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理論依據

龔向和,劉耀輝

（東南大學法學院,江蘇南京 211189）

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理論依據

龔向和,劉耀輝

（東南大學法學院,江蘇南京 211189）

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不只是一般法上的權利保障問題,其既是法學的根本任務,在相關學科視域下也具有同樣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從哲學上看,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是尊重人的尊嚴的具體表現,符合功利主義經驗評判。從社會學上看,是在二元社會體制下實現帕累托最優和緩和社會沖突的客觀需要。在法學上,既是法律平等原則的基本體現,也是我國憲法的內在要求。在經濟學上,不僅事關經濟發展的速度和質量,而且是判斷發展觀的標準。

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理論依據

當代中國農村法治

專欄主詩人語:在制度設計和社會生活中沒有給予農民權利平等的保護,是我國農民處于弱勢的根源。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是解決農民問題的根本途徑。應確保農民平等的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讓農民平等共享經濟發展的實惠,同時確保農民平等的公民、政治權利,讓農民充分表達自己的意志和利益。二元格局社會秩序下對農民平等保護不僅是形式,更應是實質,這正是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一原則所要反思和踐行的命題。

關注當代中國,請關注當代中國農村!

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是解決農民問題的根本途徑。近年來,其在理論研究上表現出實證化、精細化的趨勢,在實踐中也有了許多實質性的改變,比如農業稅減免、農民醫保建立等,力圖使作為受損者的農民成某些制度或行動上利益的接受者。這種以受動為主的權利保障模式,盡管使農民的生存狀況得到了切實改善,但仍不足以確保農民權利的平等和實現,也反映出對農民權利平等保護在理論上的準備不充分。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不是對弱勢農民的恩惠,也不同于純屬法律操作的具體權利救濟,而是對人的尊重、建設和諧社會以及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要求。實現對農民權利真正的平等保護,離不開對農民權利平等保護全面而深刻的認識,這就不僅要從法學,而且要從哲學、社會、以及經濟學的視角,綜合分析其理論依據。

一、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哲學依據

哲學史是一部人從不平等走向平等的歷史,哲學越是發展,越是注重人、注重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神用金、銀和銅鐵等不同的金屬分別制造了哲學家、武士和自由民,三者各具不同品德,適合于不同的“社會分工”。而愛比克泰德認為,人都是從神那里流溢出來的一顆微粒,每一個人都“隨身帶著一個上帝”。①轉引自周仲秋:《平等觀念的歷程》,海南出版社2002年版,第54頁。在斯多葛派的努力之下,平等觀念得到初步確立。宗教是人類歷史上孕育和培養平等的搖籃,按照基督教教義,每個信徒都從上帝那里得到完全平等的愛、善、啟示和拯救,信徒可以直接與上帝對話,平等的實現自己的救贖。由于宗教平等觀念的滲透,在世俗生活中平等也成為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無論從理性主義還是經驗主義視角,平等都是人類孜孜以求的理想,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都是合善的、必然的。

根據理性主義的觀點,農民具有人與生俱來同種、同等的屬性、尊嚴和價值,受到平等對待、享受平等保護是人權的內在要求。文藝復興確立了人文主義原則,人權思想破繭而出,對人的平等保護成為正義的基本要求。從神權束縛中解放出來、獲得主體地位的“人”,一方面認為“自然法”規定了人的“自然權利”,人具有不可剝奪的天生權利;另一方面,既然人的“自然權利”是“自然法”規定的,因此人生而平等。這種天賦的自然權利,是依據作為人的資格而享有的,是無差別的人權,是一種普遍的道德權利。康德因此認為,平等的對待他人、對人給予平等的保護屬于絕對的道德命令,應該“永遠把人類（無論是自身還是他人）當作一種目的而絕不僅僅是一種手段來對待”[1]。在理性主義者那里,“合乎道德的行為或制度應當符合正義的原則,而所謂正義,簡要地說就是尊重或者不侵犯個人的基本人權。”[2]

經驗主義者從生活感受出發,否認抽象的假定,對于邊沁而言“人權純粹是胡話;絕對的人權,是浮夸的胡話。”[3]他們以功利為導向,在快樂和痛苦的計算中推出一種平等的信念,認為合乎道德的行為和制度應當能促進“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善的求證過程,就是不同主體之間的快樂和痛苦在質和量之間的比較過程。②一種事態如果其中包含的快樂超過痛苦的盈余大于另一種事態,或者痛苦超過的快樂的盈余小于另一種事態,它就比另一種事態善。在一切可能有的事態當中,包含著快樂超過痛苦的最大盈余的那種事態是最善的。參見羅素:《西方哲學史》（下）,馬元德譯,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328頁。“當我們對任何一種行為予以贊成或不贊成的時候,我們是看該行為是增多還是減少當事者的幸福。”[4]同樣,“當一項政府措施（這只是一項特殊的行動,由特殊的人去做）之增大共同體幸福的傾向大于減小這一幸福的傾向時,它就可以說是符合或服從功利原理的。”[5]

