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敬堂
跨越民族的母愛(三)
郝敬堂
一個女人,她原本可以像更多的母親那樣撫養好自己的孩子,照顧好自己的家庭,享受著自己的天倫之樂。然而,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阿尼帕用一個女人的善良、一個母親的愛心收養了那么多的孩子。
在一般人看來,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在阿尼帕看來,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時至今日,當人們問及阿尼帕媽媽,你當年養了那么多孩子是怎么走過來的這個話題時,她淡淡地說:“都是當母親的,這幾件事讓我碰上了,也就做了,養育孩子是母親的天職,為了他們我干什么都不覺得苦和累,現在,不是都過來了嗎?”
“都過來了!”這質樸的話語,平靜的表情,將幾十年人生艱難的經歷說得如此輕松。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里,飽含著多少人生的艱辛啊:是一個女人一生的奉獻,是一個母親一生的付出。
阿尼帕經常這樣感嘆說,在他的養子養女中,最不省心的也最有孝心的就是切布(王作林)了。
1983年,一場暴風雨般的“嚴打”行動在全國拉開了帷幕,那陣風強勁,以摧枯拉朽之勢蕩滌著一切污泥濁水,人們拍手稱快,罪犯分子卻心驚膽寒。
就在那個夏天,一紙判決書,把王作林送進了勞教所,勞教3年。
起初,阿尼帕不能接受這個嚴酷的現實,她養的孩子她知道,王作林這孩子聰明、本分、有愛心,從來沒聽說過他在外面惹過事,這孩子到底犯的是什么法?
班主任老師告訴他,王作林在一年前的一次打架斗毆中,砸壞了學校的玻璃和桌椅,參與打架的同學每人罰款30元,王作林的罰款一直沒有交,交過罰款的同學不再追究了,沒交罰款的按照“打砸搶”論處。現在是“嚴打”期間,不但要交罰款,還要去勞教。
兒子被勞動教養,阿尼帕和丈夫阿比包在深深自責。子不教,父母過。如今孩子身陷囹圄,是父母沒有盡到責任啊!養孩子不能像養牛養馬,只給它們吃的就行了,養兒女,最重要的是教他們做人,做一個大寫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啊!孩子去了那個不該去的地方,對他一生都有影響啊!補交罰款,賠禮道歉,嚴加管教,這一切補救措施都無濟于事,只能接受這個無情的現實。
王作林服刑后,阿尼帕沒有拋棄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老兩口一起三番五次到勞教所看兒子,每次去都給他帶去好吃的,每次去都給他一番“跌倒了,爬起來”的鼓勵。他們不但自己去,還動員家里的孩子輪流去,讓王作林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3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一千多個思念和牽掛。王作林刑滿釋放回家的那一天,他在媽媽面前長跪不起,聲淚俱下地對媽媽說:
“媽,對不起,我真的沒臉回來見您,我給您臉上抹了黑,給家里人丟了臉,您能原諒我這個兒子嗎?”
“是媽媽不好,對不起你,讓你受了罪,你能原諒媽媽嗎?”
“媽——”王作林把所有要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所有的語言都無法表達他對母親的感激之情。母子兩人抱頭痛哭在一起。
“人沒有不犯錯誤的,知錯改錯就是好孩子。你還年輕,人生的路還有很長,你要挺起胸膛做人,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管你過去做錯了什么,身上背著怎樣的罪名,可在媽媽的眼里,你依然是我的兒子,媽媽永遠不會嫌棄你。我們維吾爾族有句諺語,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比別人多了一種經歷,盡管這種經歷是一種磨難,相信這種磨難能變成你一生的財富……”
走過寒冬的人最渴望春天的溫暖。聽了媽媽的一番話,王作林久積在心中的那塊寒冰融化了,他再一次感受到家庭和母愛的溫暖。他忘不了媽媽的教誨:過去的已經過去,一切從頭再來!
心靈的傷痛撫平了,王作林今后的人生路該怎么走?一個年輕人,肩上背著兩個沉重的包袱,一個是“現行反革命”的“狗崽子”,一個是“勞教釋放人員”,在那個“突出政治”的年代,背著這么深重的包袱他怎樣才能融入這個社會?
