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影片《人鬼情未了》三個特殊角色的設置

《人鬼情未了》這部影片所講述的那個跨越生死的愛情故事固然令人感動，但最讓人稱奇的還是該片巧妙的劇情設計。每當觀眾感到男主人公（山姆鬼魂）已經窮途末路、劇情發展似乎進入到無法繼續的懸崖邊緣時，劇作者卻從容不迫施魔法般使局面峰回路轉，并把整個故事推向出其不意的新階段。而這種敘事效果與片中三個特殊角色的設置是分不開的，他們分別是莫莉的貓、通靈大師奧德美和地鐵鬼魂。

一、角色之一：莫莉的貓

莫莉的貓在全片中出現的次數并不多，總共就在四個場景出現過，但由于它對劇情的發展起過重要的作用，它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角色。

貓的第一次出場：夜晚，莫莉和山姆的臥室，剛搬進新家的這對情侶正躺在床上準備休息，鏡頭緩慢推進，一聲微弱的貓叫聲響起，床尾的黑暗處，我們看見一只臥著的貓翻身動了動，仿似也正做著休息的準備。鏡頭繼續推進，最終小景別地停在了男女主人公身上，貓已在鏡頭之外。這是貓的第一次出場，但在這時，貓的出場從沒有得到強調，觀眾也不會特意去關注它，要不是那一聲微弱的貓叫聲，觀眾可能還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當然，對劇作者來說，那微微的一聲貓叫卻是有意設計的，他想要告訴觀眾，主人公有一只貓，盡管此時觀眾還全然不知這只貓對整個故事的發展將會有什么樣的作用。

貓的第二次出場：山姆的葬禮結束之后，親朋好友們聚在莫莉的家里，攝影機緩慢搖過客廳中低聲交談著的人群，我們看見了和其他人在一起的莫莉，攝影機鏡頭對著莫莉有頃刻的停留，然后繼續向左側移動，這時，橫臥在沙發背上的貓近景別地出現在畫面前景中。這個場景沒有別的戲劇事件發生，完全是一個為貓的出場設計的場景。如果說貓在第一次出場的時候還沒引起觀眾特別的注意，那貓的這第二次出場卻一定會吸引觀眾的目光。貓作為一個可能參與敘事的角色在這里通過影像語言得到了強調。

貓的第三次出場：莫莉孤獨地呆在山姆已經離她而去的家里。她一個人自言自語，訴說對山姆的思戀之情，陪伴她的只有那只蹲在木板上的貓。山姆的鬼魂就在莫莉身邊，但她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山姆也沒有辦法讓莫莉感受到他的存在。無意中山姆和那只貓面面相覷，貓似乎感到了什么，驚叫著跳下去逃走了。貓真的具有這種神奇的靈異第六感嗎？這是一種無法經科學證實的模棱兩可的現象。劇作者抓住了這一點，假定莫莉的貓擁有感知山姆鬼魂存在的能力，觀眾也跟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在這場戲中，貓的出場本身沒有多大意義，而是為貓的第三次出場做鋪墊。也就是說，觀眾在這里知道了莫莉的這只貓具有感知鬼魂的能力，但它的這種能力對劇情發展有什么作用觀眾此時卻還未曾知曉。

貓的第四次出場：殺害山姆的兇手威利受卡爾的指使潛入莫莉的家里妄圖獲取銀行卡的密碼。莫莉在明處，威利在暗處，莫莉的處境非常危險。山姆鬼魂急切地想保護莫莉，但由于他是無形的，既不能通過語言給莫莉通風報信，又不能通過武力打敗威利，觀眾也感覺到他好像是一籌莫展了。怎么辦呢？只見山姆鬼魂急中生智，朝蹲在威利不遠處的貓大吼一聲，貓受到驚嚇，一躍而起，爪子正好對準了威利的臉。貓的這一下子使威利的臉吃了大虧。威利捂著臉逃離了現場，莫莉最終平安無事。假想一下，如果劇作者不是利用貓的本事，這場戲的結局將是什么樣的呢？可以肯定的是威利決不會就那樣一無所獲地離開，莫莉十之八九會遭到傷害，可能被威利強奸，也可能死在威利的槍口下。那么后面的劇情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在這場戲中，劇作者在前面設計了一系列表示山姆的鬼魂對陽界無能為力的情節。首先是山姆坐在窗臺上看著女友莫莉和朋友卡爾而不能和他們說話。其次，當莫莉跟著卡爾出去后，山姆想開門出去卻發現他根本無法抓住門把手。緊接著，威利出現了，山姆想阻止他，但接觸不到對方的身體。莫莉回來后，他又想告訴莫莉危險的消息，還是徒勞。觀眾也急了，還有什么可行的辦法嗎？當山姆利用貓的神力趕走了威利時，我們不僅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明白貓在前幾場戲中出現的意義了。貓是劇作者為山姆鬼魂設計的第一個相助者。