長期以來,我國對農民權利的不平等對待,顯然是有違功利原則的。農民在中國社會所占的人口比例一直處于三分之二以上的絕大多數,對農民權利的漠視甚至侵害所帶給農民痛苦,在總量上遠遠超過因此給屬于少數的市民帶來的快樂。反之,對農民權利給予與市民的同等保護,則給農民和市民帶來的都是快樂。即使因為資源的有限性,把市民因對農民的平等保護而造成的相對其優待狀態下快樂的減少稱之為痛苦,這種痛苦也遠小于因此給農民帶來的快樂。因此,在二元格局的中國社會,對處于絕大多數的農民的權利漠視甚至侵害,是一種典型的痛苦超過快樂的非善,對農民權利給予平等保護才符合功利原則的經驗判斷。

對“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快樂”的另一種理解,是追求個體效用總和的最大化。即如果一個單位的收益帶給甲的邊際效用大于乙,則盡管甲的處境好于乙,也應當給甲而不是給乙更多的收入。后來的理論對這一注重“總量”的功利原則進行修正,提出了“弱平等公理”①設在將一定的總收入水平下,個體i的福利水平比個體j的低。則在將一定總體收入在包括i與j的若干個體中進行分配時,最優方案必定是:分配給個體i j[]:,,2006,16。

根據該理論“給乙足夠多的收入使之獲得改善并超過甲是有可能的,即使乙的福利函數低于甲”[6]（p17）。因此,從經驗的哲學視角出發,對處于多數卻弱勢的農民,不僅必須對其權利進行形式上的平等保護,而且應該給予實質上的平等保護。

二、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社會學依據

二元格局的社會現狀很難在短時期內松動或突破,只有平等地保護農民權利,確保農民的利益共享和意志暢通,實現帕累托最優,從而緩和社會沖突,才能爭取二元秩序下的和諧發展。

在二元格局的中國社會,農民成為意志和利益上的弱勢群體,“貧二代”現象的出現進一步顯示了農民在現代化中的邊緣性。在以城市為中心的現代化建設中,農村發展緩慢,二元戶籍結構將勞動用工、住房、醫療、教育、就業等公民權益同戶口掛鉤,農民成為經濟社會發展利益上的最少受惠者甚至受損者。同時,經濟的快速發展加劇了社會變遷,自身綜合素質較低、社會資源貧乏且在經濟利益上很少受惠的農民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流動在城市之間的農民工和未就業或就業不理想的農村籍大中專院校畢業生,正是“貧二代”的典型和中堅力量。

“貧二代”問題的逐漸暴露,至少可以說明以下幾個問題:首先,在我國GDP記錄的不斷刷新中,農民的弱勢不是減輕而是增加了。以城市為中心的發展戰略,犧牲的不僅是當代農民的利益,這種利益損失具有傳承性,導致了社會越發展農民越相對落后的惡性循環。其次,農民的弱勢已經突破了身份的限制,成為一種難以擺脫的束縛。不管是農民工離土離鄉在時間和空間上改變社會分工,還是農民子弟通過升學改變戶籍,農民的弱勢在他們身上根深蒂固,憑一己之力越來越難于超越。再次,利益分配格局日漸定型,不平等的社會秩序形成了抵抗力和修復性,弱勢農民尋求突破的機會越來越少。總之,在國家取得輝煌成就的同時,農民卻被拋在利益平等共享的門檻之外。這不僅是和諧的障礙,也將成為穩定的隱患。

