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翁禮華,1945年生,畢業于原杭州大學化學系,“文化大革命”后的第一批省勞模。20世紀80年代從政后歷任奉化、鄞縣縣長,浙江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省政府副秘書長、浙江省財政廳廳長兼省地方稅務局局長及國資辦主任。2003年從財政廳卸任后,改任浙江省政府經濟建設咨詢委員會副主任,財政部中國財稅博物館館長,浙江大學特聘教授、財經文史研究中心主任。
徽州是“程朱桑梓之邦”,曾有過“東南鄒魯”的美譽,所以徽州人多好儒學,從這里走出來的徽商也是一支有文化的商幫。
“賈而好儒”正是明清時期的徽商區別于晉商等其他商幫的一個重要特征。明代著名學者、徽州人汪道昆曾經指出:“夫賈為厚利,儒為名高。夫人畢事儒不效,則弛儒而張賈;既側身饗其利矣,及為子孫計,寧弛賈而張儒,一弛一張,迭相為用。”做生意是為了賺取巨額利潤,讀書則是為了追求功名,而徽商卻把這兩方面很好地結合起來。他們經商之余,手不釋卷,亦賈亦儒,亦商亦仕,全方位發展,名利雙收。
徽州人盡管是迫于生計才走上經商的道路,但在致富以后,他們大量投資于科教文化事業,建書院,辦義學,為本地和他們寄居的地方做了大量的義舉善事。
在“官本位”文化傳統中生活的徽商致富以后,為子孫、家族的榮耀和前途,他們積極鼓勵其兄弟子侄業儒,一旦有機會,就讓他們參加科考,躋身于仕途。如婺源人李大昕,生于明嘉靖年間,早年學習詩文,后棄儒從商,經營鹽業,往返于淮、揚、荊、楚之間,資財日益雄厚,然“每以幼志未酬,屬其子,乃筑環翠書屋于塢中,日各督之一經”,后終于次第蔚起,高中進士。
明代徽州府出進士444名,相對于當地人口基數而言,徽州在全國堪稱文人淵藪、科舉繁榮,而其中高中者又多為徽商子弟。清代乾隆年間,任兩淮鹽業總商十年、名垂淮揚的鮑志道以其雄厚的財力培養子弟讀書,均學有所成。他讓長子鮑淑芳繼承己業,而讓次子鮑勛茂業儒。鮑勛茂先作為徽州府學廩膳生員(生活費由財政供給的府學正式學生),后由舉人、內閣中書,歷官至通政使司通政使(官階正三品,相當于今中央信訪局局長),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入軍機處學習行走,終于成為棠樾鮑氏中最為顯赫之人。
明代科舉制度規定參加考試的士子必須回原籍應試。由于徽商職業流動性大,且長年居于外地,子弟參加科考,必須返回原籍,不僅帶來了諸多不便,而且影響了錄取率。為此,明萬歷年間徽人葉永盛上書朝廷,要求設立“商籍”,允許商人子弟于所在州縣占籍應試,這一要求很快獲得朝廷“恩準”,于是“歙之程、汪、方、吳諸大姓累世居揚(州)而終貫本籍者,尤不可勝數”。萬歷《歙志?貨殖》稱,“九州四海皆歙客,即寄籍者十之五六”。朝廷同意設立“商籍”,不僅極大地方便了散居全國各地的徽商,而且也反映了明萬歷以降朝廷對商業的重視。
到清康熙年間,歙縣鹽商吳從殷為了有利考生復習迎考,提高錄取率,還動腦筋在揚州創建了與今日之“高復班”相似的模擬考場——存園,“仿闈中號舍數十楹,每鄉舉之年,聯同人日遴課題,以閑習之”,大大提高了科舉錄取率。據統計,明代200多年兩淮鹽商子弟中出進士106人、舉人133人。清順治三年至嘉慶七年(公元1646-1802年)僅160年,兩淮鹽商子弟中產生進士達139名、舉人達208名,錄取絕對數大大超過了明代,而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世居淮揚的徽州鹽商子弟。
如果不是徽州人深受儒學影響,在家鄉建造了無數巍峨精美的祠堂、牌坊、書院和宅第,今天任何在崇山峻嶺間穿越徽州一府六縣的考察者都難以相信,在交通閉塞、經濟如此落后的皖東山區,明、清兩代曾經有過幾百年舉世聞名的輝煌,產生過無數名震九州的富商巨賈,創造了秀美的揚州園林、新安畫派、新安醫學和融徽調(二簧調)、漢調、秦腔、昆腔為一體的京劇。
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游覽了揚州17座園林,其中徽州鹽商所建造的園林竟達13座之多。可見,有人說,文明產生于社會財富的絕對增長和相對集中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