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威廉姆森，第三位獲諾獎產權理論家

盧櫟仁

一、第三位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產權理論家

奧利弗·E·威廉姆森（Oliver E.Williamson）被譽為重新發現“科斯定理”的人。伯克利大學經濟系主任羅蘭德評價道，威廉姆森教授在企業邊界上做出了巨大貢獻，把商業合伙之間的交易研究推到經濟學領域的前沿。

由于他的宣傳，才使科斯的交易費用學說成為匯聚了包括組織理論、法學、經濟學在內的現代經濟學中異軍突起的一支。威廉姆森將這一新分支命名為“新制度經濟學”。“新制度經濟學”啟蒙者科斯榮獲1991年度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新制度經濟學”另一個創始人諾斯，獲得1993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2009年10月，威廉姆森因“分析經濟管理，特別是企業邊界”，成為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第三位產權理論研究學者，從而顯示了當代經濟學與其他社會科學學科交叉和融合的強大生命力。

二、威廉姆森的主要經歷及主要著作

威廉姆森1932年9月27日出生于美國威斯康星州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1958年威廉姆森到斯坦福大學學習，1960年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1963年獲得卡內基-德梅隆大學經濟學哲學博士學位。1965年夏天在洛杉磯加利福尼亞大學與阿門·阿爾欽、哈羅德·德姆塞茨等一批產權經濟學者相識，開始研究產權理論。他從1973年開始，先后擔任過《貝爾》雜志的副編輯、編輯和合作編輯，使交易費用經濟學成了《貝爾雜志》的新方向。1983年擔任“耶魯組織與管理學院”院長，并創辦了《法律、經濟學和組織》雜志。1998年以來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擔任名譽企業管理學教授、經濟學教授和法學教授。威廉姆森還是美國計量經濟學學會會員（1977），美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1983），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1994年），美國政治學與社會學學院院士（1997年）。

威廉姆森主要著作有：《自由裁量行為的經濟學》、《公司控制與企業行為》、《市場與等級制》、《資本主義經濟制度》、《治理機制》等。

三、威廉姆森理論產生的背景

在威廉姆森之前，曾有過不少經濟學大師研究制度經濟學。

1935年，約翰·康芒斯寫了《制度經濟學》一書，完成了“交易”一般化、概念化的研究工作。但威廉姆森認為，康芒斯主要是用哲學、法學、社會學和心理學的方法來研究制度經濟學，沒有采用經濟學的方法。

1937年，羅納德·科斯發表了《企業的性質》。在這篇論文中，科斯提出了“交易費用”的概念，指出企業的存在正是為了節約交易費用。威廉姆森形象地將“交易費用”比喻為物理學中的摩擦力。但威廉姆森認為，在完全靜態的條件下分析交易費用，沒有很大的意義。

1969年，肯尼思· 阿羅發表了《經濟活動的組織：關于市場配置與非市場配置之間選擇的爭論》。傳統觀點認為，在市場失效時，資源配置主體是政府，即以計劃取代市場。阿羅指出，克服市場失敗的主體，不一定只限于政府，還有企業、社團、工會、大學等這些“組織”，在市場失效時都在進行著資源配置。不過，威廉姆森認為，阿羅并沒有提出如何判定市場有效和失效的原因。

威廉姆森在前人對制度經濟學研究的成就和問題的基礎上，以交易為基本分析單位，通過對不同組織方式的交易費用進行具體的經濟學分析，進行了企業和市場之間互替代問題的研究，從而形成了自己的新制度經濟學理論。

四、威廉姆森理論的主要內容

（一）市場失效有四種主要因素

威廉姆森指出，四種因素會提高交易成本，并可能造成市場失效。

一是機會主義行為。經濟中的人都是自私的，而且，為了利己，一有機會就會不惜損人。威廉姆森稱之為機會主義。這使市場上交易的雙方不但要保護自己的利益，還要隨時提防對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因此，機會主義的存在使交易費用提高。交易越復雜，交易費用提高的幅度也越大，造成市場失效的機率越大。

二是經濟生活的不確定性。包括經濟生活在內的人類社會發展變化充滿著不確定性。為了應對不確定性，交易雙方將盡可能把契約寫得十分復雜，而交易本身越復雜，交易費用就越高，市場作為一種交易的管理機制其效率就越低，甚至不能完成交易。

三是小數目條件（或壟斷行為）。如果市場是充分競爭的，交易的一方對另一方的依賴性就很小。然而，如果市場上角色的數目很小時，交易的一方對另一方的依賴就會增大。當市場是寡頭、甚至是壟斷時，依賴寡頭和壟斷的另一方就要付出很高的代價，對于非寡頭、非壟斷的一方，市場交易費用將會十分高昂。

四是專用性資產。隨著市場的擴大和分工的發展，出現了使用日益專一的生產要素。資產的專用性有三種：一是資產本身的專用性；二是資產選址的專用性；三是人力資本的專用性。對于擁有專用性資產的廠商，一方面是降低了生產費用，一方面如果他仍然依賴市場的話，他將大大提高自己的交易費用。

（二）市場失效時，企業可以替代市場

威廉姆森在對組織有效性分析基礎上提出，復雜的、市場交易成本很高的資源配置，不應由市場來完成，而應通過企業之間的合并，把原來的市場交易轉變為企業內部的資源配置過程，即通過所謂“內在化”降低費用。在市場失效時，企業內部組織激勵、控制和信息傳導的優勢，能降低交易成本，使廠商可以替代市場完成資源配置。