細心的阿尼帕發現,王作林從勞改農場回來的那段日子,整天郁郁寡歡,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食不安,覺不眠,這不良情緒來自他身上的包袱。如果不幫他盡快走出這可怕的陰影,可能會釀成更加嚴重的后果。阿尼帕跟丈夫阿比包商量,兩人取得共識,首先幫助王作林站起來,再扶他走一程。
1986年,“文革”形成的政治寒流已經過去,大量冤假錯案相繼平反。王作林的父親是否也有冤情?一個只會種菜種瓜的農民,怎么會成為“現行反革命”和“蘇聯特務”?王作林兄妹年齡小,他們不知政治為何物,也從來沒有申訴過。當時,阿比包在縣糧食局工作,由他代筆寫了一紙訴狀,將王作林之父的冤情向上級有關部門呈報,時過不久,上面有了正式批文,為王父平了反昭了雪。一個讓王作林兄妹背了十多年的黑鍋被徹底打碎了,如果王父的在天之靈有知,也會感到莫大的欣慰。
平反了,昭雪了,王作林兄妹在政治上取得了平等的權利,可他們同樣應該得到司法補償和社會幫助。阿比包又四處奔波,咨詢有關部門,了解相關政策。通過阿比包的積極斡旋,政府給王作林安排了工作,在縣水泥廠當了一名合同制工人。
家有梧桐樹,自有鳳凰來。有了正式工作和固定收入,王作林在水泥廠談了個女朋友,結婚之前,女方唯一不中意的是,王作林是個沒爹沒媽的孤兒。阿尼帕讓王作林把女朋友帶回家,對這個未來的媳婦說:“閨女,王作林過去是孤兒,現在不是了,他現在是我的兒子,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家。”接著,阿尼帕又向她介紹了這個家庭的成員,講王作林的身世,講王作林的經歷,并歡迎她能加入這個大家庭。
王作林的婚姻是這個家庭的第一樁喜事,一定要辦得風光些,體面些,按照當地的習俗,阿尼帕夫婦給兒子建造了新房,置辦了家具,又籌辦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他們結婚那天,全家人都到場了,一對新人來到阿比包夫婦面前,給他們的再生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紅紅火火的日子過了3年,水泥廠停產了,小兩口被迫下了崗。為了生計,王作林去煤礦當了礦工,不久煤礦也倒閉了,他又去搞邊貿,搞邊貿的結果是賠了錢。前前后后折騰了幾年,最后把家底折騰空了,才背著一身的債務身心疲憊地回到家。
為了幫助王作林夫婦走出困境,阿比包主持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提議全家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幫助王作林夫婦共同渡過難關。王作林清晰地記得,在那次家庭會議上,全家人集資4000元,這錢雖不算多,可這每一分錢都是一分關愛,一分感動。王作林用這筆集資款買了一輛二手車,起早貪黑跑起出租來,妻子也回到農村承包了30畝地,重又當上了農民。夫妻倆苦心經營,舊車換了新車,小車換了大車,又在家門口開了一家小飯店,小飯店經營有方,由小到大,由門可羅雀到車水馬龍,成了薩托海鄉的一道風景,年收入可達十多萬元。
已經走出生活困境的王作林夫婦,每每想到創業的艱難,最難忘的是家里人無私地支援。君子知恩圖報。如今在這個家里已成為“大款”的王作林,除了孝敬父母報答養育之恩外,兄妹之間遇到困難需要幫助時,他總是慷慨解囊。阿尼帕媽媽總是說:切布是我最不省心的孩子,也是最有孝心的孩子。
在阿尼帕的孩子中,最讓她引以為傲又最讓她心疼的是阿奔。阿奔是阿尼帕的親生兒子,排行老三,初中畢業后參軍到了部隊,從此家里掛上了一塊“光榮軍屬”的牌子,他是全家人的光榮和驕傲。阿奔從部隊轉業后,分到阿熱勒鄉當干事,他工作勤勉,敬民如父,愛民如子,兩年后被提升為該鄉的武裝部長。在鄉里,這部長的職位已經是讓人敬畏的“高干”了。
從部隊轉業,又當了“高干”,熱心的紅娘踏破門檻,為他張羅婚事。
說起阿奔的婚事,有一段非同尋常的經歷。
阿奔的岳父是戴著一頂“殺人犯”的帽子從伊犁來到青河的。當年,他涉嫌一起殺人案鋃鐺入獄,數年后,殺人真兇浮出水面,可一直沒有給他洗清罪名,原因是他的“失蹤”。蹲了5年冤獄,出獄后,一無所有的他帶著屈辱和巨大的心靈傷痛遠走他鄉,在青河和一個沒有嫌棄他的殘疾女人組成了一個家。一年又一年,殘疾女人為他生下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其中男孩又是殘疾,原本艱難的日子變得更加艱難了。殘疾女人肢殘志不殘,她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的一件事是上訪,目的是還丈夫一個清白。她想得長遠,孩子們一天天長大了,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都戴著“殺人犯子女”這頂帽子吧?
