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瑩
(復旦大學,上海200438)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在我國應該緩行
□陳瑩瑩
(復旦大學,上海200438)
未成年人在國際社會是受專門制度保護的特殊群體,如刑事司法領域的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等。適當成年人的介入有利于引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更好地接受訊問;遏制刑訊逼供等非法行為;推進程序順利進行。該制度的建立需要充足的適當成年人儲備、充裕的經費支持并需要與沉默權制度、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等配套運行。這些條件在現階段的我國尚不具備,因此,我國目前并不適宜建立適當成年人制度。
適當成年人;沉默權制度;非法證據排除規則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①關于該制度的中文翻譯,比較常見的是:合格成年人參與制度(見劉芹.“中歐少年司法制度——合格成年人參與制度研討會”會議綜述[J].青少年犯罪問題,2003,(03))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見姚建龍.英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及其在中國的引入[J].湖南社會科學,2006,(06)),適當成年人在場制度(見徐美君.“適當成年人”訊問時在場制度研究——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為中心[J].現代法學,2003,(05))等,筆者傾向于將其翻譯成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是指當警察訊問兩類特殊的犯罪嫌疑人——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時,必須有適當的成年人在場。該制度的精髓在于通過訊問程序中適當成年人的參與,促進偵查人員與未成人以及有精神障礙者的溝通,推進程序順利進行,并遏制刑訊逼供等行為發生,最大限度地保障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權利和權益。
(一)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緣起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肇始于英國,英國被認為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發源國和最為健全的國家之一,也是了解國外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最佳窗口”。[1]在1972年的Maxwell Confait謀殺案中,上訴法官基于三個十多歲的未成年人(其中一個少年有精神障礙)在沒有成年人在場的情況下遭受訊問并被判刑而宣布原審法院的判決無效。1981年,英國刑事訴訟皇家委員會首次提出應當設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未成年人可能不能很好地理解訊問的重要性或他們自己所說的內容,并且可能比成年人更容易受到他們建議的影響。他們可能需要成年人在場的支持,一些友好的成年人,以建立和幫助他們做出自己的決定”。[2](p39)英國1984年的《警察與刑事證據法》初步確立了該制度,1998年的《犯罪和騷亂法》對該制度做了法定性要求。美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德國、俄羅斯等國家也有關于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立法實踐。如根據美國的法律規定,偵查人員必須在訊問少年之前通知其家長;澳大利亞《犯罪法案》規定,在警察訊問之前,未成年人有權與朋友、親戚和律師在不被監聽的情況下交流,享有在訊問時有一位成年訊問朋友在場的權利;[3](p252-254)德國《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少年法院法》第67條規定,凡被告少年享有或應當享有的權利,如提出質詢和聲明,或在調查程序中到場等,其監護人和法定代理人也應享有;[4](p200)《俄羅斯聯邦刑事訴訟法典》第425則規定,在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偵查訊問階段,必須有教師或心理學家參加。[5](p287)
縱觀上述國家的立法實踐我們不難發現,這些國家的立法都要求警察等偵查人員在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進行訊問時必須保證有適當成年人在場,適當成年人可以在警察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之間搭建溝通橋梁,便于他們更好的溝通、交流。還可以監督警察的訊問行為,促使偵查程序公正進行,保障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
(二)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特征及意義
作為刑事司法程序中一項專門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權利的專門制度,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在保護對象、適用范圍等方面具有自身的特殊性,該制度對促進警察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之間更好的溝通,提高司法效率以及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與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人權等方面具有積極的意義。