“帕累托最優是整個社會最優必要且充分條件。”[6]（p11）如果在其他人沒有變得更糟的情況下,有人變得更好,這種變化就意味著帕累托改進。如果這種帕累托改進一直改進到不能再改進時,就達到了帕累托的最優狀態。肯定農民權利、對農民權利給予同等的保護,就是在城鄉二元格局中不使市民變得更糟的狀態下,讓農民的生存狀況得到改善、變得更好起來。農民的弱勢源于農民權利的弱勢以及對農民權利保護的弱勢,業已成為農民問題研究的定論。因此,實現農民與市民的權利平等以及平等地保護,促進農民利益的不斷改善,即達至二元社會中的帕累托最優,農民才可能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才可能擺脫邊緣效應,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根據社會學的沖突理論,在制度上設定農民權利平等并在實踐中給予農民權利平等保護,是緩解社會沖突的重要途徑。社會結構的不平衡,是社會沖突的根源之一。“沖突恰如憎恨一樣需要對象。只有在主體和客體的互動中,沖突才可能發生;它總是以某種關系為先決條件。”[7]社會結構中的財富、權力的不平等分配,亦即不同主體間的權利不平等及被不平等對待就是沖突條件一個重要的方面。這種不平等一旦不被互動的雙方都接受和認同,即受損的一方不承認這種分配的合法性,不再愿意遵從它,沖突就會發生。社會結構及其導致的資源分配不平衡,造成農民心理上的不平衡①一直以來,對農民權利的重視不夠,似乎只要農民“富裕”了,農民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然而,農民的生活水平確實有所改善,但是農民與其他社會成員的差距更大了,“貧二代”現象的出現更是讓農民深深地體會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重軛。,是近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多發、頻發的誘因。“在一個不平等的社會中,當被統治的成員對資源的分配制度的正當性產生懷疑時,就可能產生社會沖突。懷疑的程度越大,沖突的可能性也越大。在這種情況下,對短缺的資源分配,進行的補償渠道越少,產生沖突的可能性就越大。”[8]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勢必減少沖突強度,也是沖突消減的方式。“凡是為人們發表不同意見和公開地解決沖突提供機會的那種社會關系,總是會避免由于長期的仇恨所積累而產生的各種帶破壞性的危險,同時也盡可能減少對對立力量進行持續性鎮壓。”[8]確保農民平等權利以及給予農民權利平等保護是避免不滿積累到更高程度直到爆發劇烈沖突的根本措施。首先,確保農民平等的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讓農民平等共享經濟發展的實惠,提高農民的幸福指數,降低不滿情緒,從根源上排除沖突的可能性。其次,確保農民平等的公民、政治權利,讓農民充分表達自己的意志和利益,減少沖突強度。

三、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法學依據

對公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主要體現在公民與國家的關系領域,是國家應當依法履行的義務。而且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也是法律平等原則的基本體現和我國憲法的內在根本要求。

在現代法治國家,法律具有至上性。法律作為一種普遍性的、具有最終效力的社會規則,與其他社會規則的一個重要區別在于法律規則具有的內在價值——法律平等。這種平等既包括其自身合乎正義規范,也包括對對象地公正對待,還包括促進社會公平的效果追求。“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既是法律價值的體現,也是制定和實施法律的一項基本原則。我國農民的權利在立法上沒有得到平等的對待,在現實生活中又因為國家不平衡的發展戰略和自身的弱勢而被漠視甚至被侵害,造成農民受歧視狀況,顯然違背了法律平等的內涵和價值追求。

現階段要求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是符合法律平等形式要求和精神實質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從形式上看,首先要求要求立法機關在制定立法中應該基本上保證做到“類似情況類似對待”。其次,其更豐富的含義則包括:法律面前的平等意味著平等地服從普通法而不管它的內容如何;意味著它基本上是一個涉及到法律適用、執行和法律制度運行中的程序性概念;意味著在法律面前國家和個人應當平等。[9]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實質要求中,蘊含著權利平等保護的傾向。它反對任何歧視性的對待,要求對差別對待必須是經證明合乎正義的。“‘法律面前平等’公式比‘平等的法律保護’更弱,因為前者規定人們應該得到平等對待,除非法律以其他方式做出規定,而后一個原則的本質是,法律應該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人們:除非有合理正當理由證明不這樣做是可行的。[10]

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不僅是作為法律靈魂之平等原則的題中應有之義,而且是我國憲法的基本內容和價值指向。

憲法一國的根本大法,其最主要的內容就是通過限制國家權力保障公民權利。“對自由人而言,國家是組成它的個人的集體,而不是超越在他們之上的東西。他把政府看作為一個手段、一個工具,既不是賜惠和送禮的人,也不是盲目崇拜和為之服役的主人或神靈。”[11]國家及其政府存在的唯一目只是保障和促進公民的自由和幸福,與公民基本權利相對應的是國家義務,國家權力只是其履行義務的派生物。因此,國家權力從其淵源上受到控制,具有有限性,而且在行使的過程中不得濫用。這就意味著國家權力對公民權利的處理并不具備必然的合法性,必須以憲法為依據,并且國家權力必須平等對待公民權利,不違背憲法原則。我國憲法第33條第3款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既確定了國家行為任務和目的,也限定了國家行為的方式,即平等地尊重和保障包括農民在內所有人的權利,因為人權是平等的。憲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我國憲法明確規定國各族人民、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業事業組織,都必須以憲法為根本的活動準則,并且負有維護憲法尊嚴、保證憲法實施的職責。換言之,任何單位或者個人,都不得出于任何目的或理由,以任何方式違反憲法規則和原則。憲法第33條第1、2款規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我國農民毋庸置疑屬于憲法之上的公民范疇,因此以往出于種種因素在立法和執法上對農民進行區別對待,都沒有體現農民在法律面前的平等性,是對憲法的違背。為了保障憲法的最高效力和確保憲法在國家生活中的權威,必需對農民權利進行平等保護。