二、角色之二：通靈大師奧德美

這部影片故事之獨特在于它講述的是一個陰陽兩界的故事。男女主人公一個處于陰界，一個處于陽界。如何合乎邏輯地使他們實現溝通呢？這真是一個大難題。雖然在情節前面的發展中，山姆鬼魂發現了在關鍵時刻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貓，但這對于他所要達到的目標來說是遠遠不夠的。他現在迫切需要告訴莫莉她正處在危險之中，但我們已經知道，莫莉根本不能感知他的存在。劇情發展到這一步該如何尋找新的契機使它繼續向前推進呢？山姆的鬼魂無助地游蕩在街頭。劇作者必須找到一個能幫助他的人。他找到了，這個人就是通靈大師奧德美。

奧德美這一角色也是一個不尋常的角色。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能夠溝通陰陽兩界所謂通靈大師的人物？這完全是個謎。就像貓是否具有通靈能力是個謎一樣。劇作者正是利用這種似真似幻的想象設計了通靈大師奧德美這一人物。觀眾既然在常識上不能絕對地否定具有這種特異功能的人存在的可能性，那么這一角色的設置也就是站得住腳的了。按照劇情的需要，通靈大師只要具有聽見鬼魂說話的能力就夠了，所以劇作者抹去了奧德美看見鬼魂的能力。在影片中，奧德美被設計成可以自由自在地跟山姆的鬼魂交談、但看不見他軀體的通靈人士。通過奧德美的幫助，山姆最終向莫莉指出了真正的兇手卡爾，并挽救了莫莉的性命。

為了增加劇情發展的曲折性，劇作者在設計奧德美這一任務時并沒有簡單化處理。奧德美并不是一個天生就愛助人為樂的“好人”。相反，她和她的姐妹們靠招搖撞騙為生。在山姆去找她之前，她是個騙人錢財的假通靈大師，她在顧客面前故弄玄虛、裝腔作勢，實際上她根本不能和任何鬼魂通靈。當她無意中真的聽見了山姆的鬼魂說話時，她嚇得面如土色。奧德美不光彩的一面在莫莉去警察局的那場戲中得到了進一步的揭示。原來，她是個前科在案的慣犯，曾因詐騙活動多次入獄。劇作者把奧德美設計成這樣一個人生履歷并不光彩的人物，為的是讓主人公的欲求目標面臨新的障礙，以增加故事的曲折性。正因為奧德美并不是什么遵紀守法的良民，莫莉對她所說的一切和山姆有關的事情都不相信了，這使山姆鬼魂再次遇到阻力，故事也因此變得復雜起來。假想一下，如果劇作者把奧德美設計成一個光明磊落的好公民形象，那整個故事將會是另一番情景了：莫莉很快相信了奧德美說的話，并通過奧德美的幫助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兇手繩之以法。這種簡單的設計將會使故事情節變得平淡無奇。可見，除了具有通靈的才能，奧德美同時被設計成一個多維性格特點的人物形象是多么必要。

和貓相比，奧德美所能提供給山姆的幫助要大得多。因為隨著矛盾沖突逐漸升級、隨著故事從低向高發展，山姆鬼魂必須得到更有效的幫助。奧德美在片中的戲相對是比較多的。一方面劇作者把她設計成山姆鬼魂第二個同時也是最重要的相助者，另一方面，她本身又是一個形象豐滿的個體。