那天,殘疾女人來青河縣上訪,無處投宿,便帶著兩個孩子在他們家羊圏里避風寒,阿比包牧羊回來,見到她們母子衣衫襤褸,面如菜色,知道她們是落魄之人。阿比包就把她們母子領到家中,讓她們吃了一頓飽飯,又留她們在家住了一夜。經打聽,得知了殘疾女人的身世,知道她生存艱難,對她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第二天,阿比包送殘疾女人到縣民政局信訪辦上訪,阿尼帕則帶著那個殘疾孩子到縣醫院看病。信訪辦回答說:甄別案子需要時間,要他們回家等待結果;醫生回答說:病腿能醫好,需要住院治療和恢復。就這樣,流落街頭的母子3人便在阿比包家里住了下來。
阿奔從部隊轉業回到家,見家里又多了3口人,而且是需要人照顧的殘疾人,心有不快,責問父母說:“我們家不是孤兒院,也不是收容所,這個家的人還不夠多嗎?再多了你們能照顧得過來嗎?”“你不是回來了嗎,可以和我們一起照顧啊!”母親的話讓阿奔感到汗顏,這是多么崇高的一種境界啊!
就是這樣的一次偶然相遇,竟然結下了一世姻緣。為了感恩,殘疾女人提出將她的女兒嫁給阿奔,為了幫助這個殘疾人家庭走出困境,阿尼帕也答應了這樁婚事。起初,阿奔并不滿意,他最大的擔心是這個家負擔太重,拖累太大。母親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婚姻是一種緣分,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就不要輕言放棄。還有,生活就像一副擔子,兩個人挑就減去一半的重量。你有能力幫助她們挑起這副擔子,支撐起這個家,患難與共的夫妻才最長久。在母親苦口婆心的勸導下,阿奔終于順從了母親的旨意,答應了這樁婚事。
阿奔舉辦婚禮那天,親戚朋友來了很多,給他帶來美好的祝福,也有人對這樁婚姻產生疑惑:這阿奔不是自找苦吃嗎?!一家4口,兩個殘疾人,妻子沒有工作,這副生活的擔子的確不輕啊!阿奔白天在鄉里工作,晚上回家照顧家庭,他無怨無悔地付出,給這個貧困的家帶來了生機和活力。
結婚11年,妻子給阿奔生了3個孩子。人丁興旺,事業有成,阿奔漸漸地品嘗到了生活的甜蜜。
當了鄉武裝部長的阿奔,既是貫徹黨的方針政策的領導人,又是科學種田勤勞致富的帶頭人。
那年,縣里實施科學種田新方略,在全縣范圍內推廣塑料大棚。村民們還不認識這個“新生事物”,絕大多數人在等待觀望。在躍進鄉,阿奔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建大棚圍墻需要大量土塊,為了節省開支,他決定拆除家里那間廢棄的屋墻。就在阿奔掄起鎬頭挖掘“希望”時,土墻倒塌了,掀起一股黃塵,塵埃落定后,人們發現阿奔被埋在下面。當人們把阿奔挖出來時,他已經停止了呼吸,手里還緊緊地握著那根鎬把。
生命是這樣頑強,又是這樣脆弱,短短一個瞬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結束了,一個家庭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阿奔不幸去世后,把兩個殘疾人和3個未成年的孩子留給了沒有贍養能力的妻子。
面對這突然發生的變故,阿尼帕對她的孩子們說:“阿奔走了,他的困難是我們全家人的困難,他的家和他的孩子由我們大家來供養。”
沒油了,沒面了,派人給他們送去,過年了,過節了,接他們回來。他們的孩子上學,學費全家人共同出。
阿尼帕媽媽多次征求過兒媳的意見,希望她自己作出生活的選擇,兒媳作出的選擇是堅守,堅守這個家,堅守這份真情。
嚴冬總會過去。在家庭的幫助下,阿奔的妻子終于度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歲月。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學業有成,讓她感到欣慰的是,孩子們已經能支撐這個家了。多年來淚水洗面的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金雪蓮有一個很好聽的維族名字叫索菲亞,寓意是一朵漂亮的花。索菲亞在阿尼帕媽媽收養的孩子中是最小的一個,也是媽媽最疼愛的一個。
索菲亞要出嫁了,這是阿尼帕媽媽最后的一樁心事,也是她收養的10個孩子中最后的一樁喜事,阿尼帕和老伴商量,這最后一樁喜事同樣要辦得風光些,熱鬧些。
