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曉
(南京師范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法學
權利恢復的理論探究
——立足寬嚴相濟刑事政策語境的分析
馬春曉
(南京師范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是基于對犯罪的科學認識,是充分認識到刑法的功能,是對構建和諧社會偉大政治理念的呼應,這三個方面都是與權利恢復制度相一致的。本文對弊大于利的前科制度提出合理性質疑,在寬嚴相濟的語境下對引入權利恢復制度進行正當性、可行性和緊迫性的思考,并對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下我國具體適用權利恢復制度進行“度”的考量。
寬嚴相濟;前科制度;恢復權利;犯罪標簽;再社會化
權利恢復制度產生于17世紀后半葉的法國,是在君主赦免權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通過國王的赦免行為,被處罰者在服刑之后和在賠償之后,可從不名譽的污點中解放出來。其恢復的效果在于,完全消除判決(“la loi et tribunal effacent la tache de votre crime”)。在資本主義時期,權利恢復制度經過演變和發展,最終交由法院行使。德國正是以“刑罰執行時效”為出發點,基于對“通過判刑而打上烙印的惡劣行為的補償思想,在法律的這一基本認識上,不起任何作用,且被以公正司法的形式被合法地撂在一邊”的理解,于1920年頒布了《消除犯罪記錄法》,通過立法制定權利恢復制度。隨后在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建立了權利恢復制度[1]。權利恢復制度站在寬容和理性的立場,科學的認識犯罪的形成,對刑罰適用的謹慎性的作出了睿智解讀,對犯罪人的再社會化作出了精心的組織和安排。這種基于善的寬廣博大和胸懷和用心良苦的立法智慧和我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以及倡導以人為本的和諧社會理念目標上具有一致性,價值上具有共通性。
與權利恢復制度相對的便是前科制度,基于我國的特別的戶籍終身制度,被打上“前科”標簽的前科人員由于其部分資格和權利被剝奪,他們在就業、升學、晉職中更是面臨難以克服的困難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00條規定如下:“依法受過刑事處罰的人,在入伍、就業的時間,應當如實向有關單位報告自己曾受過刑事處罰,不得隱瞞。”此即“前科報告制度”,其在是否過于偏重懲治犯罪、預防犯罪而忽視對人性尊嚴的尊重和人權的保護,是否將人作為手段而不是作為目的,值得深思。;另一方面,根據犯罪標簽論的觀點,社會特別是統治機構給犯罪人貼上標簽,從而促使其產生越軌行為的犯罪社會學的一面,其次被貼標簽者由于被貼標簽產生越軌者的自我觀念,于是產生反復實施與越軌者地位相應的社會心理學一面。②犯罪標簽輪認為:統治犯罪的執法機關基于特定的價值觀因而充滿偏見,所以犯罪的真正原因在于執法。標簽輪否定原來舊的犯罪原因論和對策論,追求quot;犯罪學中的反潮流式轉型quot;,對于促進法律本身和執法機關改革,犯罪人處遇的脫簽化及處遇模式具有重大意義。參見[日]大谷實:《刑事政策學》,黎宏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48-49頁。社會公眾因前科人員身上的“前科”標簽,對他們產生不信任感和排斥、甚至本能而樸素的報復情緒。社會的歧視和冷漠加劇了前科人員心靈的扭曲,會使他們“一條路走到黑”,走進犯罪的死胡同。事實上,大多數的前科人員也只是偶然犯罪、過失犯罪、激情犯罪,他們已充分認識到自身的罪責,并積極投入改造。日本學者木村龜二指出:“最善良的正義是救人,我們不應該滿足與以惡待惡,即使是面對惡,也應該升華到以善待之的慈悲、仁愛的道德。以惡對惡的報應是及其低級的道德,是非正當的。”[2]因此,當我們決定以嚴刑峻罰來對抗歹徒時,千萬不要放棄締造溫厚人心的社會希望。惟有愛能遮蔽一切過錯,而創造出對人積極關懷的祥和社會[3]。所以,在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語境下,在基于現階段社會、經濟、法治等條件作出具體“度”的考量下,我國刑法應該引入權利恢復制度,為大部分前科人員架構重生的“金橋”,撕掉他們“一日為賊,終生為寇”的犯罪標簽,讓其重新沐浴人性和自由的陽光。
(一)前科制度充斥著刑法迷信的推崇,忽視了刑法謙抑的訴求