⒈保護對象的專門性。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起源于犯罪嫌疑人為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的英國Maxwell Confait謀殺一案,自該制度誕生之日起,就奠定了以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為專門保護對象的基礎,并一直傳承至今。未成年人與有精神障礙者由于心智未臻成熟,面對警察的訊問,可能因為理解的偏差產生錯誤認識,或因為警察的誤導作出違心的“供述”,從而產生于己不利的后果。更何況,較之成年人,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更容易受到偵查人員的暴力侵害或恐嚇威脅,難以維護自身的權利,客觀上需要法律制度的傾斜保護,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應運而生,專門以未成年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為保護對象。
⒉適當成年人范圍的確定性。通過外域對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立法規定,我們不難發現,盡管各國對適當成年人范圍的規定并不完全統一,總體上卻大同小異:一是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的人的父母、監護人;二是社會工作者,如教師等職業群體;三是其他有責任能力的成年人。就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的人的父母或監護人而言,教育、撫養未成年人、維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是其應當履行的義務,理應將其納入適當成年人的范圍。至于教師等社會工作者,由于職業的特殊性,他們熟諳未成年人的心理特征,與未成年人有著比較親密的聯系,更容易獲得未成年人的信任,堪稱是未成年人父母或監護人之外與他們關系最為密切的群體,因此不少國家將其納入適當成年人的范疇。
在以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為犯罪嫌疑人的刑事案件中,適當成年人的介入具有自身特殊的意義。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涉足刑事案件后,面對偵查人員的訊問,極容易產生恐懼、慌亂、焦躁、叛逆等心理,導致訊問陷入僵局,適當成年人的介入有利于緩和他們的情緒,幫助他們以相對平和的心態面對偵查人員的訊問,在雙方溝通存在障礙時,適當成年人還可以對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進行疏導、幫助搭建溝通的橋梁,推進訊問工作的順利開展。同時,適當成年人的介入能夠對偵查人員的訊問工作予以監督,防止偵查人員對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進行誤導或實施威脅、恐嚇、毆打等暴力行為,確保訊問程序健康公正的進行,切實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確立和運行不僅需要儲備充足的適當成年人和必要的經費支持,還需要確立諸如沉默權等相關制度與之配套運行,這在外域關于該制度的立法規定和司法實踐中均得到了體現。
(一)儲備充足的適當成年人
毋庸贅言,充足的適當成年人儲備是保證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正常運行的前提條件。外域立法一般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父母、監護人以及教師等列為“適當”的成年人。由于犯罪行為往往具有一定的突發性,青少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一旦涉嫌刑事案件,面臨訊問,就需要適當成年人的及時介入,客觀上要求適當成年人隊伍實現常備化,以應不時之需。對于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的父母、監護人和近親屬而言,出于彼此之間的利害關系,他們一般樂意擔任適當成年人介入案件,并能夠及時的履行職責。但并非任何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都有上述人員擔任適當成年人,這時就需要將教師、社區工作者等納入適當成年人的范疇,實現適當成年人隊伍的常備化。
對于這些需要介入的“適當”成年人而言,他們必須具備完全的民事行為能力,能夠以健全的心智介入到訊問程序中,以充分維護犯罪嫌疑人的權利;同時由于該制度特殊的價值所在,介入的成年人必須能夠善意的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權利,真正肩負起適當成年人的責任,不能對偵查人員的行為聽之任之,任其為所欲為,更不能藉介入之名謀取個人的私利。因此,介入的適當成年人還需要具有較高的道德素養。
正是基于上述原因,不少國家籌集專項資金建立專門的適當成年人隊伍,對有關成年人開展培訓工作,幫助他們明確職責,更好地勝任適當成年人工作,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權利。
(二)必要的經費支持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正常運轉自然無法離開足夠的經費支持,這項經費開支既包括個案中產生的費用,也包括建立和健全適當成年人隊伍,維持該隊伍正常運轉的費用。
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涉足刑事案件之后,偵查機關就負有通知適當的成年人介入的義務,對于介入個案的適當成年人而言,勢必產生一定的費用支出,如誤工費、交通費和其他有關費用等,這類支出無疑需要專門資金的支持。建立和維持適當成年人隊伍的運轉同樣如此,從隊伍成員的募集到成員的培訓再到隊伍的日常維持,整個環節無不需要經費開支。由于未成人關乎國家的未來,是一國的希望所在,有精神障礙者因智識的殘缺需要國家立法的傾斜保障,加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本身屬于現代國家刑事司法程序建設的重要內容,許多國家將建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視為己任,并規定由政府承擔相關的費用。因此該項費用多由國家擔負,不少國家將這項費用納入政府支出,籌集資金,專門用于維持該制度的運行。如英國的《犯罪和騷亂法》規定,為未成年人提供適當成年人服務是各級政府的職責,政府應當為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提供經費保障。
