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務才是一位烈士遺孤。1953年2月,他的父親在朝鮮魚隱山前線犧牲。苗務才長大后,只知道父親生前是師偵察科參謀,曾榮獲一等功三次。
40多年來,為了解父親犧牲的更多信息,苗務才給父親生前部隊、戰友寫信,在網上發帖,又先后到北京、安徽、山西、新疆、四川等地尋訪父親健在的戰友,終于了解到了父親的犧牲經過和埋葬地點。
今年10月25日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戰爭60周年,為了完成母親的夙愿,62歲的苗務才準備再次去朝鮮。
網上發帖求助網友
父親犧牲時,苗務才僅5歲。長大后,他慢慢才知道父親苗維忠是60軍180師偵察科參謀,1953年2月在朝鮮犧牲。除此之外,他一無所知。
1968年,苗務才開始給中央軍委寫信,要求查詢父親犧牲的詳細情況。中央軍委把他寫的信轉到了他父親生前所在的部隊,這支部隊從朝鮮戰場回國后已被整編,部隊政治處僅能查到的是:苗維忠,河南濟源人,1944年參加革命,1949年入黨,1953年2月9日在朝鮮魚隱山戰斗中犧牲,犧牲時29歲。立過一等功三次,三等功兩次。
部隊政治處幫他查到了他父親生前一位要好的戰友——高洵。高洵也是180師偵察科的參謀,他知道苗維忠犧牲的詳細經過。
1970年,苗務才給遠在新疆的高洵去了兩封信,可是高洵一直沒有回信。苗務才在信中說想去新疆看他,高洵這才回信,內容很簡單,不要苗務才來新疆,說有時間會去河南看他。但是,高洵一直沒來。后來再去信,也未回。
1983年,換發革命烈士證書后,苗務才從烈士證書左側的說明上看到,父親犧牲后葬在朝鮮江原道金化郡地井地區。
知道了父親犧牲的地點后,苗務才做夢都想到朝鮮去祭奠父親的英靈,哪怕從父親的墓旁帶回點土也行,這也是母親的夙愿。
今年3月3日,苗務才以“濟源烈士遺孤”的網名在網上發帖: “我今年已60多歲,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到朝鮮父親墳前一拜,抓把黃土也算了卻一樁心愿。但我對那里一無所知,也恐失望而歸,求有關家父任何信息。”帖子后邊一連寫了16個“真摯感謝!”
有網友說,在魚隱山戰斗中犧牲的烈士后來可能被集中埋葬在朝鮮金化郡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建議他到金化郡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去看看。在鴨綠江尋訪志愿軍遺跡
今年5月,苗務才從媒體上看到了一個令他欣喜的消息:今年4月13日,河南的22名志愿軍老戰士帶著黃河水、黃土和祭品到朝鮮祭奠犧牲的戰友。
46歲的張愛蘭也是一名志愿軍老戰士后代,2008年年底,她在鄭州創辦了全國首家“抗美援朝老戰士之家”。為了幫這些老人實現有生之年到朝鮮祭奠戰友的愿望,張愛蘭促成了此行。
苗務才和張愛蘭電話聯系上后獲悉,鄭州“抗美援朝老戰士之家”第二批赴朝的老戰士將在6月10日左右啟程。苗務才聽后萬分高興,決定帶著父親的遺像到朝鮮去。除了父親的遺像,他還帶去了祖墳的一抔土和老家井中的一杯水。苗務才的想法是,如果在朝鮮找到了父親的墳墓,就將老家的水和祖墳的土灑在父親的墳前,讓長眠在異國他鄉的父親也不寂寞,然后再把父親墳上的土帶回老家,讓母親百年后也有個伴兒。
6月9日下午,苗務才和赴朝祭拜英烈團的12名志愿軍老戰士以及張愛蘭一起從鄭州出發。在歡送儀式上,懷抱父親遺像的苗務才數次落淚。
第二天下午,苗務才和大家一起來到與朝鮮新義州一江之隔的丹東市。來到鴨綠江斷橋上時,已是夕陽西下,漫天的殘陽給鴨綠江披上了一層血紅色。當年,他父親就是從這里跨過鴨綠江到朝鮮參戰的。站在斷橋上,苗務才凝視著江對岸的新義州,久久不愿離去。
把烈士陵園的土帶回國
6月11日上午,苗務才通過鴨綠江赴朝。在新義州火車站換車時,領隊的張愛蘭向朝鮮國際旅行社的金導游說了苗務才的事情,看能不能到金化郡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增加的一切費用由苗務才承擔。
金導游非常理解苗務才的心情,他說,金化郡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離平壤很遠,有的地方還是軍事管理區,他要向上級反映,爭取促成此事。
當天晚上,金導游安排大家在平壤市羊角島國際大酒店住下后,就開始和他的上級聯系。最后,金導游遺憾地說,去那個地方要經朝鮮人民武裝力量部的同意,要簽發通行證。因為“天安艦事件”,現在已經辦不到去那里的通行證。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苗務才和大家一起先后去了開城附近的檜倉郡和平壤市兄弟山兩處志愿軍烈士陵園。
依山而建的朝鮮檜倉郡志愿軍烈士陵園,是朝鮮最大的一座志愿軍烈士陵園,郁郁蔥蔥的蒼松翠柏中,長眠著包括毛岸英在內的134名烈士,每一個墳冢前都立有石碑,所有墓旁都種有一株當年從中國移植的東北黑松。