前科制度是基于刑罰報應主義和刑罰功利主義設計而成,一方面,參照刑罰報應主義的觀點,前科人員因為“前科”標簽而遭受的這種法律上不利的狀態是刑罰對其報復的延伸;另一方面,參照功利主義的觀點,刑罰的作用不是報復而是防止犯罪,烙上“前科”的標簽正是為了防止犯罪,符合追求“做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前科制度濃墨重彩的報應色彩和功利色彩背后五一不指向對于刑法的迷信,對于刑罰的依賴。而事實上隨著社會治理能力的提高、社會治理手段越來越多元化,刑法作為社會治理手段正漸漸從許多領域退出來,刑法也只是社會治理體系中的一部分,同時刑罰的觀念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民族——自由的專制國家變為社會的人民國家,必然也刑罰觀念的變革。報復和威嚇思想已被社會保護思想、感化教育和保安刑法思想取而代之。”[4]因此,面對形形色色的犯罪問題,特別是對行刑人員的改造和再社會化,應當借助更多元化的社會治理手段,同時懲治犯罪行為,還應當立足于刑法的補充性、不完全性、寬容性即“謙抑主義”,破除對刑法的迷信[5]。
(二)前科制度過于強調懲治犯罪的需要,忽視了人權保護的訴求
(一)引入權利恢復制度的正當性思考
1.權利恢復制度體現了立法者的良知和公正。法院代表國家對犯罪人作出刑罰,意味這整個社會對其作出了否定的評價,伴隨著否定評價而來的“蹲過牢”的標簽和種種法律上不利的狀態,即使在刑罰執行完畢后,也成為犯罪人遭受排斥、困頓的壓力來源,成為犯罪人與社會產生鴻溝的隔閡來源,成為犯罪人重操舊業走向社會對立面的誘惑來源。更基于我國嚴格的戶籍制度,犯罪人的標簽是伴隨其一生的,這種差人一等的社會地位終身不會改變。“鑒于這一事實,立法者面臨的任務是十分艱巨的。如果從一般預防的利益考慮,要求立法者一方面必須堅持可感覺到的社會倫理上的良知,他一方面必須堅持可感覺到的社會倫理上的良知,他另一方面就不得不對不公正問題予以關注,這種不公正存在于,正是由于法律人的和道德上的名譽的降低,常常阻礙被判刑人的在社會化,如果被判刑人竭盡全力,想成為對社會有用之才的話,立法者必須試圖通過消除名譽刑來防止出現不公正。”[7]
2.權利恢復制度體現了刑罰最終的維護社會秩序的機能。刑罰是對犯罪的譴責形式,在這一點上是報應,但它并不以報應為目的:它在實現防止犯罪目的的同時,應當說,最終是在發揮維持社會秩序的機能[8]。筆者認為刑罰對于維護社會秩序體的機能體現在:滿足國民對犯罪的情感,維系國民對法律的信賴,與國民的法律生活感情一致,與社會的進步發展的主流一致。因此,一方面,刑罰作為犯罪的對立面,在懲治犯罪中應注重刑罰的確定性和效率性,實現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另一方面,在當今社會由“政治社會”向“市民社會”轉型,伴隨著公民權利的增長和對人的價值的認識,傳統的報應觀念正在漸漸弱化,取之而來的是對報應主義的揚棄,是平等和人道主義的追求。因此刑罰更具有“矯正可以矯正的犯罪,不能矯正的犯罪不使為害”[9],維系社會安定的治理功能,刑罰不再冷酷的將犯罪人推開而是將其拉入社會溫暖的懷抱,這與權利恢復制度的主旨是不謀而合的。
3.權利恢復制度符合現代刑法理念和刑罰輕緩化的傾向。在古代,基于國家主義和專制主義立場,刑法被理解成一種統治工具,一種牧民之術,這幾千年根深蒂固的形成的刑法偏見使我們在價值觀上甚至有一點認同前科制度;但在法治社會,刑法的究極目的不再是打擊犯罪,而是保障公民的權利和自由,是人權的衛士,所以“冠冕堂皇的刑法理論——報復和威懾——應該在這種令人醒悟的觀點面前感到羞愧,從而使理性刑法理論——教育和保安——在社會倫理上獲得接受。”[10]同時社會的進步帶來更多的社會治理手段,國家可以更從容更自信采用更多元的手段地治理社會,而不是一再偏重刑法,刑罰呈現輕緩化傾向,刑法也從越來越多的領域退出。前科制度面對刑法謙抑理念、刑罰輕緩化、刑罰人道主義這一連串相通的轉變,因其自身崇尚報復的色彩和漠視人權的弊端必將被歷史揚棄。
(三)引入權利恢復制度的可行性思考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11]權利恢復制度系外來制度,為避免“南橘北枳”的悲劇,必須為其提供合適的土壤,促使其茁壯成長,特從文化和社會兩個個角度被引入權利恢復制度的可能性進行思考和論證。
1.我國引入權利恢復制度文化上具有可容性。五千年文明的中國自古以來一直延續著樸素的仁愛思想,儒家提倡“仁者愛人”,主張人與人相處以德行服人,主張寬以待人,推崇個人的自我修為,贊賞“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12]的精神。同樣,飽含著人性深情的權利恢復刑事制度,其對前科者的人權的保障,維護前科者的人格和莊嚴,對前科者不計前嫌,對其不拋棄不放棄,為其提供改過自新的機會,洋溢著溫暖的人性于心懷,寄托于其自我醒悟、自我改造,這一切都和廣大民眾樸素的仁愛思想是相容共生的,是符合現階段法律生活中的國民感情的。