(三)相關配套制度的建立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確立和運行需要相關制度與之配套運行,如沉默權制度、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等,它們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確立和有效運行的重要條件。
⒈沉默權制度與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關系。沉默權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接受警察訊問或出庭受審時,所享有的保持沉默、拒不回答的權利,是自然法賦予人類的重要權利之一。根據自然法理論,人人生而無罪,當然不承擔證明自己無罪的義務,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面臨訊問和控告時,無需回答,更不負“如實回答”的義務。目前,該制度已經在西方國家廣泛確立,成為人權保障的試金石。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具有促進偵查人員與犯罪嫌疑人更好的溝通,引導犯罪嫌疑人更好地接受訊問的功能,似與沉默權制度的價值取向背道而馳,實質上兩者之間淵源極深。
沉默權制度堪稱雙刃劍,對犯罪嫌疑人而言,沉默權制度是其對抗訊問的盾牌,他們有權拒絕回答訊問,如果偵查機關通過刑訊逼供等手段獲得了有關證據也將依據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被排除,從而為其構筑起安全堡壘;對偵查機關而言,訊問既是偵查程序中不可或缺的環節,也是其獲取證據最直接、最便捷的方式,這勢必促使偵查機關在訊問過程中處心積慮地挖掘所需要的信息。沉默權制度的確立對偵查工作而言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挑戰,尤其是當犯罪率急速上升造成懲罰犯罪、追究罪犯成為刑事司法的主要任務時,客觀上需要對沉默權制度和偵查訊問之間的對立關系進行調和。在普通刑事案件中,實施沉默權制度的國家對沉默權制度自身進行了適度調整,其意義在于要求被訊問人對偵查人員的提問做出正面的回答。②按照最初的沉默權制度,警察在訊問犯罪嫌疑人之前,必須告知兩句話:“你可以保持沉默,你可以不說任何話。”1994年修改后的《警察與刑事證據法》則要求警察在告知上述兩句話后,還要再說幾句話:“但是,當我們提出一些對你稍后出庭有幫助的問題時,如果你保持沉默,所提的問題將會在法庭審理時作為證據,這對你以后的辯護將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在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案件中則借助于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
成年人的橋梁溝通作用有利于打破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保持沉默、偵查機關束手無策的尷尬局面,推動偵查程序向前發展。然而,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并不排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在訊問中行使沉默權,相反,適當成年人介入的前提是沉默權制度的存在。作為以追究犯罪為己任的偵查機關,具有與生俱來的攻擊性,其最重要的任務是通過偵查獲取指控證據。倘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不享有沉默權,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回答訊問,適當成年人的介入則有助于更好的回答,從而使偵查機關能夠順利獲得其所需要的證據。同時,由于適當成年人的介入可以對偵查訊問產生監督,這種監督一方面確實能夠遏制刑訊逼供、暴力取證等非法行為的發生,另一方面,這種監督又大大加強了偵查機關所獲取證據的合法性。在這樣的情形下,適當成年人的介入不僅未能維護好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權利,相反卻在客觀上協助偵查機關順利的獲取了所需要的證據,對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不利。因此,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運行離不開沉默權制度的支持,一個國家可以只確立沉默權制度,但不能在沒有沉默權制度配套運行的背景下確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
⒉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與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關系。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指在刑事訴訟中,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違反法律規定,侵犯當事人權利收集的證據材料在訴訟程序中應被排除,不具有法律上的效力,不能作為證據被采納。該規則是遏制刑訊逼供等非法收集證據行為發生的重要制度,有利于保障公民權利。作為一項制約和規范國家公權力的措施,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最容易侵犯人權的偵查階段的作用尤為重要,它通過排除偵查機關非法獲取的證據的效力遏制刑訊逼供等非法行為的發生,促進偵查程序公平公正,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
