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愛情(外一題)

卞小俠

鄒家宜和鄭美玲是大學同學，所不同的是鄒家宜是本市人，而鄭美玲來自下面的一個小縣城，父親去世的早，母親是一生清貧的小學教師。鄒家宜的母親是市總工會的干部，父親則是市司法局的副局長，她倆家庭背景差距如此之大，能成為好朋友主要是因為在大學期間她們不但學同一個專業還在一個寢室同住了四年。

鄒家宜從小嬌生慣養、任性慣了，見到她看不順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能大發公主脾氣，不給任何人面子，在大學誰吃她這一套?所以她常和寢室里的同學之間關系搞得非常緊張，這時候都是鄭美玲來做和事佬，給她們調和關系。同學沒人買鄒家宜的賬，漸漸地鄒家宜對鄭美玲就有了一種依賴，不管什么事她都要叫上鄭美玲，而鄭美玲大大咧咧的性格正好合了鄒家宜的心思。

一個星期天，她們倆去逛街，鄭美玲買了一件衣服，鄒家宜一個勁地說不好看，鄭美玲自己喜歡就買了。回到寢室，大家都說好看，鄒家宜越看也覺得越好看，而且越看越喜歡，于是，死纏爛打的要求鄭美玲轉讓。

鄭美玲說：“君子不奪人所愛。”

鄒家宜嬉皮笑臉地說：“我是小人，不是君子。”

最后還是鄭美玲妥協了，因為再去買一件同樣款式的服裝，她是不愿意的，她們倆又不是雙胞胎，撞衫多沒意思啊。

鄒家宜嬉笑著摟住鄭美玲的脖子說：“我知道你會讓給我的，是不是?就是有一天，你的男朋友，我喜歡了你也會讓給我，是不是?”

鄭美玲推開粘著自己的鄒家宜，撇了撇嘴，說：“你休想，哼!你就認為我好欺負，是不是?”

鄒家宜說：“天地良心，我哪里敢欺負你啊，妹妹。”

鄭美玲比鄒家宜小兩個月。

大學畢業后，鄒家宜和鄭美玲一同在亞美服飾集團工作。本來，鄒家宜的家人為她在政府部門找到了事做，鄒家宜不愿意。服裝設計她在大學苦學了四年，她不想放棄。

鄭美玲沒有家庭背景，能在亞美服飾公司上班已經很知足了。

鄒家宜和鄭美玲兩個美女在同一個公司上班。怎么能沒有故事呢?故事才剛剛開始。

鄭美玲住公司宿舍，雖是倆人一間，但鄒家宜下了班大部分時間都是回家住，只有逢陰天下雨她才在宿舍里過夜。

公司10多個人的設計室，有一個帥哥叫廖建勇。廖建勇比鄒家宜大三歲，但看上去是那種很成熟的男性。他腰細個高，五官精致，說話沉穩，使初見到他的鄒家宜，心臟就莫名的狂跳不已。

后來，鄒家宜得出了惟一的答案，她對廖建勇一見鐘情了，但她不會說出來，不是她有多傳統，她知道，天下男人都喜歡矜持一些的女孩子，剛進公司不久，她總不能對一個男孩子展開攻勢吧!她想，如果廖建勇知道了她的家庭條件，一定不會對她漠視的。

表面上，鄒家宜和以前沒什么兩樣，每天上下班，不遲到也不早退，可心里早已經是翻江倒海了，每天坐在辦公桌前看到廖建勇的背影，鄒家宜心里都會美滋滋的，幻想著有一天穿著潔白的婚紗和廖建勇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她是何等的幸福啊!如果她看到廖建勇和別的女孩子多說兩句話，她的心中就會針扎一樣的疼痛，她知道她完了，從來沒有哪一個男生讓她如此的魂不守舍，她想等過幾天，她要請廖建勇去她家做客，她的父母一定也會喜歡他的。父親說過，只要女兒喜歡的男孩子，他們都喜歡，就是他們家的座上客。

這天下午下班，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鄒家宜只好住公司宿舍。

晚上，臨上床睡覺時，鄭美玲來到鄒家宜的床前說：“家宜，我告訴你一號外，想不想聽啊?”

鄒家宜一連珠地問：“瞧你臉紅得蘋果似的，是不是談戀愛了?有男生追你了?是誰啊?”

鄭美玲甜蜜蜜地說：“還能有誰?廖建勇唄!他約我明天晚上跟他一起看電影。”

“你怎么想呢?”鄒家宜緊張地問。

鄭美玲說：“他那么帥，比我心中的白馬王子還要好，我其實剛進公司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只是放在心里，不敢跟他說。”

