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英國當代著名作家。他的作品《發條橙》取得了很的成功,但因為其暴力題材而保受爭議。他的成功連作家本人也沒有想到,他在美國新版本引言“再吮發條橙”中對作品的成功表示意外,他說:“這部作品似乎可以天長地久,而我看重的其他作品卻在堆灰。對于藝術家,這不是異乎尋常的經歷。”當大導演庫伯里克把他的作品改編為電影后,這部作品以其怪誕、暴力、后現代的風格更是贏得了廣泛的聲譽。
《發條橙》這怪異的名字,讓人難以理解,其實發條橙如同80后小時候玩的綠色小跳蛙,上了發條就蹦蹦跳跳,而英語的“橙子”稱為ORANGE,和馬來語的“人”稱“ORANG”比較相似。所以發條橙就是裝上發條的“人”的暗喻,庫布里克理解了文中的精髓,將人被機械化、操縱化的后現代電影畫面語言展現得淋漓盡致。
具體落實在電影中,我們便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反社會行為。小說《發條橙》記敘了亞歷克斯從15歲到18歲之間的這段成長過程中發生的一些事。故事的背景是在后現代的英國,那時人們已經可以移居月球,地球上的秩序卻亂得不可收拾,像亞歷克斯這樣的年輕人,白天隱匿在人群中,夜晚則成幫結伙的滋事斗毆,連警察也奈何不得。在一次搶劫中,亞歷克斯失手殺了人,被判14年徒刑。服刑兩年后,他作為政府的試驗品接受了一周的“治療”,讓他一眼不眨地看暴力、色情、恐怖、獨裁的記實影片,亞歷克斯忍受不了官方實驗的心靈折磨,成了典型的“發條橙”。
這時的他,終于“自由”了。但“自由”的他不再是個“人”,也不能適應社會了。過去被他揍過的老人們現在開始揍他,警察則更加殘暴,因為那時的警察是昔日的同伴小流氓擔任的。失去了生存本能和欲望的他,選擇了自殺。諷刺的是,他被救后他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又成為一個當他到18歲時,卻幡然悔悟,準備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小說《發條橙》故事發生在似乎不太遙遠的未來英國社會。那時人類科學技術相當發達,已經在“月宮”上建立了定居點,地球上的環球電視轉播也已經形成了電視文化。這很符合后現代大師們對后現代的定義。
后現代主義是西方工業社會的產物。在《后工業社會的來臨》中丹尼爾?貝爾認為人類社會已從前工業社會、工業社會(或資本主義社會)進入了后工業社會(或晚期資本主義社會)。學者詹姆遜提出他自己的文化分期三階段論:即把資本主義文化發展與社會發展相配備而推衍出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三階段。電影《發條橙》的電影精神內核就寫在后現代的社會中,青少年空虛冷寂的心靈,他們的迷失和困惑,由此而導致的少年暴力和犯罪。
《發條橙》中人類的社會已經發展到了后現代社會,人類移民月球,但是科技沒有帶給青年們良好的品行,“人類登月,人繞著地球轉,就像飛蛾繞著燈火打轉,再也不去關心地球上的法律秩序”。英國居然成了小流氓制造夜間恐怖的場所。外星人、機器人會損害人類的心靈,讓他們變得道德扭曲,生活空虛,最后走向暴力。
現代主義的邏輯是現世之外有一個終極意義在引導人們行動,那就是“邏格斯”。它是人賴以生存的終極目標和最初的動因。而在顛覆的后現代主義者看來這個世界本體意義只不過是人的自我中心主義的假定。利奧塔提出:“后現代就是對一切元敘事的懷疑。”而在亞歷克斯看來,什么東西都是沒有意義的。當亞歷克斯和他的伙伴在晚上干一些所謂的“善事”,就是給酒吧里的老太太一點酒的施舍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的“善意”,只是為了“讓人覺得特爽快”。之后他們四個人私入民宅,毆打作家,強奸作家妻子,也是沒有任何目的,只是為了使自己開心。