根據西方國家的法律規定,偵查機關在訊問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過程中必須保證有適當成年人在場,否則,犯罪嫌疑人作出的供述將不能作為定案的證據,沒有適當成年人簽名的訊問筆錄也將被視為程序違法而被排除。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確立和運行的必備要素,一方面,偵查機關違反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規定,應該通知適當成年人到場而沒有通知或者適當成年人接到通知后不愿或不能到場偵查機關沒有再通知其他適當成年人到場的情況下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進行訊問,應該被視為程序違法,犯罪嫌疑人在訊問中作出的供述應該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予以排除。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是一項程序性制度,違反了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規定就相當于違反了程序,基于違反程序并侵犯犯罪嫌疑人權利獲取的證據自然應當被排除。另一方面,監督偵查機關的訊問過程是否有不當行為發生,防止其濫用權力,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是適當成年人介入的重要目的,因此,對偵查機關非法取得的證據予以排除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應有之義。反之,鑒于偵查機關追究犯罪的職責,偵查人員極有可能為了獲得證據而不擇手段,如果不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就缺少程序性的制裁機制,也就意味著偵查機關不用為其違法行為承擔不利后果,適當成年人的監督作用將無從發揮,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則將淪為訊問的客體,毫無權利可言,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也將徹底失去價值。由此可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確立和運行的重要條件,沒有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將如同空中樓閣、形同虛設。
作為一項既能保障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的合法權益又能提高司法效率的制度,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在刑事司法領域廣受青睞,但是,由于諸多條件的限制,該制度在我國的確立必然受到阻力。
(一)“適當”成年人人力資源匱乏
根據上文分析,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確立和運行不能離開充足的適當成年人資源儲備,“適當成年人”是該制度的核心要素,沒有適當成年人的介入,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將成為沒有血肉的軀體,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附焉”。適用該制度的國家普遍建立了一支能夠隨叫隨到的“適當成年人”隊伍。但是在我國,由于歷史和現實諸多原因的困擾,建立適當成年人隊伍并非易事。即使為了引進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組建適當成年人隊伍,該隊伍是否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也是值得質疑的。
適當成年人介入的作用之一是對偵查機關的訊問進行監督;二是協助偵查人員與犯罪嫌疑人溝通。對需要介入的成年人而言,他們至少需要滿足如下幾項條件:一是主觀上樂意介入案件,為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提供幫助。二是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和法律素養,能夠切實履行好適當成年人的職責。就主觀條件而言,從外域所選定的適當成年人范圍分析,父母與監護人基于天然的血緣關系和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在未成年人或有精神障礙者涉足刑事案件后,一般都樂意擔當適當成年人。但就教師和其他群體而言,是否樂意擔當適當成年人則是一個巨大的疑問。一直以來,我國的民眾具有較強的厭訴傳統,恥于介入訴訟糾紛,加上明哲保身的處世哲學,民眾很少愿意“多管閑事”。對教師等群體而言,雖然擔負著教育和培養未成年人的重任,但要求他們擔任常備性的適當成年人依然不是易事。這一點,只要稍微關注國內始終處于低谷的證人出庭率即可見一斑。即使父母、監護人和教師作為適當成年人介入到偵查訊問程序,也未必能真正發揮作用,實現該制度的立法目的。要履行好適當成年人的職責,介入的適當成年人需要具備一定的文化水平和法律素養。惟其如此,才能明確自身的職責,撫慰好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的情緒,發揮橋梁溝通作用。在現階段,廣大民眾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法律素養更是不堪,讓他們擔任適當成年人難免強人所難。此外,國內亦有學者建議將“婦聯”、“共青團”以及“居委會”之類的團體和部門納入適當成人范圍,筆者認為,即使這些部門愿意介入或被立法強制介入,介入的實效性同樣值得懷疑:這些團體或部門在“集體負責”制下難免會出現互相推諉、虛與委蛇的現象,造成介入工作流于形式主義,難以產生實際效果。我國刑事訴訟領域旨在保護弱者的“支持起訴”可資佐證。可見,在我國目前的情況下,想建立一支數量充足,能夠切實履行職責的適當成年人隊伍可謂困難重重。
(二)財政供給不足,難以為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提供經費支持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確立和運行必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資源,涉及適當成年人的招募、選拔和培訓,適當成年人隊伍日常工作的維持等整個流程。充裕的經費支撐必不可少,不少西方國家將這項經費列入政府的專項開支,由政府負責投入,保障供給。
但對于我國而言,盡管近年來經濟發展水平有了大幅的提高,但整體水平較之西方發達國家依然有不小的差距,國家機關包括司法行政機關的經費開支仍不夠充裕。加之國內地區差異、城鄉差異比較明顯,中西部地區不少行政司法機關甚至連日常的辦公經費都難以保障,在這樣的條件下,希冀政府投入專項資金用于適當成年人制度的建設無疑比較困難。