2.我國引入權利恢復制度社會上具有現實性。在我國,當時沒有引入權利恢復制度是基于特定的國內政治形式和階級斗爭的需要,是為了能夠更針對的打擊犯罪,鞏固人民民主政權。時光荏苒,斗轉星移,在歷經三十年改革開放的今天,伴隨市場經濟和依法治國理念而來的民主、自由、人權價值深入人心,特別是黨和國家構建和諧社會的理念,大好的政治、經濟形勢,這一切都會權利恢復制度在植入我國提供了合適而肥沃的土壤。
湯翠又開始哆嗦。昨天在現場湯翠就斷定,是湯蓮。湯翠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副球拍,是父親送給湯翠的生日禮物。湯翠不愛運動,湯蓮高考結束就拿著它四處練球。湯翠早就懷疑侯大同有問題,但沒有想到跟無花果樹有關系。婆婆還沒死時,湯翠問過婆婆,怎么把一株無花果栽在院子中間。婆婆也納悶,說是走親戚回來,發現院子里就多了一株礙事絆腳的無花果樹。侯大同說是同學給的,還用心地在四周砌了護欄。
(一)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與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
筆者將權利恢復制度在適用中是否存在立法規定的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的情形,將其分為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和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是指適用于一切生刑的權利恢復制度,而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是指權利恢復只適用于部分生刑,對于某些犯罪(重型犯罪)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根基我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抓大放小的理性定位,筆者認為我國應實行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
1.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與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相契合。在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下,“寬”和“嚴”正好處于兩個極端,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的重點既不在“寬”也不再“嚴”,而是在于“濟”,可以說“濟”是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精髓之所在[13]。因此,作為“濟”的題中應有之義,要求寬和嚴的辯證統一。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對于一切生刑都分別規定相應的年限予以恢復權利,存在著過于寬緩的傾向,德國學者拉德布魯赫根據個性和環境兩個因素將罪犯分為機會犯(基于沖動和偶然機會導致犯罪的人)和情況犯(具有犯罪性格的犯人),并指出“經驗卻證明,許多情況犯抗拒全部的改造嘗試,重新走向犯罪:對于這種不可矯正者,只能通過排除危害,即通過持續或長期的監禁,確保刑罰的效力。”[14]因此,對不能矯正抵觸矯正的情況犯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否則有放縱犯罪之虞),對大多數能夠矯正愿意矯正的機會犯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的不完全權利恢復制度與寬和嚴的辯證統一的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是殊途同歸的。
2.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與“抓大放小”刑事政策理念的理性定位相契合。“抓大放小”與“寬嚴相濟”是基于同一語境,同一訴求的,在面對如何合理地組織對犯罪的反映,“抓大放小”在刑事司法實踐中作出了具體的解讀:即對待嚴重的有組織犯罪,暴力犯罪、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犯罪等嚴重危及社會生存與發展、民眾安寧與秩序的犯罪,即不能矯治或矯治有困難的犯罪∕犯罪人實行嚴格的刑事政策,即“抓大”;對于情節較輕的刑事犯罪、偶發犯罪、無被害人犯罪、與被害人“和解”的犯罪等,也就是不需要矯治或矯治有可能的犯罪∕犯罪人實行寬松的刑事政策,即“放小”。[15]對重刑犯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實行嚴格的刑事政策,更有利于打擊犯罪、震懾犯罪、預防犯罪,對維護社會秩序安寧和穩定具有重大裨益;對輕刑犯罪適用權利恢復制度,實行寬松的刑事政策,也符合了刑罰輕緩化、人道化和對犯罪人個性的尊重和把握,這與刑事政策“抓大放小”的理性定位是一致的。