舉行婚禮那天,親戚朋友們都來了,小院里盛滿了喜慶,盛滿了快樂。可在上屋里卻傳出一支如泣如訴的“怨嫁歌”:
我在父母的疼愛中長大
就要離別父母
禁不住熱淚流下
女兒為啥要出嫁
到了一個新地方
女兒心里總是有點怕
雖說那里也有親人
我卻像離了群的小馬
……
在女兒出嫁之際,唱“怨嫁歌”是當地少數民族的習俗。金雪蓮依偎在媽媽懷里,動情地唱著,記憶將她帶回那童年的時光。
在金雪蓮童年的記憶里,她從小就沒有父愛和母愛,也沒有快樂,童年記憶的碎片里保存更多的是人生的缺憾和忍受的屈辱。看到同齡的孩子上學了,她投去羨慕的目光;在外面受人欺負了,她咬破嘴唇忍著;過年過節了,別人家里殺雞宰羊,他們家里卻冷鍋冷灶……金雪蓮不會忘記,自從他們兄妹來到阿尼帕媽媽身邊,他們就找回了失去的父愛和母愛,他們重新有了一個多民族的溫暖的大家庭。在這個充滿愛心的大家庭里,媽媽給她縫了新書包送她上學;哥哥姐姐們呵護她從此不再受人欺負;過年過節也穿上了新衣服……如今自己要出嫁了,要離開媽媽了,這感激之情不知該如何表達。
阿尼帕將索菲亞攬在懷里,心中感慨萬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看到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成家了,她感到十分快慰。她唱給女兒的是“勸嫁歌”。
美麗的姑娘不要悲傷
高高興興去做新娘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這是你終生的喜事一樁
你離開父母兄妹不要悲傷
婆家也有親人和娘家人一樣
你思念父母親人
我們會常把你看望
……
母女倆一唱一和,唱不完的別情,訴不盡的衷腸。
阿尼帕為索菲亞擦干眼淚,從自己手上取下那枚金戒指,戴在女兒手上,對索菲亞說:“孩子,媽媽沒有更多的嫁妝送你,就把它送你吧,媽媽帶了它大半輩子,也只有這一枚,你最小,就算是媽媽偏心吧。”
索菲亞無法拒絕媽媽的真情,同時接受的是媽媽那顆金子般的心。
從1963年收養吐爾達洪三兄弟到1994年10月金雪蓮出嫁,歷經整整32年,32年是一段多么漫長的時光啊!32年的人生路歷盡了多少艱難困苦啊!32年,阿尼帕夫婦含辛茹苦將這些不同民族的孩子撫養成人,無論經歷怎樣的風雨變幻,他們始終沒有動搖過,也沒有放棄過,在他們眼里,這個家庭沒有民族,沒有親疏,不論親生的還是收養的,都視為己出,都一樣對待。
說起親疏,阿尼帕的親生子女們回憶當年,對父母的“偏心”做法有點兒想不通。
大女兒卡麗曼回憶當年的境況時說:“我們兄妹幾個小時候想不通,家里那么窮,經常吃不飽飯,穿不上衣,爸爸媽媽干嗎還要收養那么多別人家的孩子呢?每逢過年過節,別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我們沒有,總是穿哥哥姐姐穿過的舊衣服,六一兒童節,別人家的孩子書包里都帶上好吃的,我們的書包里卻只有嘆息。我都上初中了,還沒有穿過新衣服,那年,媽媽縫了一條花裙子,當著我的面送給了王淑珍,我想不通,氣得一天沒吃飯。現在我也當了母親,才體諒到媽媽那時是多么的不容易,在她的眼里,親生子和養生子都是一樣的,只有大小之分,沒有民族之別。”每當孩子們提及當年的那些事兒,阿尼帕老人總是不停地抹眼淚,那淚水里有幾分歉疚,也有幾分心酸。
養子王作林也有一件難以忘懷的往事:那年,爸爸媽媽從老家回來,一個親戚送給孩子們一雙球鞋。回到家里試試腳,王作林和阿奔都能穿,兩個人都想要。不患寡而患不均,兩個孩子眼巴巴盯著一雙鞋,該給誰穿?老兩口思來想去,還是以“大讓小”的潛規則作出決定。阿奔長王作林一歲,理應讓給弟弟王作林。阿奔表面順從,可心有不滿。阿奔和王作林在同一所學校上學,那天上體育課,王作林發現他的球鞋不見了,找來找去,發現是讓阿奔穿走了,兄弟倆當即翻了臉,打了一架。聽說兄弟倆在學校里打了架,回到家,阿比包不分青紅皂白,狠狠把阿奔打了一頓。那次“風波”之后,王作林把那雙球鞋悄悄地塞到阿奔的床下,阿奔又悄悄地退了回來,兄弟倆誰也沒有再穿過它。如今阿奔已經過世了,每每憶起往事,想到那雙球鞋,心里真有種說不出的痛。(未完待續)
欄目主持:呂燕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