(三)與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配套的沉默權等相關制度缺失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是在沉默權等相關制度正常運行的基礎上確立和發展起來的。我國迄今依然沒有建立沉默權制度,國家的公權力與公民權利之間始終呈現失衡狀態,公民權利處于弱勢地位。刑事司法領域更是存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和“如實回答”等富有我國特色的規定。面對偵查人員的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或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不僅不能行使沉默權保護自己,反而必須“如實回答”,適當成年人的介入為其添加了“安全砝碼”,[6]促使他們更順利的供述,為偵查人員提供口供。另一方面,適當成年人的介入確實有助于減少刑訊逼供等非法行為的發生,給偵查機關的訊問程序披上了“形式”合法的外衣,從而客觀上增強了偵查機關獲取的證據的可采信,容易被審判機關采納并對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不利,這勢必助長偵查人員為了獲取有效證據,千方百計利用適當成年人的“介入”讓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打破沉默進行“如實回答”的風氣,違背該制度維護未成年人和有精神障礙者利益的初衷。長此以往,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必然淪為偵查機關的取證工具,成為侵害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權利的毒瘤。
缺少沉默權制度配套運行的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不僅難以維護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有精神障礙的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反而會變本加厲地侵犯他們的權益。因此,在我國尚未引進沉默權的制度的情況下,盲目建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可能適得其反。
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事物的生成與其所處的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法律制度同樣如此,無視本土資源環境,盲目移植外域的法律制度,同樣可能出現“南橘北枳”的現象。
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是西方發達國家的產物,在未成年人刑事司法領域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是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的確立和運行不僅需要充足的適當成年人資源儲備和經費支持,更需要與之配套的沉默權等相關制度的同步運行。在我國當前的宏觀社會背景下,這些條件尚難以滿足,因此,目前我國并不適宜建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
[1]姚建龍.英國適當成年人介入制度及其在中國的引入[J].中國刑事法雜志,2004,(04).
[2]Young Offenders,Law Police&Practice,London,2001.
[3]徐美君.偵查訊問程序正當性研究[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3.
[4]德國刑法典[M].徐久生,莊敬華譯.中國方正出版社,2004.
[5]俄羅斯刑事訴訟法典[M].黃道秀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
[6]徐美君.“適當成年人”訊問時在場制度研究——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為中心[J].現代法學,2003,(05).
(責任編輯:徐虹)
The System of“Appropriate Adult”Intervening in the Criminal Cases Should be Ambled in China
Chen Yingying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the minor is the special group protected by special system,such as the system of“appropriate adult”intervening in the criminal cases.The“appropriate adult”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guiding the minor suspects and the spirit suspects to answer the questions better,containing the act of extorting confessions by torture and other illegal acts,and promoting the application successfully.The establish and function of the system not only require abundant appropriate adults and plenty of money,but also need particular systems to support,such as the system of right to silence,the exclusionary rule of illegally obtained evidence,and so on.However,on account of these conditions deficiency,it’s not the proper time for China to introduce into the system.
appropriate adult;the system of right to silence;the exclusionary rule of illegally obtained evidence
D924
A
1007-8207(2010)09-0075-04
2010-07-06
陳瑩瑩(1983—),女,山東膠南人,復旦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司法制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