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桂芬
(中共河北省委黨校 經濟學教研部, 河北 石家莊 050061)
我國現階段正處在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攻堅時期,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強調,制定“十二五”規劃要以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為主線。長期以來我黨都把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作為一項重要任務,面對嚴峻的國際、國內形勢,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更是刻不容緩。而要促進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出口拉動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就必須改革收入分配體制,調整收入分配結構,改善收入分配狀況,建立擴大消費需求的長效機制,促進城鄉居民收入普遍較快增長,增強居民特別是低收入居民的消費能力。
按照國民經濟支出法核算,GDP是由投資、消費和凈出口三駕馬車拉動的,三者在GDP中所占的比重分別構成投資率、消費率和凈出口貢獻率。總體上看,世界各國消費率的增長一般與GDP同步增長或略高于GDP增長。絕大多數國家在經濟達到中等收入水平后消費結構升級加速,消費率通常會出現一定幅度的上升,然后穩定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上,成為支撐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近年來,投資和消費已經成為調節我國宏觀經濟運行的重要手段。但與國際消費率比較,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消費率總體呈現下降趨勢,從1978年的62.1%下降至2007年的48.8%,下降了13.3個百分點。消費率包括政府消費率和居民消費率。我國居民消費率從1978年的48.8%下降至2007年的35.4%,下降了13.4個百分點。因此,我國消費率呈現下降趨勢,主要是由居民消費率的持續走低引起的。
實際上,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我國就提出要把擴大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作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拉動力,但是消費不足卻一直是困擾我國經濟發展的一塊短板,成為經濟運行中的一個難題。由于消費率過低,使消費、投資和出口的結構失衡問題長期沒有得到根本解決。一方面,多年來我國的經濟增長主要依賴投資拉動。由于投資增長過快,產業規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擴張,新增大量產能,造成生產能力過分擴張,導致生產能力過剩的風險始終存在。金融危機后中國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中央與地方政府動用4萬億投資來拉動內需,使得2009年我國投資對GDP的貢獻率達到92.3%,成為走出危機的主要拉動力,但這也使一些產業產能過剩問題明顯加劇。同時由于我國的經濟增長方式長期是靠高消耗、高耗能、高污染支撐的,帶來的經濟發展不可持續的問題也日益突出。另一方面,我國的經濟增長又主要依賴出口拉動。2008年,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為2.17萬億美元,其中出口額為1.22萬億美元,分別相當于GDP的66.8%和37.4%。由此可見對外貿易對中國經濟發展起著非常重要的拉動作用。國際金融危機使我國出口急劇回落,2009年的出口對GDP的貢獻率一改長期的高比率,而下降為-44.8%,這直接導致我國的經濟增長速度迅速下滑。在全球金融危機的大環境中,我國經濟也進入了低速發展時期,繼續依靠投資和出口拉動經濟增長已明顯力不從心。目前,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仍然存在,加上貿易保護主義持續抬頭,使我國外部需求放緩、減弱,出口受到嚴重影響。在出口受阻的情況下,如果再主要依賴投資拉動經濟會導致大量產能產量過剩,使風險越來越大。因此,當前以及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使投資、消費和出口協調拉動經濟增長,特別是擴大消費需求對我國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和經濟復蘇將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積極擴大消費需求,提高廣大人民群眾的消費能力,是我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促進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任務和重要手段。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推進,我國收入分配制度也相應進行了改革,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生產要素參與收入分配的原則逐步確立,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逐步形成,廣大人民群眾收入水平持續提高,生活得到大幅度改善。但是,當前國民收入分配結構不合理已成為影響我國擴大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擴大的重要原因。
