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駿虎 張樂朋 采訪
眼睛和妙筆
——與李駿虎談創作
/李駿虎 張樂朋 采訪
近日,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揭曉,山西作家李駿虎的中篇小說《前面就是麥季》榮列榜單,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中篇小說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而《前面就是麥季》與其隨后創作的長篇小說《母系氏家》在血緣上的天然聯系,也讓我們對這位以寫作長篇為主的作家投入了更多關注的目光。作為山西“后趙樹理寫作”的代表作家,李駿虎自1995年開始發表小說以來,已有《奮斗期的愛情》《公司春秋》《婚姻之癢》《母系氏家》等多部較有影響力的長篇小說問世。為此,本刊試圖以“作品展評”的形式走進其人其作。
——編者


《名作欣賞》:祝賀你榮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這次評獎和以往歷屆的評選有所不同,新浪網搞了一個“第五屆魯獎競猜活動”,有50多萬人參加。你覺得網民投票會影響評委的意見嗎?
李駿虎:網上競猜會是個對作家知名度的檢驗,它至少能擴大“魯獎”的社會影響范圍。
《名作欣賞》:從《奮斗期的愛情》以來,你寫了好幾個長篇,都很受關注,不僅熱銷,還改編為電視劇,想請你就此談談小說和市場接軌的竅門,以便讓更多的小說家“脫貧”。
李駿虎: 這么多年我一直有個理想,就是能寫出一本書(而不是文學作業),讓它風靡全國,對人們的社會生活產生重要影響,同時對當下時代發展有反觀、借鑒和推動作用。這本書的思想性或許不是很高,但它能夠傳達作者的思想力,能讓各個階層、最大范圍的讀者都能感知到作者對社會、時代與生存意義的思索,這思索是思考的過程,它也有思考的結論,雖然這結論未必經得住嚴密推敲,但作為一家之言,卻能得到最大范圍的共鳴與傳播。
《名作欣賞》:你的創作題材逐漸從城市轉移到鄉村田野,從個人家庭轉移到家族,比如入圍2009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的中篇《五福臨門》和本次獲“魯獎”的《前面就是麥季》,都是農村題材,這個變化的思想根據以及創作前途是什么?
李駿虎: 我是個晚熟的人,創作上也是這樣。“出道”不算晚,1995年就開始發表短篇小說,之后的十年間,卻一直在“怎么寫”和“寫什么”之間兜圈子。很多年里,我沒感覺自己的技藝有什么提高,甚至丟失了很多東西,像一輛沒遮好篷布的煤車,一路拋拋灑灑。甚至,我多次覺得自己江郎才盡了。2007年在魯院學習期間,聽到了各個藝術領域的專家精英的講座,觸類旁通,茅塞頓開,醒悟到這十幾年的創作沒有大的起色,問題在于從來沒思考過“為什么寫作”,于是對作品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向度有了一個頓悟。長達四年的掛職體驗生活和短暫的魯院學習生活,這一前一后真是個奇妙的組合,它們接力完成了對我的潛移默化,《前面就是麥季》和《五福臨門》都是這個變化之后的作品。
《名作欣賞》:你曾經掛職,對你寫作有沒有影響,你會不會寫一部反映官場的小說?
李駿虎: 掛職是我人生的分水嶺之一,卻是我人生觀念的第一座分水嶺。從作家開始,再回到作家,這個循環不僅是四年的青春光陰,也許更是擦肩而過的一生遭際,這光陰,這遭際,對于開始的那個作家來說,屬于另一個人生,對于回來的這個作家來說,只是換了一副觀察人生的眼鏡。
我認為官場小說屬于類型小說的一種,不足以全方位地表達作者對時代和社會的思考,我會寫這樣一部小說,小說里不乏政論,也有議論人生的篇章或者詩歌。對于當下時代的觀點,對于現實的批駁,也許借小說中人物之口說出,也許作者趁機會發表自己的議論,但這都不影響一件事情,那就是,作者有思考社會的能力,更有觀察和描摹時代的眼睛和妙筆;讀者或同意作者,或同意書中的某一個人物的人生觀念和處事行為,或者反對他,并因此急于和作者爭論,這都是讓作者高興的事情。這部小說已經被中國作協列為2010年重點作品扶持項目,按照合同,明年5月交稿。
《名作欣賞》:今年4月你和趙瑜等五位山西作家采寫了報告文學《王家嶺的訴說》,作品感人,更要緊是撼人。前不久《人民文學》又發起一個“非虛構文學創作”的風潮,號召作家走向人民大眾,作為小說家,你怎么看待非虛構創作?
李駿虎:我覺得非虛構文學比虛構文學更有力量,但就目前來說,有很多領域你不虛構是無法出版和傳播的。閱讀非虛構文學需要堅強的內心和承受力,更不要說采訪和寫作,我不具備這樣的鋼鐵之心,我只能繼續寫小說。
《名作欣賞》:你19歲就在《山西文學》發表小說,這起碼需要一個天賦與愛好,一個家庭環境。《名作欣賞》的相當一部分讀者是中學教師和中學生,你是否可以以你的創作和成長的經歷,給中學語文教育一個美妙說法?
李駿虎:上個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基本沒什么學生課外書,我從小到大是把語文課本當課外書一樣癡迷地閱讀的。我對人生和自然的藝術感知來自于一年級的第一篇課文:“春天來了……冰雪融化,種子發芽……”它喚醒了我最初的審美知覺。幸運的是,我小的時候,文學正是很熱門和高尚甚至神圣的事業,家里常來常往的是和父親一樣癡迷狂熱的文學青年,他們圍坐在小飯桌上,趴在老土坑上,很投入地探討某篇小說故事情節的設置;每張臉上都寫滿莊重,使我感到平時很親近的他們神秘又陌生。省作協的文學月刊,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在全國很有影響,父親連續訂閱了至少十年;其他的文學刊物諸如《小說月報》、《作品》、老版《萌芽》 等,父親也定期去臨汾市新華書店買,騎自行車來回六十多里,寒來暑往、風雨無阻。我能讀懂書的時候,父親買的書及刊物已經有兩大柜子了,于是我的文學啟蒙悄悄地從父親的這個小型圖書館開始;父親不知不覺將文學的種子播入我幼小的心田,潛滋暗長。因此我個人的經驗,大量的閱讀對創作是非常有好處的,寫作這東西教不會,要提高作文質量,課內外的廣泛閱讀很有幫助——“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謅。”
《名作欣賞》:去年獲“莊重文文學獎”,今年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好事連連,標志著一個年輕作家的成功與成熟。請問你下一步或未來幾年的創作打算是什么?
李駿虎:說起獲獎很有意思,我是短篇起家,長篇為主,中篇最弱,偏偏獲獎的是個中篇,而且幾乎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唯一的一個中篇,但它又偏偏是我的中短篇里最好的一部作品。我的中短篇小說創作量不大,十五年來,發表了不過三十多篇的樣子,這是因為我早已完成從刊物作家向單行本作家的轉型,主要是寫書。下一步當務之急是補充修訂長篇小說《母系氏家》,完成中國作協重點扶持的那部長篇小說,再長遠的打算還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