三、角色之三：地鐵鬼魂

地鐵鬼魂是劇作者為山姆鬼魂設計的第三個相助者。劇作家設置地鐵鬼魂這一角色是為了解決如何讓沒有現實力量的山姆鬼魂運用力量的問題。山姆鬼魂雖然找到了通靈大師奧德美并得到了她的幫助，但由于莫莉不相信奧德美，莫莉的處境仍舊十分危險。為了達到保護莫莉和對付敵手的雙重目的，山姆的鬼魂必須獲得有形的力量。山姆這種獲取力量的意識在他目睹卡爾使用伎倆把莫莉擁在懷中的時候被徹底激發出來了。于是他理所當然地想到了地鐵鬼魂。劇作者在此之前已經讓山姆鬼魂和地鐵鬼魂在地鐵列車上有過一面之緣。那個兇猛霸道的家伙曾經攻擊過山姆鬼魂，還用雙手擊碎過列車的玻璃。劇作者把這一角色設計成一個跟山姆鬼魂性格迥異的鬼魂，并且使他具有山姆鬼魂所不具有的能夠移動陽界物體的力量。而地鐵鬼魂這一夠移動物體的本事正是劇作者要強調的，因為設計這一角色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在山姆鬼魂在必須要獲取力量的時候教給他獲取力量的方法。影片的高潮部分，山姆鬼魂從地鐵鬼魂那里學來的運用力量的方法完全派上了用場：殺人兇手威利和幕后指使卡爾在與山姆鬼魂的對抗中雙雙自食其果、命喪黃泉；茉莉親眼看見山姆鬼魂移動的那一枚硬幣而相信了山姆鬼魂的存在。地鐵鬼魂這一角色就這樣完成了自己的敘事任務。

另一個問題是，劇作者為什么沒讓讓山姆鬼魂在一開始就自動具有運用力量的能力呢？如果是這樣設計的話，那么情節就會變得平鋪直敘，故事就不好看了。起初，山姆鬼魂因為沒有移動物體的力量，所以面對欲求目標困難重重。在這種情形下，一個吸引人的故事才建構起來了。劇情發展到后來，劇作者必須增加新的劇作元素使山姆鬼魂克服以前的那些困難，此時，山姆鬼魂必須要有運用自己力量的能力，于是劇作者設計了地鐵鬼魂這一角色來幫助山姆鬼魂。如果地鐵鬼魂沒有移動物體的能力，或者，山姆鬼魂不需要別人教他移動物體，那么地鐵鬼魂這一角色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和通靈大師奧德美相比，地鐵鬼魂向山姆鬼魂提供的幫助并不比她提供的更多，也不一定更重要，但卻是把劇情推向高潮的必要元素，故事發展到此，地鐵鬼魂這一角色是無可替代的。

貓、通靈大師和地鐵鬼魂這三個角色，是適應劇情由淺入深、從起始至高潮的需要依次出現的。他們在影片中都不是處于主角的地位，但卻是推動劇情發展、串聯情節線索、并使故事變得有血有肉的重要元素。換句話說，這三個角色各自的出現都形成了影片重要的情節點，一方面把故事轉向另一方向，另一方面帶來新的非同凡響的敘事動力。

這部影片的兩個主人公一個生活在陽界，一個生活在陰界，為了把他們之間的故事講述下去，劇作者必須要設計能干涉陰陽兩界事務的中間地帶的角色。貓、通靈大師、地鐵鬼魂便是劇作家此種思維中的產物，他們在一定意義上都是輔助山姆鬼魂達到目標的被物化的工具。我之所以稱他們為“三個特殊的角色”，是因為他們有一個顯著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帶有強烈假定色彩和超現實性質的“人物”。貓對鬼魂的感知、通靈大師的通靈、地鐵鬼魂擁有移動陽界物體的能耐，全都充滿了似真似幻的神秘色彩。然而，在這樣一部現實與非現實、人間與冥界交織的故事中，唯其虛幻，觀眾才覺得真實；唯其可疑，觀眾才覺得可信。這是劇作者設計這三個角色的成功秘訣。

[1]羅伯特?麥基.故事[M].周鐵東，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1.

[2]悉德?菲爾德.電影劇本寫作基礎[M].鮑玉珩，等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