第一,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失衡抑制了居民消費率的提高。由于目前我國居民收入占國民收入比重下降,勞動者報酬占初次分配的比重偏低且持續下降,居民“錢少不夠花”,明顯影響總消費水平,導致消費率隨之下降。近幾年,國民收入在政府、企業和居民三者之間的分配出現了明顯的失衡。在初次分配領域,過于“親資本”,勞動者工資增長趕不上企業利潤增長,企業財富向資本傾斜。在再分配領域,居民勞動收入增長趕不上國家財政收入增長,國民財富向政府傾斜。據資料顯示,勞動者報酬占初次分配的比重,由1990年53.4%下降到2007年41.4%,下降了12個百分點。2008年,農民人均純收入低于經濟增長1個百分點,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低于經濟增長0.6個百分點。相對于企業收入和政府收入,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呈持續下降的趨勢。1992年—2007年,政府收入增長9.83倍,企業收入增長19.35倍,居民收入增長7.52倍。因此,過高的企業留利和財政收入直接導致企業投資規模和政府基礎建設規模高速增長,也導致投資—消費關系惡化;對于絕大多數中低收入民眾來說,勞動力收入是其最為重要的收入來源,甚至是多數人唯一的財富收入來源。當勞動力在整個收入分配中的比重過低時,自然會導致絕大多數居民收入水平十分低下,消費支付能力小,使得國內擴大內需的政策缺乏動力源。同時,由于我國政府公共服務支出總體不足,社會保障制度還不夠健全,迫使居民用自身的收入來支付快速增長的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支出,廣大居民的即期消費意愿和消費行為受到較強的壓抑,不僅擠壓了居民的其他消費增長,而且強化了居民的謹慎預期,“有錢不敢花”,降低了居民消費傾向。這些都導致了我國消費水平低,特別是消費需求對經濟增長的拉動力比較弱,2009年,我國在家電下鄉、汽車下鄉等一整套政策刺激之下,最終消費對GDP貢獻率才勉強超過50%。
第二,財富和收入分配差距過大導致平均消費傾向下降。財富和收入占有狀況的極端不均衡,使得絕大多數中低收入居民,尤其是作為居民主體的農民的收入及財富占有量極低,整體上降低了居民的消費傾向,增強了儲蓄傾向,從而成為阻礙我國居民消費率提高的最大制約因素。1990年以來農民收入的增幅明顯低于城鎮居民,二者之間絕對額的差距逐年擴大。2008年,城鄉居民人均收入差距突破萬元,2009年城鄉居民之間的收入之比已擴大到3.33∶1。1980年—2009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27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36倍。除了城鄉居民之間,地區之間、行業之間、不同群體之間的居民收入差距也有擴大之勢。在地區之間,東中西三大地帶存在明顯的收入差距。農村居民的人均純收入以中部地區為1,東部、中部、西部之比1978年為1.09∶1∶0.91,2007年為1.52∶1∶0.78;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以中部地區為1,東部、中部、西部之比1978年為1.10∶1∶1.01,2007年為1.46∶1∶0.94。從省份看,2008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最高的上海為26675元,最低的甘肅為10969元,相差2.43倍;農民人均純收入最高的上海為11443元,最低的貴州為2725元,相差4.20倍。在行業之間,據《中國統計年鑒(2009)》,2008年最高行業平均工資高出最低行業平均工資4.72倍。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統計,目前電力、電信、金融、保險、煙草等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是其他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2~3倍,如果再加上住房、工資外收入和職工福利待遇上的差異,實際收入差距可能在5~10倍之間。在不同群體之間,根據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統計數字,我國占總人口20%的最貧困人口占收入或消費的份額只有4.7%;而占總人口20%的最富裕人口占收入或消費的份額高達50%,少數人口占有著多數資源和財富。
近幾年我國所面臨的內需不足與收入差距的過分擴大有一定關系。因為市場需求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收入分配狀況。在收入差距比較合理的情況下,市場需求的分布錯落有致,與產業供應鏈基本吻合。由于不同收入水平者的需求偏好和邊際消費傾向不同,在收入差距很大的情況下,不同收入群體形成消費斷層。根據不同消費群體平均消費傾向,高收入群體隨著收入的增加,邊際消費遞減,平均消費傾向最低,消費需求呈現相對縮小的趨勢;中等收入群體平均消費傾向最高,既有消費欲望,也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目前占的比重不大,又由于缺乏良好的收入預期不敢消費,啟動市場的動力不足;至于絕大多數的低收入群體,有強烈的消費欲望,但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有限,形成不了有效需求,消費市場特別是農村市場難以啟動。正是由于收入分配的差距,導致我國消費需求拉力不足,被迫嚴重依賴國外的消費市場和投資,使內需與外需、投資與消費的結構失衡。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將進入“十二五”的新階段,特別是在后國際金融危機時期,世界經濟格局將發生明顯的調整和變化,要保持我國經濟在更長時期內的平穩較快可持續增長,必須推動我國收入分配結構調整,讓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公平分享改革和經濟發展的成果,使其更有利于內需驅動型的平衡增長。因此,在經濟發展這個“蛋糕”做大的基礎上,要進一步完善收入分配制度,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把“蛋糕”這個財富分好,著力提高城鄉中低收入居民收入,增強居民消費能力,促進居民消費需求的擴大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