我國憲法不僅從保障人權和法律平等的基本原則上,奠定了作為公民的農民其權利應當受到平等保護的基礎,而且明確提出了農民的概念并確定了農民平等的憲法地位,是對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直接憲法依據。“農民”作為一個概念在現行憲法文本中共出現了四次,兩次是明確的概念,兩次是隱含的概念。[12]憲法序言確定了農民的憲法地位,是與工人和知識分子同等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依靠力量。②序言中指出:“社會主義的建設事業必須依靠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憲法第19條規定了對農民的平等對待,國家給予相同的教育和激勵。③憲法第19條規定:“國家發展各種教育設施,掃除文盲,對工人、農民、國家工作人員和其他勞動者進行政治、文化、科學、技術、業務的教育,鼓勵自學成才。”憲法還在序言和第1條中兩次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表達方式,強調了農民在社會主義中國的主體地位。④憲法序言指出:“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已經完成,人剝削人的制度已經消滅,社會主義制度已經確立。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實質上即無產階級專政,得到鞏固和發展。”憲法第1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

四、農民權利平等保護的經濟學依據

農民權利的貧困是農民經濟貧困和我國農業、農村落后的一個重要因素,然而在現代社會,農民絕非處在一個孤立或隔絕的狀態之下,農民的貧困及農業和農村的落后影響著整個社會經濟發展。因此,平等保護農民權利,實現農民的自由發展,是消除我國經濟發展短板效應,保證經濟健康增長的關鍵所在。

農村居民在我國人口中占絕大多數,農民經濟貧困制約了全社會的消費需求,從而減弱了消費對我國經濟發展的拉動力,影響經濟發展速度。消費需求是經濟發展的強勁動力。依據經濟學理論,高收入者的平均消費傾向低,低收入者的平均消費傾向高,如果居民收入分配差距過大,收入集中于高收入者手中,全社會的消費傾向便會降低,造成消費需求的不足。農民以其顯著的人口優勢和其所占據的廣闊的地域范圍,是我國內需消費市場上的主力軍,是促進我國經濟穩定增長不可忽視的力量。長期以來,不平衡的發展戰略忽視甚至侵害了農民權利,直接導致農民收入增長減速①“九五”期間,全國農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速度比“八五”期間下降了6個百分點,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出現了持續增幅減緩的趨勢。參見關銳捷:《中國現階段農民收入問題分析》,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信息網,2002-06-13.以及城鄉收入差別增大。由于農民消費能力不足,降低了全社會的消費傾向,抑制消費需求的擴張,消弱了消費對經濟發展的拉動力。②1985年,居民消費占GDP比重為52.19%,其中城市居民消費占GDP比重為18.96%,農村居民消費占GDP比重為33.23%。到了2003年,情況正好反過來了,當年居民消費占GDP比重為43.35%,但農村居民消費占GDP比重僅為17.96%,而城市居民消費占GDP比重則上升到為25.39%。盧圣泉,朱建堂.農民收入增長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及對策.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9）.如果農民權利得到平等保護,農民收入和市民收入得到同樣增長,我國經濟發展將出現新的增長點。

農民權利的不平等保護,不僅制約農民收入而影響我國經濟發展速度,而且影響資源配置效率尤其是人力資源配置效率制約我國經濟發展質量。由權利造成的農民弱勢,不僅表現在經濟收入和政治地位上,也反映在個人素質上,這便從主客觀上限制了農民的發展。從客觀上看,由于資源的缺乏,不管是對經營方式、生產技術還是個人素質任何長遠的考慮都不具有現實性,只能延續傳統的方式以低成本獲取短期利益。從主觀上看,其自身的生活經驗和知識結構束縛了其對現代生產方式興趣,其遠見卓識也隨時可能顛覆在對風險的過度揣測之中。因此,農民自覺不自覺的守舊和低成本投入,嚴重的影響著我國經濟發展的質量。首先,在農業和農村等農民活動的傳統領域,大都實施傳統的分散、粗放經營,科技含量不高,造成了農業和農村經濟的落后,然而農業和農村經濟是我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次,農村剩余勞動力大量流入城市,為城市提供低廉的勞動力,使得部分行業和企業即使實施落后的生產經營方式仍然有利可圖,這在客觀上阻礙我國城市經濟的創新。

