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灰與生命權的較量

　　在火山灰“虛無縹緲”的威脅下，歐洲各國的禁飛決策是如何做出的?歐盟是否應該加速空中一體化的進程?
　　
　　在平常的日子里，歐洲上空每天大約有2.5萬架飛機駛過。飛機頻繁地起降，各大機場就像一個個繁忙的蜂巢。然而4月14日，冰島埃亞菲亞德拉冰蓋附近的一座火山開始爆炸性噴發，火山灰徹底打亂了歐洲的空中秩序。
　　
　　“第一準則”的由來
　　
　　1989年，一架荷蘭皇家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機在美國阿拉斯加上空遭遇火山灰，四個引擎全部熄火，飛機從海拔7500米的高空掉落到3600米。隨后，機組人員成功地再次發動了引擎，飛機最終驚險地著陸成功。
　　上世紀80年代，一架英國航空公司的飛機在穿越含有火山灰的云層時，細小的粉塵和冰附著在駕駛室的風擋玻璃上，機長最后只能靠側面的窗戶觀察線路迫降。
　　自從上述幾次驚險的飛行事故之后，航空業就達成了共識：處理火山灰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避開它。英國狄金森學院的火山專家本杰明-愛德華茲說：“即使撇開最寶貴的生命價值不談，火山灰也可能讓航空公司遭受上千萬美元的損失。荷蘭皇家航空公司那架遭遇火山灰的飛機迫降后更換了四個新引擎，花費了8000萬美元。”
　　根據歐盟條約，是否開放領空和空中航線的決定權在各成員國政府手中。在冰島火山噴發之后，歐洲空管局和位于倫敦的歐洲火山灰研究中心成為最忙碌的地方。這兩個機構通過衛星搜集到的信息以及電腦分析模型，得出的結論是火山灰將嚴重威脅到西北歐的飛行安全。
　　歐盟各國的空中交通管理部門一直同歐洲空管局保持著聯絡，看到歐洲空管局的分析結果后，西北歐諸國紛紛決定關閉機場，禁止民用飛機起降。這個決定給歐洲航空業帶來每天2億歐元的損失。
　　捷克航空服務協會會長托繆·奧卡姆拉說，盡管做出這樣的選擇將讓航空業蒙受嚴重的經濟損失，但他和同行們還是深感欣慰，因為安全總比遺憾要強：“任何一架飛機失事對我們來說都是更大的災難。那樣對我們這個行業造成的打擊將是長期的、致命的。”
　　許多人質詢歐洲空管局為何不采取美國的模式，讓航空公司和機長自己決定是否可以飛行。歐洲空管局回應說：“首先，我們的模式一定要比美國的安全。我們要保證決定是建立在更多的信息基礎上，而不是由各方的利益所左右。否則，即便情況依然比較危險，航空公司依然可能強迫飛行員起飛。”
　　但也有不同的聲音。F1三度冠軍尼基·勞達現在已經是奧地利一家廉價航空公司的老板。他抱怨說這次禁飛是航空史上最重大的失誤。他覺得這是不考慮實際情況的暗箱操作造成的。禁飛期間，他親自駕駛飛機從維也納飛到了薩爾茨堡。“西西里島的埃特納火山非常活躍，可是附近的卡塔尼亞機場一直沒受到什么嚴重的影響，”他說自己的航空公司已經損失了800萬～1000萬歐元。他表示自己公司的代理律師正在收集證據，準備控告歐洲空管局。
　　國際航空運輸協會主席吉奧瓦尼·比西尼亞尼認為歐洲政府應該對航空業做出補償，就像“9·11”恐怖襲擊后美國政府對航空公司的救助一樣。他說全球航班29％受到了影響，航空業的經濟損失可能達到22億美元。
　　歐洲的空中交通陷入了癱瘓，上百萬乘客在航班取消后，不得不滯留在機場。機場關閉進入第五天，4月19日，英國首相高登-布朗決定派遣包括“皇家方舟號”航空母艦在內的3艘軍艦前往法國和西班牙的港口運送英國公民回國，這次行動被稱為“和平年代的敦刻爾克大撤退”。
　　一些航空公司也開始坐不住了。德國漢莎航空公司派出一批小型飛機進行了飛行測試，并決定從19日晚些時候開始開放一些航班，這部分飛機在危險區域中將在火山灰層以下低空飛行。
　　高登·布朗看到德國客機試飛成功后也表示，英國的機場考慮在火山灰變得稀薄的間隙臨時開放，但他說：“乘客的安全始終是要優先考慮的。”
　　
　　“同一片天空”計劃
　　
　　面對這樣的突發事件，歐盟委員會4月18日才遲遲宣布將成立一個特別小組評估停飛對航空業造成的經濟影響。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表示：“火山灰的影響是空前的，我已經告訴歐盟交通事務專員希姆·卡拉斯負責此事。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要在歐盟的層面上，由各國共同參與解決。”
　　直到歐洲的大部分機場關閉5天之后，各國空管部門的負責人才進行了一次電話會議，并決定開放部分機場。歐洲最大的廉價航空公司瑞安航空首席執行官邁克爾·奧萊利對歐盟各國如此慢的反應很惱火。“禁飛一兩天可以理解。但是各國的交通部門和空管部門應該更早做出反應，更早聯系。”
　　這場危機讓歐洲意識到，在歐盟各國的陸上邊境線正變得越來越模糊的時候，空中的國境線卻依然不可逾越。歐盟發言人海倫·克恩斯說，不能再忽視這種割裂的狀態了。歐盟擁有27個飛行管理網絡，60個空中交通管理中心，上百個飛行控制塔。國際航空運輸業協會形容這種局面是“一場持久的大病”：“幾十年來，航空業一直希望歐洲有一個統一的領空。這次危機造成的經濟和社會損失正是因為歐洲各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協調一致。”
　　1963年，為了協調歐洲的空中走廊和跨境航線，歐洲空管局成立了。這個政府間組織有38個成員，并且一直試圖推進歐洲的空中交通一體化，但它的權力有限，因為各國對自己的領空都擁有絕對的管轄權。
　　4月19日上午，歐盟委員會和歐洲空管局在布魯塞爾聯合召集了一次會議。歐盟各國空管部門、航空公司和機場的負責人同歐盟主席巴羅佐一起參加了這次會議。最終，各國負責人達成了共識：火山灰對不同國家造成的影響應該區別對待，但依然要首先考慮安全。最終，各國決定采用國際民間航空組織發布的統一的評估標準。
　　下午16時，在西班牙建設部部長何塞·布蘭科的主持下，各國負責人在特別會議上簽署并通過了這份新標準。第二天，歐洲更多的機場開始開放。如果沒有歐盟委員會的斡旋，或許這些機場仍將處于不必要的關閉狀態。當天，歐洲地區的航班數增加到1.45萬次，比前一天增加一半以上。火山灰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員每6小時更新一次大氣中火山灰的狀況，以便讓各國可以針對最新數據做出調整。
　　歐洲空管局在荷蘭馬斯特里赫特的中心是唯一一個跨國航空管理中心，它的管轄范圍包括比利時、盧森堡和德國的一部分。這是歐盟“同一片天空”計劃的實驗基地。1999年該計劃推出后，進展一直非常緩慢。2008年，各國同意初步將歐洲領空劃分為8個大區，這樣能節省管理成本。這次的火山灰危機讓全歐洲意識到統一的航空監管部門的重要性，有望大大加速“同一片天空計劃”的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