鄒家宜的頭“嗡”地一下，大腦一片空白，鄭美玲再說什么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這個晚上，鄒家宜實在是不輕松，聽到鄭美玲呼呼的鼾聲，鄒家宜的眼淚止不住的打濕了枕巾。她心中不平衡，憑什么鄭美玲能得到廖建勇，而她鄒家宜論家庭條件比她要好100倍，論長相，大家都說鄭美玲像演員舒淇，而自己像國際明星章子怡，都是美人，憑什么她鄭美玲能得到她鄒家宜所愛的人的愛，憑什么?她想一定是鄭美玲的那雙勾魂眼給廖建勇放電了，才讓她占了上風，要不然自己怎么會輸給她呢?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鄭美玲臉上整天洋溢著的甜蜜更加激怒了鄒家宜，無論是才華還是素質她們是不分上下的，憑什么愛情她就贏了自己呢?鄒家宜從小就是一個萬事不服輸的人，記得小時候鄰居家一個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搶了她手中的餅干，她哭著跑回家告訴父親，父親說，哭能解決問題嗎?你應該出去從她手中搶回來，做人就要這樣，是你的東西就要不顧一切的奪回來!孩子記住了嗎?她點點頭，發瘋似的沖出去真的就搶回了餅干。現在是別人搶走了她的愛情，她該怎么辦呢?鄒家宜一籌莫展。

暗戀的失敗讓鄒家宜變得郁郁寡歡，那個晚上，她把內心的痛苦告訴了父親，從小到大，她和父親的感情比母親要深厚一些，母親對于任性的女兒批評多過寵愛，而父親就不同了，鄒家宜要天上的星星，父親也會想辦法摘給她。此時，父親只說了一句話：“是你的永遠不會跑掉。”

鄒家宜抽泣著說：“爸爸，你幫幫我，我現在真的好痛苦。”

父親只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用手在她瘦弱的肩上按了按，就離開了女兒的房間。

日子平靜而又平淡地過著，鄒家宜每每看到熱戀中的鄭美玲被甜蜜愛情包圍著的幸福模樣，心中就會疼痛得往外溢血，下班回家更是以淚洗面。

都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鄭美玲當然不會去賭場，但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接踵而來，首先是鄭美玲的母親身患膽囊炎，在市醫院住院，每天晚上一下班，廖建勇都會陪鄭美玲去醫院看望她媽媽。

一天，廖建勇的一個大學同學臨時約他吃飯，他就沒有陪鄭美玲去醫院。晚上鄭美玲下班后一人去的醫院，就在這天晚上，鄭美玲出事了，傳說的版本有4、5個之多，對于廖建勇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他當然誰的話也不相信，跑到醫院詢問鄭美玲的哥哥，鄭美玲現在的下落。鄭美玲的哥哥說鄭美玲被她的嫂子接走了。

原來，鄭美玲晚上從醫院回公司途中遇上了壞人，被歹徒強行拖進了一輛面包車，開到郊外奸污了。雖然美玲記下了車牌號，但經公安調查這車牌是假的。

廖建勇悲痛欲絕，和鄭美玲戀愛以來，最火熱的他們也就是接吻，一直沒有突破最后的防線，誰知白白的送給了歹徒。

鄭美玲的哥哥說：“廖建勇，美玲現在最需要的是你的關愛。如果你能接受她，我給你一個地址，你快去找她。她現在真是痛不欲生。”

廖建勇不是一個俗氣的人，但有俗氣的一面。他從醫院回公司的路上就含淚將鄭美玲哥哥給的地址丟棄風中，小小的一張白紙在秋風中打著旋兒飄走了。

此后的廖建勇變得一蹶不振，幸好有鄒家宜的關心和關愛，半年后，鄒家宜提出了結婚，廖建勇欣

然接受。因為憑鄒家宜的條件找到一個比他廖建勇強的男生并不難，可她偏偏對自己情有獨鐘，廖建勇想，人還是知足一些過得才會快樂。雖然他心中愛的依然是鄭美玲，但有些愛是有緣無分的。

本來，廖建勇想把婚事簡單化，可是鄒家宜不同意，婚禮對于一個人一生來說很重要，她不但要辦得隆重還要有特色。單是結婚啟事鄒家宜就在本地的晚報上整版登了三天，報紙上放大了他們的結婚照。

可是，就在他們婚禮的當天，熱鬧的現場來了幾個警察，把鄒家宜的父親帶走了。廖建勇急急地趕到公安局才知道事情發生的原由。

原來，在這次全市公安系統開展的打黑除暴行動中，抓獲了具有黑社會性質的姚氏犯罪集團。據姚氏主要犯罪人姚進森交待，他在半年前曾經接受鄒為昌(鄒家宜的父親)的指示，和手下的馬仔強奸過亞美服飾集團一個叫鄭美玲的員工。

驚呆了的廖建勇聽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沖出公安局，鄒家宜拉也拉不住，廖建勇打上一輛出租車，徑直就去了鄭美玲位于縣城的家。

是鄭美玲的哥哥開的門，他冷冷地說：“你來干什么?你不是結婚了嗎?”

廖建勇急急地說：“我是來找美玲的，你告訴我，美玲現在在哪?”