干完罪惡的勾當后,他們依然到酒吧吸毒、打架。而亞歷克斯在當晚回到家后,更是在床上感到:“快感,幸福,天堂。”在沒有任何罪惡感的情況下,他甚至還想:“我愿意更狠毒地推搡那夫妻倆,就在他們家的地板上,把他們撕成碎片。亞歷克斯等人看來更本沒有什么“邏格斯中心”的存在,他們把世界看作偶然、無根據、多樣、開放、易變、多元、不確定、相對、分裂、破碎、異質的,而自我本體也是多面、流動、臨時和非實質性統一的。于是個體就是零碎化的,沒有意義的支撐,既然沒有意義,那做善事和惡事也是沒有分別的,所以他們為所欲為,沒有任何道德、法律、社會的約束。
法國的維克多?埃爾在《文化概念》中有這樣一段話:“在工業化國家,自稱已將科學技術納入了其范疇的文化可以輕易的聽任人們改變它的目的,并且服務于極權制度,而極權制度的原則和行為都和文化概念格格不入。在納粹時代,一些醫生們的所作所為不僅對毀滅他們的國家,而且對毀滅全部科學的基礎--自由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文化不應該和任何專業化概念混為一體,不管它被稱為醫學文化…還是科學文化。”
由此可知,科學是獨立于政治之外的,讓科學為政治教條服務,就可能對文化產生破壞,干涉了自由人的思想方式,行為方式等。后現代社會中,人類希望用科技來治療青少年的暴力和犯罪。
在《發條橙》里,這種做法在文本中最后得到了反諷的結果。那些發明消滅犯罪的新藥的醫生,強迫亞歷克斯注射這種藥物,觀看希特勒的大游行,大屠殺行為的錄相,都試圖把青少年被罪惡荼毒的心拯救出來,結果反倒毀滅了人的個性,摧殘了少年的身體。最后使人會變成“發條橙”。而值得諷刺的是,科學家認為恢復了的亞歷克斯在不堪作家的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樂折磨,掉下陽臺后,反而恢復了他罪惡的人性,變成了和治療前一樣暴力、野蠻、無知的人。后現代主義者對所謂的科學的作用一直抱著懷疑態度,庫布里克在電影中,就安排這樣的一個具有諷刺性的結局,對科學進行了無情的嘲諷。
電影總是用最直觀的鏡頭語言給觀眾沖擊,庫布里克也用鏡頭語言、音樂配音等多種方式來表現出后現代主義的本質。
每當出現暴力、血腥、性愛的場面,總是有古典音樂作為背景音樂,比如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樂、西尼的歌劇《賊鵲》、《William Tell Overture》曲的旋律等。在一個亞歷克斯聽貝多芬第九交響樂的場景里,導演將鏡頭對準了了四個受難的瓷器耶穌擺設,通過近鏡頭、遠鏡頭、特寫鏡頭的互相切換,給我們展現了一個如同柴科夫斯基舞劇中四小天鵝跳舞的場面。庫布里克徹底地用鏡頭顛覆了古典音樂、甚至是宗教的神圣地位,此時,交響曲給人的感覺不再莊重,而是充滿怪誕、變態的美,同時鏡頭語言帶有調侃、戲擬、嘲諷的意味。
當亞歷克斯和兩個女性做愛時,導演將整個過程拍得沒有一絲猥褻,他用快進的方式表現出三個人忙忙碌碌、走來走去的場面,讓觀眾覺得他們如同螞蟻一般渺小無能,忍俊不禁間讓人有荒誕感。
《發條橙》和《2001漫游太空》、《奇愛博士》并稱為庫布里克未來三部曲,同時也為他獲得奧斯卡最佳編劇、最佳導演、最佳剪輯、最佳攝影獎。可謂是載譽頗豐。
[1]安東尼?伯吉斯:《發條橙——引言》王之光譯譯林出版社 2000年1月版 第1頁
[2]《人文困惑與反思——西方后現代主義思潮批判》,盛寧,三聯出版社,第9頁
[3]維克多?埃爾,《文化概念》,康新文、曉文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3月第1版
[4]《后現代主義文化和美學》,王岳川 尚水編,北京大學出版社,第1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