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馬某,男,28歲,某縣某鄉農民,系其母投保的10萬元人壽保險合同的指定受益人。馬某為早日得到該筆巨額保險金,便精心策劃了一個陰謀。一日,馬某乘其母親搭乘飛機外出旅行時,在其行李中放置一枚定時炸彈,結果飛機因炸彈被引爆而墜毀,機組人員、馬某母親與其他乘客均罹難身亡。嗣后,馬某向投保的保險公司提出索賠要求。保險公司經調查發現其中疑點,遂向公安機關報案,經公安機關立案查明炸彈系馬某放置,因此,馬某索賠要求未果。
二、分歧意見
本案馬某的行為構成破壞交通工具罪并無爭議,但是否構成保險詐騙罪仍有不同意見。原因是對于本罪是否存在未遂形態,刑法理論界存在不同認識。
第一種觀點認為。該案中馬某騙取保險金的行為并沒有得逞,而保險詐騙犯罪以一定的違法數額作為犯罪構成的必備條件,不具備這一要件就不構成犯罪,同樣更不可能存在犯罪的未遂形態。相反,具備這一犯罪構成要件的詐騙行為(騙取了錢財)的,才可能構成本罪的既遂。馬某沒有騙取到保險金,違法數額無從談起,故而不構成保險詐騙罪。
第二種觀點則認為.保險詐騙犯罪屬于一種直接故意犯罪,所有的直接故意犯罪都存在未遂,保險詐騙犯罪也不例外.馬某的騙取保險金的行為因為被察覺而未得逞,屬意志以外的原因造成。并不影響其實施該行為的主觀故意,因此符合保險詐騙罪的各項犯罪構成,只是因為意志以外的原因沒有實現其犯罪的目的,應對馬某以保險詐騙犯罪(未遂)論處。
三、評析意見
我們同意第二種觀點,但仍需要對保險詐騙罪的犯罪構成及其中是否存在“未遂”的問題進行進一步考察。
保險詐騙罪,是指被保險人、投保人、受益人采取各種詐騙手段騙取數額較大保險金的行為。實踐中要正確認定和處理保險詐騙罪,必須把握該罪的構成特征:第一,本罪的主體是特殊主體,即必須具有投保人、受益人、被保險人的特殊身份。若行為人無此身份,則不能單獨構成本罪,而僅有可能成為本罪的共犯。第二,本罪在主觀方面出于直接故意,并以騙取保險金為目的。保險詐騙罪的犯罪故意一般產生于投保之前,也有在保險事故發生之后臨時產生詐騙故意的。第三。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行為人采取各種詐騙手段。騙取保險金。第四,本罪侵害的是復雜客體,包括國家對保險事業的管理秩序和公共財產所有權。第五,本罪在我國是以結果犯形式規定的。
從我國實際情況看,對于保險詐騙罪是否存在未遂,有不同的看法,一種觀點認為,保險詐騙罪不存在未遂形態,區別保險詐騙罪與非罪的界限,其中一個重要標準,是看其行為是否達到既遂狀態,即是否實際騙取了保險金。其理由是,保險詐騙罪是以一定的違法數額作為犯罪構成的必備條件,不具備這一要件,證明不構成犯罪,同樣也不可能存在犯罪的未遂形態。另一種觀點認為,詐騙犯罪作為一種故意犯罪,同樣存在犯罪的未遂形態。原因是詐騙犯罪作為結果犯,行為人著手實施犯罪以后??赡芤驗橐庵疽酝獾脑蚨吹贸?即未騙取到保險金),從而構成未遂。
我們認為保險詐騙罪存在未遂。首先,本罪應屬結果犯。因為從《刑法》第198條規定來看,在五種行為方式之后都附加有“騙取保險金的”這樣的表述.騙取一定數額的保險金應當是保險詐騙罪的犯罪構成完成形態的標志之一。這就要求本罪的既遂不僅要求行為人實施了保險詐騙行為,而且還要求騙取一定數額的保險金的結果發生才能達到。易言之,法律對本罪客觀要件的行為與結果都有要求,可見本罪是符合結果犯的特征的。同時,詐騙犯罪都是結果犯,構成詐騙犯罪的既遂應當以非法騙取財物為標準,這是刑法學界的通行觀點。這一標準對保險詐騙罪應同樣適用。而所有的結果犯(直接故意犯)都可能存在犯罪的未遂形態,因為結果犯具有一個顯著特征是“一定的危害結果出現,是構成既遂罪犯罪構成的必要要件。如果這種危害結果沒有發生,則不能成立既遂犯”。
