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知識分子絕不滿足于掌握某項技能、某種知識,更要有意識地關心公共事務,承擔社會責任?!?br/> ——李重庵
屈指算來,李重庵到蘭州已經半個世紀了。“甘肅就是我的第二故鄉?!迸c濃重的甘肅情結相伴的,是李重庵揮之不去的北大之情。兩者交織在一起,鋪平了李重庵這些年來在一步一步走過的路。
北大教我“認真”
李重庵絕對是以一種極其自豪的姿態走進北大校門的。這種心情在今天也很容易想象出來。
可是,這里終究是北大。剛進校門,老師就不動聲色地搞了一次摸底考試。結果全年級150名同學竟有一半不及格。李重庵牢牢地記住了老師在評講試卷時說的那句話:“不要以為你們高考優秀,在這兒就一定能學得好?!北贝蟮摹暗诙;铡笔鞘裁?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其實是一個布袋子里面裝著飯盆和勺子。
那個時候,為了節省時間,同學們都隨身帶著飯盆和勺子。早晨到食堂吃過飯,就要趕快跑到教室或圖書館占座,生怕沒有了學習的座位,因而占座所用的“裝備”也就多為書包、飯盆和勺子。清晨的燕園,飯盆和勺子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交匯成一首催人奮進的青春奏鳴曲?!爱敃r,沒有人督促我們要勤奮學習,這種氛圍的形成是很自然的,”李重庵懷念著那段美好的求知歲月,“上晚自習,一個宿舍只發一張圖書館的票,我們就排好順序,每人一天輪流去。寢室只留一個人,其他人自己找沒有課的公共教室自習,這樣不會互相干擾?!?br/> 對學習的認真態度、對科學的孜孜以求……北大以其獨特的風格和嚴謹的風范為這些青年人上了第一課。這一課的內容,李重庵一輩子受用。
對于北大數學力學系的老師們,李重庵更是充滿了追憶與感激。他們都造詣精深、充滿激情、愛好廣泛、才華橫溢、嚴謹細致、有大家風范……“有學問,教書好,愛學生”,精煉的9個字,生動形象地概括出北大教師精深的學術素養和高尚的人格品德。“我們記筆記是非常認真的。當時買的是印著‘北京大學’字樣的硬殼本,每一頁都要畫一條線,左邊是上課時候的隨堂記錄,右邊是復習時候的心得體會。這幾十年我一直都沒舍得扔掉,”李重庵真切地講述著,“首先是老師的板書很工整,其次我們記得也很工整,這就反映了那個時候‘教’和‘學’的那種認真態度?!?br/>
荒漠中學得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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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李重庵來到甘肅疏勒河解放軍農場報到。這是一個戈壁荒灘中的陌生地帶,沒有人告訴李重庵他將在這里待上多久:一年,兩年,抑或是一輩子……
報到之前,李重庵特意花了38元5角的“巨資”在蘭州的寄賣店置辦了防寒的“裝備”。到達農場的第一個早晨,他戴上皮帽,穿上棉皮鞋,身著絨衣絨褲、毛衣毛褲和棉衣棉褲,還穿了一件皮大衣,在露天操場上排隊站好。
“風一吹,覺得多少層的衣服都刮透了,你就感覺只穿了一件單衣服一樣,”李重庵對那時的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水潑到地上,你眼看著它就變成冰了?!苯夥跑姷搅诉@個地方,開荒,挖渠,把祁連山的雪水引進來造田種地,建設農場。白天是高強度的勞動,晚上則住在地窩子里。沒有菜,就把苞谷面做成糊糊,放點兒凍了的大蔥和鹽。剛修好的水渠極易漏水,在放水的過程中,就要時刻準備在嚴寒中縱身跳入冰冷的水中,用芨芨草根堵住裂縫。從水中爬出來,“人就只能一動不動地趴在向陽的坡面上”。艱苦的勞動和生活條件,讓李重庵早早地埋下了風濕和腰肌勞損的病根,使他的精神和身體都經受著嚴峻的考驗。“雖然條件很差,但我們就有那么一股韌勁?!?br/> 一名有著豐富知識的青年才俊,來到這戈壁荒灘之上,“失落感肯定是有的,”李重庵坦言,“但這種失落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那種失落”。這其中的原因首先在于“我們那一代人養成了服從組織安排的習慣,每個人自己的抱負并不具體,沒有一定要選擇哪個崗位、從事哪個行業的。有的只是一種籠統的為國家、為人民奮斗的意識”。而另一方面,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完全個人化的選擇和前途更是無從談起?!暗俏椰F在回想起來呢,這段經歷也給了我一些財富,就是以后條件再苦再差,無非也就這樣嘛,對適應一些新的工作還是有所幫助的。”李重庵說道。