一是企業的激勵作用。雖然市場也有激勵作用，但在市場中，人只是作為“經濟人”而做出市場反應，那么，在內部組織中人就作為“組織中人”做出組織反應。在市場中一切激勵都唯一地以貨幣為制度來表達，而且組織內部都可以有多種多樣的、力度各不同、表現各異的激勵手段，這就使在組織內部完成同樣的激勵只需要較少的貨幣成本，交易越復雜，越有可能綜合地采取多種激勵手段，組織內部的激勵成本就有可能更低。這就使內部激勵成本遠低于市場激勵成本，從而降低交易成本，使市場關系內部化更有吸引力。

二是企業控制作用。與市場相比，企業組織具有更豐富的多樣性和較多的靈敏度的控制手段。這些控制手段不僅對促進企業內部的資源配置活動是有效的。在組織內部，不僅擁有合法的進行控制的權威，可以以低成本取得各個企業、各部門、各個雇員的更明確進行評估的信息，而且，它的獎罰手段也更為巧妙。比如，組織內部可以有選擇地采用雇傭和解聘、提升和降職、報酬的增加和減少以及分配一件更吸引人的或更不吸引人的工作等等來進行內部控制。當沖突發生和發展時，內部組織具有比較高效的解決沖突的機制，這種靈活性是市場所無法比擬的。所以，采用調節的方式來解決內部的問題是十分普遍的事。這就大大地降低了控制的成本。相對于市場來說，降低了市場交易成本。

三是企業的信息傳導優勢。內部組織在運行過程中，各部門傳輸出的信息已被專門化了，傳遞的途徑也經過了優選。如果在這個進程中發展出簡潔的代碼，那么，關于復雜事件的通訊就會便捷得多。比如，在熟悉的上下級之間只要稍作抬手、眨眼等等，就可以傳遞微妙的信息。因此，廠商往往為節約信息成本而實行企業合并，實現資源配置內部化。

在市場失效時，以上三種有利因素的綜合作用，使企業組織內部的資源配置方式優于市場機制。

（三）交易的技術特性決定交易的經濟組織

威廉姆森認為，交易的技術特性決定交易的經濟組織。構成交易技術特性的要素包括：資產專用性、交易頻率等。威廉姆森提出了特定的交易類型和經濟組織（包括市場組織）之間最優匹配的模型。如果某種交易技術特性與特定的體制組織形式相匹配時，交易費用最低，資源配置的運行效率最高。那么，不同的交易技術特性適宜和怎樣的經濟組織相匹配，能降低交易費用呢？專用性很弱的資產（接近和等于通用性資產，或交易頻率低的交易）適合通過市場進行交易；具有中等程度資產專用性，或中等程度交易頻率的交易，適合通過縱向的中間體組織進行交易，比如通過形成長期的訂貨、供貨合約，供需交易伙伴形成相互的產權關系；具有高強度專用性資產，或頻率很高的交易，適合于由企業內部進行交易；具有高度專用性資產，但納入企業體制后明顯規模不經濟的交易，適合于通過政府組織進行交易，比如，城市供水、煤氣供應、公交公司以及處于自然壟斷地位的礦山開采公司與其用戶之間的交易等。

五、威廉姆森對產權理論的貢獻

威廉姆森把交易成本作為研究整個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綜合運用法學、經濟學、組織理論，對產權理論的研究做出了多方面貢獻。

（一）認為資本主義制度的主旨是節省交易成本

威廉姆森在《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緒論中寫道：最初，人們用階級利益、技術或壟斷權力來說明什么是資本主義經濟制度；與此相反，交易成本理論認為，這些制度的主旨和效果在于節省交易成本。或者說“資本主義的各種經濟制度的主要目標和作用都在于節省交易成本。” 他說他之所以強調交易成本，并不是要把節約交易成本當作唯一目的，而只是想說明，這一概念的重要性一直被忽略或低估了。

（二）提出市場失效的根本原因是交易成本問題

此前，人們在研究市場失靈的原因時，往往歸罪于壟斷。威廉姆森通過運用科斯交易費用理論分析，指出市場失效的根本原因是交易成本問題。科斯提出，交易費用，即交易成本，是為了完成交易所必須的度量、界定和保證產權、搜尋交易伙伴和交易價格、進行交易談判、訂立交易合約、執行交易和監督違約的行為并對之制裁、維護交易秩序的各種費用的總和。威廉姆森認為，機會主義行為、經濟生活的不確定性、小數目條件（或壟斷行為）、信息不對稱會大幅度提高交易成本，當交易成本過高造成無法通過市場機制配置資源時，就會造成市場失靈。

（三）指出企業“內在化”交易，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

威廉姆森肯定了這樣一個觀點：克服市場失敗的主體，不一定只限于政府，一般地可以說是“組織”，所謂組織是在價格體系難以順利發揮作用的情況下，為體現集團行動的優點而采取的手段。在價格體系或市場不能適當發揮作用的領域中，這些組織進行著資源配置。威廉姆森通過企業組織有效的分析進一步指出，企業的激勵作用、企業的控制作用、企業內部信息的傳導優勢，有利于“內在化”配置資源，從而降低交易費用。

（四）指明了解決市場失效問題的多種途徑

威廉姆森在分析了市場失效的原因后，指明了解決市場失效多種途徑，即中間體組織交易、企業內部交易、政府組織交易等。對于中間組織交易，他指出，“中間體組織”的概念，是一種介于市場與組織之間的體制，既有市場的特點，又具有組織的特點：成員擁有獨立的利益，并且可以進入和退出，如同市場關系。但是，成員之間的交易借助某種保障機制而具有一定的長期性質，因此，成員一般并不能輕易地進入和退出，并且形成了共同利益最大化的行為傾向，這又相似于企業內部組織之間的關系。一家大型企業與眾多穩定的零配件承包小企業之間組成的企業集團，就是一種中間體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