“美玲看到你在報紙上的結婚啟事后就離開了家，去了海南島。具體在海南省的哪兒，我也不知道，因為她說要等她安頓下來才通知家人。”

廖建勇自言自語地說：“就是踏遍海南島的每一寸土地我也要找到美玲。”

本來廖建勇想直接去火車站，可是一摸口袋他的一些重要的證件還放在“新房”里，他只好回新房收拾東西。

這個家本來他是準備住一輩子的，沒想到，這個家充滿了陰險，看來他對鄒家人太不了解了，他心痛的是自己用心靈背叛了美玲，辜負了美玲。

見廖建勇回來，鄒家宜哭著拉住他的胳膊說：“建勇，你聽我解釋，我爸爸并沒有讓姚進森去強奸美玲，他只是讓他們去教訓一下美玲，誰知這幫人就……建勇，只因為愛你，我才這樣做……”

廖建勇用力甩開鄒家宜的手高聲道：“鄒家宜，你缺少女人的第一要素。”

“什么?”

“善良。我還想對你說，不擇手段的愛情是致命的，因為你傷害的不僅是別人，還包括你自己。”說完，摔門而去。

鄒家宜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非常的怪異，對門的鄰居聽了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不是鄰居

現在的房價居高不下，在三環內買一套二居室的商品房少說也要幾十萬，兩年前有個叫牛刀的專家在電視上呼吁兩年內大家不要買房子，房地產的泡沫太大，一線城市房價一定會掉30％，崔世界當時對著電視里的牛刀說：“專家，我信你一回。”

誰知，兩年后牛刀又在電視里向當初相信他的觀眾鞠躬說：“這兩年房價只漲不落，我向當初沒有買房的觀眾表示道歉。”說完又連連鞠躬。

崔世界氣得關了電視機，他想，城里的房子我越來越買不起，農村的房子我總買得起吧!于是，急于早日結束每月要交高額房租的崔世界和媳婦商量，決定在近郊農村買一套農家小院，反正上班騎電動車也沒什么不方便的。

只花了商品房三分之一的價錢，崔世界買下了大郭新村的一處農家小院，到底是和農民做鄰居，搬家的第一天，崔世界兩歲的兒子就被鄰居家養的兩條狂吠的狗嚇哭了。打這以后，這兩條討厭的狗，時不時的來到崔世界的家門口亂叫一氣，氣得崔世界要拿磚頭扔它。

狗的主人是年紀近50歲的何伯，何伯打趣地說：“對不起，我的狗見到你們太熱情了。”

星期天的上午，崔世界來到何伯家，他想跟何伯談談有關狗的問題，因為恐懼這該死的狗，崔世界的妻子和兒子星期天都不敢外出散步，總是先要讓崔世界手持棍子打頭陣，看看何伯家的院門是開是關，惟恐惡狗會冷不丁的沖出來咬人。

何伯家的院子臟兮兮的，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發了霉的味道。何伯倒是一臉的慈祥模樣，稀疏而又灰白的頭發服貼地朝后梳著，下頦也是棱角分明的。

兩條狗對著崔世界狂叫了一通，何伯對著大一些的狗罵道：“秀英，你也真是的，跟著小飛后面瞎叫什么呀?這位崔先生是我家的新鄰居，這些天你們也該認識了。”

名叫秀英的大狗慚愧地低下頭，一下子溜到廚房里去了，小狗也乖巧地尾隨著大狗跑了。

崔世界佯裝驚喜地說：“何伯，你的狗這么通人性?真了不起。”

何伯見有人夸狗，臉上的皺紋也笑得舒展開了，他說：“這兩條狗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親人，它們能不聽我的?!”

親人?崔世界不解道：“何伯，怎么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家人啊?”

何伯半晌才說：“我的老婆秀英和兒子小飛于十年前去世了，那年小飛上初中三年級，晚上十點鐘在學校下了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肇事車輛又逃逸了，他媽媽哪里能受得了這個打擊?兩個月后就自殺了。”

崔世界緊張地問：“現在案子破了嗎?”

何伯神情黯然，聲調也低了下來：“沒有破。要不是這兩條狗陪著我，我想我是活不到今天的。”

崔世界想起了什么，又問：“你兒子是在哪一條路上出的車禍啊?”

何伯說：“工農路上。”

崔世界突然憶起，十年前的一個深夜，睡夢中他迷迷糊糊地聽到做貨車司機的父親跟母親在隔壁房間里的對話，盡管父母是壓低聲音在說話，但不隔音的房間讓崔世界還是一清二楚的聽到了父母的對話。父親說，他剛才在工農路上出了一起車禍，撞了人，因為沒人發現，他就開車逃走了。父親還辯解說，撞死了人他要坐牢的，不死的話家里也拿不出錢來給人家看病。母親只會抹眼淚，啞著嗓子嗚嗚地哭。去年父親不幸患癌癥去世了，母親現在跟大哥一起生活。父債子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這回跟何伯的相識，也許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呢。想到這，崔世界拉著何伯粗糙的手說：“何伯，遠親不如近鄰，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言語。”

打這以后，崔世界給何伯扛白米白面，提活蝦活魚，家里燒了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給何伯送上一碗，就連何伯家的狗食崔世界都會定時買回來，弄得何伯很不過意，不知如何是好。

崔世界安慰何伯道：“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就是一家人哩!”嘴上這樣說，崔世界心里卻想，何伯你不是我的鄰居，今后我會把你當我親爹一樣的贍養。

本欄責編萬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