(二)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適用臨界線的“度”
在具體適用中,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首先面臨的問題便是,基于何種尺度適用或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度過嚴,前科人員望而生畏,激起不了他們自我改造走向新生的積極性;度過松,又達不到恢復權利制度應有的教育矯治的內涵,更有放縱犯罪之虞;日本學者提出,限制資格不僅意味著否定罪犯的市民生活,也不利于防止犯罪的再犯,只有在不限制資格便有反復同樣的罪行之虞時,才可以對罪犯的資格進行限制。[16]這里的“不限制資格便有反復同樣的罪行之虞”便是權利恢復制度的臨界線,便是我們考量的“度”。
參照自2004年以來至2009年的最高院工作報告,2003年判處犯罪人員747034人;2004年判處犯罪人員767951人;2005年判處犯罪人員844717人;2006年判處犯罪人員為889042人;2007年判處犯罪人員90萬人①最高院2008年工作報告未列出2007年判處犯罪人員的數目,筆者根據2003-2008五年的總體數據,相繼減去前四年的數據,計算得出其值。,2008年判處犯罪人員為1007304人,按照數據統計的增長速度,如果不盡快引入權利恢復制度,那么到2020年時,我國將有超過2000萬的前科人員;到2050年時,我國將有超過5000萬的前科人員。②參照最高院工作報告數據,以5年為一個周期,1993年至1997年判處犯罪分子274萬人,1998年至2002年判處犯罪分子322萬人,2003年至2008年判處犯罪分子418萬人,基于我國終身制的前科制度和每5年平均的增長率,作出2020人前科人員超過2000萬人,到2050年前科人員超過5000萬人的估算。這是何其巨大的一個數字!如果基于報應的立場將他們推向社會的對立面,如此龐大數目的前科人員會因為遭受到社會的冷酷和排斥將成為社會何其巨大的不安定因素!而在上述前科人員中,判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至死刑的罪犯僅占15%-19%,這些犯罪多為嚴重的有組織犯罪,暴力犯罪、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犯罪、危害國家安全犯罪等對社會存在嚴重危害性的犯罪,這些犯罪人主觀惡性大,對其矯正難度大甚至矯正不能,這些犯罪人回歸社會依然具有較高的再犯率,對他們實行權利恢復制度,也會使得廣大群眾的國民感情受到誤解和委屈。基于上述事實,筆者認為將五年設為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的臨界線是合理而實際的。
這里對于“五年”的進一步解讀還涉及到,這五年是宣判刑五年還是執行刑五年。鑒于司法實踐,宣判刑五年往往實際執行三四年甚至更短,而執行刑五年以上的人數相對15%-19%的比例更少。且對于權利恢復制度予以宣判刑五年“一刀切”的做法不能完全體現出刑法的彈性和權利恢復制度自身包容、挽留和引導的價值內涵,對于判處5年以上的一部分主觀惡性相對較輕犯罪的犯罪分子,法律將他們排除在關懷之外,這激勵其悔過改造的作用甚為不利。反之,以執行刑五年為度,在法和情容忍范圍內,對走向歧途的犯罪分子做更大程度的挽留和感召,讓宣判刑5年以下的犯罪分子感到他們并沒有被拋棄和歧視,勉勵他們改造走向新生;對于宣判刑5年向上的犯罪分子,更可以激勵他們努力悔過改造,爭取減刑,讓他們時刻感受到依然存在著重生的希望和社會對他們飽含感情的期待,這是積極的刑事政策的體現。
(三)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適用范圍的“度”
從世界各國立法來看,國外法律多規定犯罪人刑罰執行完畢經過一定法定期限,在法定期限內以未再重新犯新罪為條件,即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筆者認為對于犯罪人的矯治和再社會化是主觀和客觀密切結合的過程,除了應該在制度上為犯罪人再社會化創造必要的客觀條件,打開新生之門,也要關注犯罪人是否具有積極悔過、積極接受矯治、樂于服務奉獻社會的積極的主觀條件。對于犯罪人是否適用權利恢復制度應當結合主客觀條件由專門機關結合公益性社會團體予以考核,這也是對刑事實證學派提出的關注個性、對“具體人”的挖掘的有益借鑒。同時還應當借鑒俄羅斯相關法律中的,對于犯罪人員存在重大立功情節的,在適用權利恢復制度中,予以更加優待。綜上,立足寬嚴相濟的語境,本著“抓大放小”的理性定位,以執行刑五年為分界線,結合主客觀兩方面因素,針對權利恢復制度的適用范圍,特提出如下設計:
1.對于如下案件以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為原則,以考核失敗為例外:
(1)實際執行不超過5年的案件;
(2)被判拘役、管制、獨立適用附加刑的案件;
(3)宣告緩刑的案件及免于刑罰處罰的案件。
以上三種類型的案件,犯罪人多為偶犯、初犯,主觀惡性較小,對其矯治成功性較大,應基于對人權的尊重和保障的溫暖情懷予以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為原則,但在法定年限的考核中,必須確實結合犯罪人主客觀因素予以考核,對于積極改造、服務社會又未重犯新罪的犯罪分子予以恢復權利;但對于極少數抵制改造、仇視社會、又犯新罪的犯罪分子記考核失敗,不予以適用權利恢復制度。
2.對于如下案件以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為原則,以重大立功為例外:
(1)執行刑超過5年的案件;
(2)危害國家安全的案件。
以上兩種類型的案件,犯罪人主觀惡性大,對社會和國家的危險性大,對其矯治困難或矯治不能,且對于他們實行恢復制度將極大不利于刑法預防功能的發揮,也會極大委屈人民群眾的感情,降低他們對刑法的信賴,故以不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為原則,對于極少數存在重大立功情節,情確可憫的犯罪分子,應由高級人民法院或最高人民法院對其裁決,決定是否適用權利恢復制度,以示慎重。
(四)不完全的權利恢復制度適用法定年限的“度”
對于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的法定年限,《日本刑法典》第6章第34條第2款規定:“監禁以上刑罰已經執行完畢活著被免除執行的人,經過十年,未被判處罰金以上刑罰的,刑罰宣告喪失效力。罰金以下的刑罰已經執行完畢或者被免除執行的人,經過五年,未被判處罰金以上刑罰的,亦同。被宣告免除刑罰的人,在宣告確定后,經過兩年,未被判處罰金以上刑罰的,免除刑罰的宣告喪失效力”。[17]德國《消除犯罪記錄法》也規定:“在特定期間經過之后,關于判刑的詢問只給予限制性的答復。這里要區分兩種情況:——判決只涉及罰金刑或3個月以下的自由刑(單處或與其他刑罰同處或作為從刑)和——所有其他判決,有時也包括第一種情況中的判決如果它與交付州警察當局或與準予警察監督聯系在一起者。在第一種情況下,改所謂的特定期限為5年,在第二種情況下為10年,如果被判處是少年,則在第一種情況下,減為3年,在第二種情況下,減為6年。[18]”《德國刑法典》第45條b規定:“具備下列條件時,法院可恢復第45條第1款和第2款喪失的資格,依第45條第5款喪失的權利:1.資格或權利喪失的期間經過一半的,且2.可望受審判人將來不再故意犯罪的。”此外,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多國法律都有類似規定,從而為我國制定適合本國國情的權利恢復制度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參照國際立法通例,對我國權利恢復制度的法定年限特提出如下設計:
1.針對被判拘役、管制、獨立適用附加刑的案件,規定其恢復權利的法定時間為1年;針對宣告緩刑的案件及免于刑罰處罰的案件,規定其恢復權利的法定時間為3年;針對實際執行不超過5年的案件,規定其恢復權利的法定時間為5年;另外針對極少數執行刑超過5年的案件和危害國家安全的案件中犯罪人因重大立功而被高級人民法院或最高人民法院裁決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的案件,規定其恢復權利的法定時間為10年。
2.將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犯罪人主體做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區分①未成年人與成年人以犯罪時年齡作為區分的根據。,成年人適用上述的規定,而對未成年人予以特別的保護,制定特別的法律適用原則。一方面,犯罪少年既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在處理上應當減輕責任,“罪刑適應”這一刑法基本原則不應機械地搬進少年司法,另一方面,少年既容易犯罪也容易矯正,因此,處理少年犯罪不宜采用懲罰為目的的普通刑事司法制度,而采用旨在預防和保護的特殊制度是十分必要的。[19]故設計未成年人適用權利恢復制度的法定年限以成年人法定年限的1/2為宜,同時針對未成年人在法定年限內積極改造,有重大善行的行為,應提供更加優待的政策。
