、關于工會法人的經營權

經營權是指從事營利性活動的權利。依據工會法人的性質、宗旨、目的及各國工會法人的立法與實踐，工會不應從事營利性活動，這本來是沒有疑義的。但我國立法出于彌補工會經費不足之考慮，仍允許工會法人從事經營性活動。《工會法》第42條所規定的工會經費來源，就包括“工會所屬的企業、事業單位上繳的收入”。該法第47條又規定:“工會所屬的為職工服務的企業、事業單位，其隸屬關系不得隨意改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產業工會、基層工會是否具備社團法人資格和工會經費集中戶可否凍結劃撥問題的批復》(以下簡稱《批復》)第2條關于“產業工會或基層工會投資興辦的具備法人資格的企業”的規定，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民事審判工作中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1條關于“工會投資興辦的企業”的規定，都肯定了工會法人可投資興辦企業。

但筆者認為，工會法人不應享有從事經營性活動的民事權利，即不應具有投資興辦企業的資格。其主要理由如次。

第一，允許工會法人從事經營性活動的規定，與《工會法》其他規定存在著在立法上的沖突。《工會法》第6條規定:“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責。”第42條又規定:“工會經費主要用于為職工服務和工會活動。”根據這些規定，工會法人應無權從事經營性活動，更無權將工會財產用于興辦企業。

第二，工會法人從事經營性活動，違背工會組織的宗旨和目的，會妨礙其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基本職責。這是因為，如工會法人直接投資興辦企業，其工作人員必然須抽出時間和精力，用以管理企業，在營利目標驅使下，甚至可能將經營企業變成工會主要業務，這就難以保證工會集中時間與精力，及時有效地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如允許工會法人將工會財產用于興辦企業，則難以保證工會保留充足的經費用于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投資收益的誘惑，可能會促使其將更多經費用于投資興辦企業。

第三，工會法人從事經營性活動，與其根本性質相悖離，甚至會導致工會組織與職工利益發生沖突。因為工會法人如投資興辦企業，則工會就成了企業股東，即企業資本所有人。在勞資關系中，工會法人成為資方，其自身利益、地位就處于與職工利益、地位相對立的位置，此時，就無法保證工會法人還能真正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如工會法人代表本企業職工與資方交涉，則其會處于二難境地:維護資方利益，將違背其性質和宗旨;維護所投資企業的職工利益，又與其股東權相矛盾。

第四，允許工會法人從事經營性活動并無其必要。如果說以前工會經費總額不多、工會會員所交會費很少、所在單位上繳經費和政府補助經費過少、工會經費容易短缺、允許工會從事一定的營利性活動尚有一定客觀原因的話，那么，在當前職工工資、政府補助和單位上繳經費都有大幅度增加的情況下，繼續允許工會法人從事營利性活動，就完全無其必要了。

與經營性活動相關的，還有工會代表職工持股。

有的國有和集體企業在實行公司化改制過程中，給本公司職工分配了一定的股份，但由于職工人數較多、《公司法》又規定股東人數上限僅為50人，所以便以本公司工會名義、通過職工持股會代表職工持有股份。國家工商總局《關于國有企業改革中登記管理若干問題的實施意見》第4條規定:“對原國有企業吸收本企業職工入股改制為有限責任公司的，可由具有社團法人資格的本企業工會，代表職工作為公司的投資主體，行使股東職能。”中華全國總工會、國家對外貿易部、國家工商總局《關于外經貿試點企業內部職工持股會登記暫行辦法》以及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外經貿企業內部職工持股會法律地位問題的復函》，均有類似規定。依據《意見》、《辦法》和《復函》的規定，職工持股會在法律性質上是“公司工會內設的專門從事本公司內部職工股管理的組織”，“代表持股職工行使股東權利，履行股東義務，維護持股職工的利益”，代表職工持股的民事主體是工會法人，而非持股會。

工會法人代表職工持有公司股份，筆者認為有失其妥。

第一，工會法人作為一個群眾性組織，沒有代表職工持股或管理股份的專業知識和能力，其持股人地位完全可能被公司中的大股東所控制，所以無法保證其能夠真正維護職工的股東權益。

第二，工會法人代表職工持股，可能會妨礙其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基本職責，因為代表職工管理股份同樣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顯然不利于其完成其核心任務。

第三，工會法人代表職工持股，將使其在公司中的角色定位產生沖突，因為當公司與職工產生權益糾紛時，工會法人既要維護職工作為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又須保障職工作為股東的權益，這在本質上屬于雙方代理，不僅于法不容，也難確保公正。

第四，從程序上看，職工股份的“所有權、分紅權、處置權歸全體職工”，既然如此，則其權利主體應是職工，即使須委托其他主體行使，也應由職工按照自己意愿并通過委托形式選擇合適代理人，而并無須直接在立法上規定由工會代表職工行使其股東權，《意見》、《辦法》和《復函》的相關規定，顯然違反法律，侵犯了職工的民事權利。

第五，從法律責任看，工會職工持股會本身并不具備法人資格，不能獨立承擔民事責任，如工會法人一旦因為持股行為而承擔賠償責任，勢必會減少其擁有的財產，進而削弱其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基本職責的能力。因此，代表職工持股雖在表面上和短期內在維護職工利益，但在根本上卻將損害職工的利益。

筆者以為，職工持股的代表問題，完全可通過選擇其他合理方式來解決，如在征得職工同意前提下，由工會法人統一與信托投資公司簽訂集體委托合同，由信托投資公司以自己名義代表職工持股并進行管理，工會法人對其代行股東權行為進行監督。如公司為股份合作制企業，則可取消股東人數的上限，因為根據國家體改委《關于發展城市股份合作制企業的指導意見》，“職工個人股和集體股權應在總股本中占大多數”，股東人數如不超過50人，將在大多數股份合作制企業中難以實施。股份合作制持股職工究竟如何行使其股權，應充分尊重職工意愿。

所以，筆者建議，將來修改《工會法》，應禁止工會組織從事營利性活動，即應禁止工會法人享有經營權的民事權利，同時還應明確，工會法人不應享有代表職工持有公司股份的權利。

［1］葉建勛．利益多元化下的工會權利與職責［J］．工會理論與實踐，2003，(3)．

［2］姜穎．工會法人資格的確認及其程序［J］．工會理論與實踐，1999，(5)．

［3］郭富青．企業改制中職工持股現象透析［J］．公司法評論，2006，(1)．

［4］王紅衛，趙國民．工會法人股權的法律思考［J］．工友，2005，(5)．

［5］郭富青．企業改制中職工持股現象透析［J］．公司法評論，2006，(1)．

The Analysis on Legal Representatives＇Civil Rights of the Trade Unions of the Nation

Qingtong Ning
(Law School，Hainan University，Haikou，570228)

The legal representatives of the trade union have the civil rights according to the law．In the meanwhile，they should bear the civil responsibilities．They have the common civil rights which the others have，and have their own special civil rights as well，that is，to have the civil right to achieve the goal of the trade union for safeguarding the staff＇s rights including the right of representative and right of supervising．However，the legal representatives of the trade union should not have the right to join some activities which can make benefits．

legal representatives＇civil rights of the trade unions;right of representative;right of supervising;right of running

D922．56

A

1008－8636(2010)04－0014－03

責任編輯 繆志明

2010－09－10

寧清同(1963－)，男，湖南攸縣人，海南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教授，主要從事民商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