李重庵真正展開自己的事業之翼是在1973年,他被調到蘭州鐵道學院擔任助教。
在中學教了近三年書,李重庵已經逐漸適應了這個崗位。但李重庵還是很高興,畢竟這意味著他終于回歸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科研環境。
但不想,進入蘭州鐵道學院之后,李重庵仍舊面臨著不小的困難:一是當時的教學秩序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二是對理科和工科兩個不同領域的轉變與適應?!袄砜企w現嚴密的邏輯思維,是理性化的科學;而工科則更需要抓住主要矛盾,解決具體問題,所以常忽略掉次要的東西,模型也是近似的模型?!焙髞恚涍^實踐摸索,他漸漸認識到,工科的分析方法對于實際問題的解決而言,不僅是自然的,而且是大有裨益的。以這種認識為指導,李重庵便得以從原來以數學為基礎的純理科研究,逐步擴展到了介于理科和工科之間的領域,從而為日后的科研活動延展了手臂,鋪平了道路。
經過不懈地努力,學理論出身的李重庵已經從研究復合材料斷裂損傷開始,“跨行”成了開發新型材料的科研專家。從事著自己喜愛的工作,在學術領域地位日益攀升的李重庵進入了科研成果的豐收期。
“西部經歷將是中國新一代創業者的終生財富”
1996年,李重庵調任甘肅省教委副主任。兩年后,他又當選為甘肅省副省長,分管科教和文化領域。告別實驗室,李重庵走上領導崗位。
其實,這不是李重庵的本意,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蘭州鐵道學院領導找他談話,希望他出任機械系副主任,他曾誠懇地婉拒,只因實在舍不得一生追求和鐘愛的科研事業。調到省教委時也是如此,當省委組織部的負責同志對他說“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作為黨員,你還是要服從組織”的時候,這位時刻以國家和人民的需要為最高追求的科學家便不再堅持己見了。“其實,有了他這句話,我就什么都不好再說了,”李重庵描述著自己當時的想法,“就努力在行政崗位上為大家創造更好的條件吧。”隨后,他便毅然擔負起甘肅省教委的高教、科研、外事等工作的重任。
在擔任副省長的5年時間里,李重庵的汽車跑了15萬公里,全省86個縣市區他幾乎走遍了?!拔沂沁@樣,別人也是這樣吧。政府的干部就是要到基層去,這樣才能了解情況、推動工作。中國最大的問題在農村、在基層。你要是和基層斷絕了來往,就會覺得心里沒底?!痹诶钪剽挚磥恚m然從政并非自己的所愿、所求,但隨著身份的轉換,他學會了站在更高、更實際的角度看待教育在社會整體中的分工,
2003年初,李重庵離開了工作、生活幾十年的甘肅,來到北京,就任民盟中央副主席,接著又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這是人生的一段新歷程,然而在甘肅工作和生活的經歷對李重庵深刻的影響仍在繼續。2003年,他在《走加快西部大開發新路》一文中提出了“西部發展的目的是為了西部人民的發展”,“經濟建設要與文化建設相互平衡、協調進行”等在當時看來頗為新穎的觀點。西部大開發和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將是人才快速流動、英杰輩出的時代,李重庵深信“西部經歷將是中國新一代創業者的終生財富”。這或許是一個西部大開發戰略見證者和實踐者,對于西部最好的回報。
“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的甘肅情懷,李重庵念念不忘。在這片看似荒涼貧瘠的土地上,李重庵感受到的則是這片土地所滋養的“甘肅精神”。
正如他所說,這種“甘肅精神”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概括為“三流的生活條件,二流的工作條件,同樣可以做出一流的工作業績”。李重庵常常講:“‘甘肅精神’是在困難的條件下同樣可以做出好的事業。這不光是吃苦的問題,而是要靠動腦子,要有十足的韌性。“在優裕的條件下,別人能干,你也能干,那么,你在北大受這么好的教育又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呢?”這足以值得每個有社會責任感的知識分子深思。
在李重庵看來,今天的知識分子絕不滿足于掌握某項技能、某種知識,更要有意識地關心公共事務,承擔社會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