目前在我國僅能在未成年犯罪領域依稀看到些許權利恢復制度的影子②《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48條規定:依法免于刑事處罰、判處非監禁刑罰、判處刑罰宣告緩刑、假釋或者刑罰執行完畢的未成年人,在復學、升學、就業等方面與其他未成年人享有同等權利,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歧視。筆者認為本法條至少在民事和行政上消除了前科給未成年人留下的影響,具有些許權利恢復制度的人性色彩。,從理論界而言,權利恢復制度更多停留在學術層面探討的階段。外來的權利恢復制度可能自身也存在一絲放縱犯罪人的色彩,但其制度自身體現的追求自由、保障人權、人道關懷和司法文明的進步,都使我們在更高的價值判斷的層次毫不猶豫的對其選擇并擁護。同時,在制度的實行中,通過更為具體的制度建構,通過更為謹慎的操作,從而實現對權利恢復制度呵護性、挽救性和溫暖人性一面的弘揚,對其可能存在的放縱犯罪之虞一面予以揚棄。當然,引入權利恢復制度并非一時之功,它是涉及立法的制定以及立法層面對我國相關法律的修改①我國在《法官法》、《檢察官法》、《人民警察法》、《公務員法》、《律師法》、《公司法》、《證券法》、《會計法》、《會計師法》、《醫師法》等諸多法律中都針對前科人員做出資格或權利限制,因此,引入權利恢復制度需要立法層面對相關法律進行重新修訂和整合。,同時在立法和司法層面還涉及對累犯等制度的從新考量,最后它還涉及整個社會對權利恢復制度的正確解讀,故引入權利恢復制度“路漫漫其修遠兮”,需要我們從大局落筆,考慮各方面因素;從細處設計,考慮具體制度本身,“上下求索”符合寬嚴相濟語境的權利恢復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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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heoretical Exp loration of Right Restoration——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Crim inal Policy of Both Tolerance and Severity
MA Chun-xiao
(School of Law,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 210046,China)
The criminal policy of both tolerance and seriousness is established on the scientific understanding of the functions of criminal law and is corresponding to the great political idea of constructing a harmonious society.These three aspects are in consistent with the system of right restoration.The writer of this article expresses his doubt about the rationality of criminal record institution,reflects on the appropriateness,feasibility and urgency of introducing the system of right restoration in the context of both tolerance and severity,and evaluates the“degree” of the restoration in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China.
both tolerance and seriousness;criminal record system;right restoration;criminal label;re-socialization
D914
A
1674-3652(2010)01-0080-06
2009-11-03
馬春曉(1986- ),男,江蘇淮安人,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2008級刑法學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刑法學和刑事政策學研究。
[責任編輯:冉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