第一,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和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通過從根本上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努力實現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發展同步、勞動報酬增長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同步。一是重新構建財政、企業、居民三者間的利益合理分配機制,把“讓利于民”或“藏富于民”作為長期發展戰略,徹底扭轉居民收入增長速度落后于財政收入增長速度的問題。要增加政府支出用于改善民生和社會事業的比重,逐步完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形成良好的居民消費預期。二是通過建立企業職工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和支付保障機制,健全最低工資制度,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制度等措施,完善有利于提高勞動者報酬的薪酬形成機制,提高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
第二,破除城鄉分割的二元分配機制,加大公共財政支農力度,調節城鄉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縮小城鄉之間的差距,從根本上就是要著力破除城鄉分割的二元經濟社會結構,破除城鄉分割的二元分配機制。要打破城鄉戶籍藩籬,建立新型的自由流動的現代城鄉戶籍管理制度和福利保障制度等,建立進城務工人員的社會保障制度和公共服務制度,建立失地農民的補償制度和社會保障體系。徹底改變農業和農村經濟長期在國民收入分配和資源配置中所處的不利地位,盡快形成有利于“三農”的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一是提高財政支農支出的比重,加大公共財政支農力度,鞏固和完善強農惠農政策。在國民收入的再分配中,要按照“多予、少取、放活”的原則,進一步加大公共財政支農的力度,擴大公共財政覆蓋農村的范圍,讓公共財政的陽光普照農村,讓公共財政的雨露滋潤億萬農民。二是完善公共財政制度,加強政府對農村基礎設施和社會事業發展投資,建立健全農村公共服務體系,為農村居民提供最基本的均等化公共服務。
第三,改革現行財政體制,調節地區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改革財政體制應當將調節地區間財力差異作為調整和完善體制的重點。根據區域間經濟、財力的不平衡程度和省以下政府的公共服務水平等客觀因素,合理調節地區之間財力分配,既要有利于經濟發達地區繼續保持較快的發展勢頭,又要通過中央財政對地方的稅收返還和轉移支付,扶持經濟不發達地區的發展和老工業基地的改造,從體制上扼制地區間差距拉大的趨勢。
第四,推進壟斷行業改革,調節行業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行業之間收入分配差距不斷擴大在于行業壟斷的制度性原因。壟斷格局不打破,公平準入不解決,這種收入分配的格局必然會存在。針對當前壟斷行業改革和公平準入改革滯后的突出問題,要完善市場競爭機制,推進壟斷性行業體制改革,消除“玻璃門”和“天花板”,吸引更多民營資本進入壟斷性行業;抓好配套改革,加強對壟斷行業過高收入的調控,從根本上解決壟斷行業獲取暴利問題。
第五,健全再分配機制的調節功能和力度,縮小不同群體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加強政府對收入分配的調節職能,規范分配秩序,調節差距過大的收入。一是完善稅制調節高收入。對合理、合法的高收入,國家要通過對征收個人所得稅、財產稅、遺產稅等,使高收入者的收入適當降低,從而縮小高收入者與低收入者的收入差距。二是堅持在發展中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要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培育新的增長極,使有條件的一部分低收入者(地區)的收入水平得到大幅提高;進一步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完善生產要素自由流通機制,保證要素貢獻與要素分配相符合的分配機制的正常運行,使這部分行業和勞動者的應有收益得到體現;完善人力資本培育的合理制度,建立中等收入者比重擴大的穩定機制。三是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確保低收入居民的生活水平,消除城鄉居民即期消費的后顧之憂。要貫徹落實好中央關于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這一惠民政策,保證農村生活困難人員的基本生活;大力發展服務業和中小企業,增加就業創業機會,促進充分就業,從源頭上解決城鎮生活困難居民無收入來源問題,提高城鎮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失業保險標準等,提高城鎮低收入居民收入水平;加大政府的社會保障投入和公共服務投入,較大幅度地增加社會保障、醫療衛生、教育和廉租住房建設等公共服務支出;擴大社會保障制度覆蓋面,逐步完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逐步提高保障水平,確保低收入階層的基本消費能力,形成良好的居民消費預期。四是取締非法收入。對侵吞公有財產、偷稅逃稅、行賄受賄、權錢交易、走私販毒、制假售假等非法牟利行為和非法所得,必須依法嚴懲,嚴厲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