其次,本罪是直接故意犯,所謂直接故意犯,指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并且希望這種結果發生。所有的目的犯都是直接故意犯,因為行為人追求這一犯罪目的。當然希望這種結果發生。保險詐騙罪是以騙取保險金為目的,屬于典型的目的犯。根據刑法通說,結果犯中的直接故意犯均存在未遂。因為行為人雖然出于某一犯罪目的實施犯罪。但也有在實施過程中因為意志以外的原因達不到這一目的的情形。
再次,詐騙犯罪均存在未遂。刑法上規定的各種詐騙犯罪,如集資詐騙罪、貸款詐騙罪、票據詐騙罪、金融憑證詐騙罪、信用證詐騙罪、信用卡詐騙罪、有價證券詐騙罪、合同詐騙罪等詐騙犯罪都要求“詐騙”、“數額較大”以及“非法占有目的”。第198條對本罪的規定中強調“進行保險詐騙活動,數額較大的,處……”以及“騙取保險金的”本質上同屬于詐騙犯罪。這一點已經得到司法解釋的認可。《關于審理詐騙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5款規定:“已經著手實行詐騙行為,只是由于行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獲取財物的,是詐騙未遂。詐騙未遂,情節嚴重的,也應當定罪并依法處罰。”保險詐騙罪也屬于詐騙罪的一種。在1995年以前,沒有保險詐騙罪這一罪名的時候,對保險詐騙行為都是按詐騙罪處理的.所以保險詐騙罪也應存在詐騙未遂。
1998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研究室就保險詐騙罪是否存在未遂作過答復,即《最高人民檢察院研究室關于保險詐騙未遂能否按犯罪處理問題的答復》。該“答復”明確指出:“行為人已經著手實施保險詐騙行為,但由于其意志以外的原因未能獲得保險賠償的,是詐騙未遂,情節嚴重的,應依法追究刑事責任?!边@一答復是有道理的,但對未遂的數額標準未明確規定。同時,從答復的形式上講,也存在一定缺陷,即僅是最高人民檢察院研究室的名義進行答復,只具有辦案指導的作用,從嚴格意義上講并沒有司法解釋的法律效力。
就本案來說.馬某系其母投保的10萬元人壽保險合同的指定受益人,符合本罪的主體:主觀方面,有明顯的加害保險人進而騙取保險金的直接故意;客觀方面,為了得到巨額保險金實施了以爆炸方法殺害母親同時導致飛機墜毀的行為,不僅構成了破壞交通工具罪,而且屬于典型的保險詐騙罪的行為,手段極其殘忍,詐騙標的數額巨大,盡管因為保險公司察覺,馬某索賠未果,但這一后果并不影響其保險詐騙行為的成立。因此,馬某的行為符合保險詐騙罪的犯罪構成應以保險詐騙罪(未遂)論處。另外根據《刑法》第198條規定對于“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險人死亡、傷殘或者疾病,騙取保險金”的情形,“同時構成其他犯罪的,依照數罪并罰的規定處罰”。因此,盡管馬某前后的行為理論上具有一定牽連關系,但依據《刑法》的規定仍應該按照保險詐騙罪(未遂)與破壞交通工具罪一并數罪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