以上是從經濟發展要素即權利作為發展手段的角度考量平等保護農民權利必要性,其實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與經濟發展具有更直接的關系——自由（權利是自由的主張和保證）是經濟發展的目的。經濟發展的成果能夠擴展公民享有的自由,但這并不是必然和唯一的。因此,把發展看作是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或個人收入的提高、或工業化、技術化的進步、或現代化等等,只能說是一種狹隘的發展觀。正確的看待發展,要聚集于人類的自由。“如果發展所要促進的就是自由,那么就有很強的理由來集中注意這一主導性目的,而不是某種特定的手段,或者是某些特別選中的工具。從擴展實質自由的角度來看待發展,就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目標——正是它們才是發展變得更重要——而不僅僅是某些在發展過程中發揮顯著作用的手段。”[13]可見,在我國的經濟建設中,以忽視甚至侵害一些人的權利來促進發展,這是本末倒置的。因此,真實的發展要求平等的保護農民權利,以消除那些限制人們自由的因素。

在制度設計和社會生活中沒有給予農民權利平等的保護,是我國農民處于弱勢的根源。基于二元格局社會秩序下農民權利的根本性、全局性甚至于決定性,對農民權利的平等保護不只是一般法上的權利保障和平等對待問題。確立農民的平等地位、保證農民的平等利益以及維護農民獨立平等的意志,既是法學的根本任務,在哲學、社會學和經濟學上也具有同樣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1]I mmanuel Kant,Fundamental Principles of the Ethics[M], translated by T.K.Abbott,10th edn（London:Longman）, p56,SectionⅡ.

[2][英]約翰·穆勒.功利主義[M].徐大建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3.

[3]羅素.西方哲學史（下）[M].馬元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329.

[4]周輔成.西方倫理學名著選輯（下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211.

[5][英]邊沁.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M].時殷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59.

[6][印]阿馬蒂亞·森.論經濟不平等不平等之再考察[M].王利文,于占杰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6.

[7]科塞.社會沖突的功能[M].孫立平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47.

[8]高宣揚.當代社會理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974.

[9]Black’Law dictionary（Seventh Edition）[M].West Group, 1999,p.557.

[10]Marc J.Bossuyt.“The Principle of Equality in Article 26of the 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inSous la direction de etc（Ed.）,The Limitation of Human RightsinComparativeConstitutionalLaw,Oxford UniversityPress,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Harverd Law Review,1986,271.

[11][美]米爾頓·弗里德曼.資本主義與自由[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4.

[12]范進學.“農民工”平等權的憲法保障[J].法學論壇, 2007,（3）:91.

[13][印]阿馬蒂亞·森.以自由看待發展[M].任賾,于真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2.

Key works:farmers’right,equal protection,theoretical evidences

The Theoretical Evidences of Equal Protection for Farmers’Right

GONG Xiang-he,L I U Yao-hui
（SoutheastUniversityLaw School,Jiangsu Nanjing,211189）

The protection for Farmers equal right is not just a problem of fight protection in general laws,it is the fundamental tasks in jurisprudence and it is necessary and i mportant in related subject fields.In the view of philosophy,it is the inexorable trend of history development and the embodiment of respecting humans and it correspondswith the experiential evaluation of Utilitarianism.In the view of sociology,it is the objective requirementsof achieving Pareto optimal and easing social conflict under dual social system.In the view of jurisprudence,it is not only the base embodiment of the principle of legal equality,but also the inner demand of our Constitution.In the view of economics,it is not only related to the speed and qualit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but also the standards of estimating the concepts of development.

D902

A

1008-7575（2010）02-0005-04

2009-10-10

司法部國家法治與法學理論研究項目“中國農民憲法權利平等保護研究”（08SFB2014）;江蘇省六大人才高峰資助項目“法治視野下的農民工民生權利體系研究”。

龔向和（1968-）,男,湖南邵陽人,東南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瑞典隆德大學羅爾·瓦倫堡人權法與人道主義法研究所訪問學者,主要研究方向為憲政與人權;劉耀輝（1980-）,男,湖南隆回人,東南大學法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人權法。

（責任編輯:葉劍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