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是夜的語言(五章)

陜西魯緒剛

燈光是夜的語言(五章)

燈光是夜的語言

更大的寂寞和無所適從。

從森林的陰影里出來，無法不對陽光的味道產生錯覺，以及飛鳥和流云移動的位置。

只有村莊，在季節和莊稼之間猶豫。

一條路走出山，還要走向哪里？

金屬的犁從胸脯上劃過，就意味著要讓一滴滴血發芽，并且盛開花朵。

像月光下的笛聲，內心的喜悅比突然降臨的災難更加恐慌。

悄悄地打開一扇窗戶，愛情探出頭，時光的鱗片明亮。這個時候，可以自由地進出自己，展開想象，一粒燈光概括了夜的語言。

一切如此之輕。

露珠執著地點亮黎明，沒有理由再去懷疑人心的距離和生活的美好。曾經的空白被鳥鳴占領，并可以穿透一切。

野葵花

野葵花猝不及防的閃光使一切變得暗淡。

道路剔除了頑石的腫塊，為這燦爛的一瞬，把秋風等老。

雨水走過樹葉，踩著村莊的瓦檐，一只鳥像一塊石頭，激起陳年的寂靜。臺階上的老人，把某種呼喚站成了永恒。

晨曦推開東面的窗子，我看見野葵花曳動著琴弓，尋找可以抒情的音域。在水霧和山坡上飛翔，在內心最隱秘的地方靜靜地流。

月光像一片葉子

一片葉子，像月光，被風吹進了池塘。

這張舊唱片，又開始播放一首古典老歌。

檐下的辣椒，把小手拍得通紅。更多的人，揣著莊稼的拔節聲遠走他鄉。

山路依然彎曲，依然牽出一千里的鄉愁。

植物們在這個季節回家，走在落葉上的人，不想揭開內心秘密，不想讓不聽話的淚水打濕月光。

葉子落地，有很濃的鄉音升起。

在道路的出口或入口，那棵老槐樹站在村口，幾百年沒有挪動一步。

一棵榆樹

在春風里站著，輕微搖動身體，一串榆錢兒就是一串音符，層次分明。

離泥土很近，離殘雪很遠。

一棵榆樹，聽到了身體里流動的水聲，漸漸漫上黃昏，為了一只麻雀，藏起了愛情的諾言和流言蜚語。枝桿上的巢，是漂泊四海的家，望著遠處，目光是那樣急切。

用葉子裝飾春天，用胸腔承受風雨，云朵和鳥鳴和它站得那樣近。

站在風中的榆樹，把孤單也站得有聲有色。

活 著

在一首民謠里活著，把臉埋進葉子或果實。

風一直拽著我的衣袖，提醒我遠處的烏云或者雷雨，河的對面風景正在展開，河上面沒有橋，時間成了堆在河灘上的石頭，無法超越自我。

花朵學會了藏起身子，讓暗香從手指間溜走，我感到身上的肌肉萎縮，顯露處堅強的骨頭。

鳥鳴聲一串一串，像掛在樹上的榆錢兒，正把季節抬高。我認出了隱藏在歲月深處的道路，它從我的身體里穿過，延伸著芬芳和秋天。

在太陽底下，我唯一想做的，讓五根手指發芽，并且在越來越荒蕪的日子里，舉起一小片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