在這里,苗務才代表烈士的后代,按中國的傳統方式進行了祭奠,在墓碑前燃起了燒紙,倒上家鄉的酒。這一刻,他痛不欲生。祭奠后,苗務才抱著父親的遺像在每個墓碑上仔細看,他渴望奇跡出現。
看到墓碑上“張紀山”的名字后,74歲的老戰士張須忠趴在墓碑上大哭。他們二人都是河南省寶豐人,張紀山是他的營教導員。張須忠把帶來的祭品擺在張紀山的墓碑旁,一任淚水橫流。
看到這一幕的苗務才也跪在墓旁放聲大哭,他說:“你們都找著自己犧牲的戰友了,我的父親到底在哪里呀!”目睹此景,陪同的檜倉郡負責同志也愴然淚下。
苗務才把檜倉郡烈士陵園的土裝進瓶子里,他要帶回老家,母親百年后,讓這些土陪伴母親。
在新疆找到父親遺物
從朝鮮回到河南省濟源市老家后,苗務才又踏上了尋找父親戰友的漫漫征途。
在朝鮮時,隨行的一位鳳凰衛視的攝像記者告訴他,原180師539團作戰參謀馮至誠仍然健在,說不定馮至誠知道他父親的一些情況。
6月19日,苗務才在北京見到了80多歲的馮至誠。馮至誠說,當時苗維忠在180師司令部任偵察參謀,他認識,但是了解不多,具體是怎么犧牲的不太清楚。
馮至誠讓苗務才去山西太原軍分區找退休的高風翔,他當時是180師偵察科科長。在太原第七干休所,苗務才見到了高風翔。讓他失望的是,高風翔因患腦血栓,很多事已經回憶不起來了。高風翔讓苗務才去山西垣曲縣找張承元,他可能知道情況。
據張承元講,他以前和苗維忠都在180師539團,到朝鮮后,苗維忠調到了師偵察科任參謀,接觸就比較少了。張承元又推薦了樊日華等人。
苗務才在合肥見到了樊日華,樊日華當時是180師作戰參謀。他只知道,苗維忠是在駐地附近被敵人的子彈擊中犧牲的。
后來,苗務才又來到新疆尋找父親生前的戰友高洵。
在新疆,苗務才見到了高洵的愛人秦春英,高洵已在2004年去世。
秦春英一見苗務才眼圈就紅了,她說,高洵生前也念念不忘戰友的后代,現在,家里還保存著苗務才寫的信。但是,那時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18剛幣大部分人在朝鮮被敵人俘虜過,包括高洵,因為那段經歷,歸國后他們的社會地位也不高。文化大革命期間,紅衛兵在高洵的家里搜出韓國貨幣,說他私通外國,第一次他被判了兩年刑。從監獄出來后,他又被判刑一年,被送往北疆進行勞動改造。所以,高洵就沒有回信。
在秦春英家,苗務才找到了父親在朝鮮戰場上的一張照片。
高洵去世前,把與自己有關的資料贈送給了新疆農五師紀念館。秦春英從清單上看到有一張作戰地圖,對苗務才說,這可能是你父親的遺物。于是,他們一起來到農五師抗美援朝紀念館找到了這張地圖,地圖上寫著“高洵、苗維忠繪制”。苗務才復印了幾張帶回了老家。
終于知道父親埋葬地點
眼看著父親活著的戰友越來越少了,而父親犧牲的情況還不清楚,苗務才心急如焚。
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經過多方聯系,原180師539團偵察參謀張翻身知道苗維忠犧牲的經過。
在太原,張翻身告訴苗務才,魚隱山戰斗打響后,南朝鮮的軍隊盤踞在949.2高地負隅頑抗。師里為了摧毀敵人的斗志,就開展宣傳戰,把高音喇叭架到539團陣地的坑道里。上級派一位志愿軍戰士和一位朝鮮婦女擔任廣播員,每天對敵廣播三次。師里派苗維忠等幾人保護,一旦發現設備被炸壞就趕緊搶修。1953年2月9日,苗維忠去搶修設備時中彈犧牲。
張翻身給苗務才講完這一切后,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撥通了遠在成都的童志安的電話,童志安當時是539團的文化教員。讓張翻身沒有想到的是,當時,就是童志安埋葬的苗維忠。
苗務才又來到成都見到了童志安。幾十年后,童志安仍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幕。
他說,那天他們在539團駐地附近一個叫八一站的平坦地方挖了41個坑,為每位犧牲的烈士做了一口棺材。入殮時,看到一具遺體渾身是血,翻開衣服里面的白布條一看,上邊寫著“180師偵察科參謀苗維忠”。戰士們拿來棉花和紗布蘸著雪水,把他臉部和受傷的地方清洗干凈,然后換上干凈的軍裝入殮。犧牲的41個戰士中,僅有苗維忠一人是師部的,所以童志安的印象很深。
童志安說,他清楚地記得,苗維忠的墓地在第三排第三座。當時他們在每個墓前插了一塊木板,上邊寫著犧牲戰士的名字。
至此,苗務才終于知道了父親犧牲和安葬的經過。
金化郡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離那不遠, “如果能到九峰里志愿軍烈士陵園,就算見不到父親的墳墓,我也甘心了”。苗務才準備在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戰爭60N年時再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