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報道:莫讓“空頭照片”乘虛而入

　　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節奏的日益加快，傳媒業漸漸步入了視覺文化相對發達的“眼球”時代。在競爭日益白熱化的今天，好的圖片能在一瞥之間撥動讀者的心弦，猶如磁石一樣吸引著讀者一睹為快。因此，傳媒業對圖片的胃口越來越大，對新聞報道的可視性要求也越來越高。在這個圖片至上的年代里，圖片編輯都希望新聞報道盡可能輔助以圖片。然而，過分追求所謂的“視覺沖擊力”，新聞報道“圖文不一”的現象也頻頻見諸報端。
　　
　　一　“空頭照片”的界定及使用情況調查
　　
　　近年來，翻開國內的各大報紙(尤其是都市報)，無一例外會發現這樣一種新聞照片。這種照片出現在新聞版面內，配以文字報道的解讀，不過實質上卻是沒有新聞性或與報道不符的資料圖片。美國傳播學教授菲利普·帕特森與李·威爾金斯合著的《媒介倫理學問題與案例》一書中首次提及“空頭照片”的概念，即“用庫存的照片或存檔的膠片給新聞報道作圖解。這種照片的使用不顧原始照片的背景，有時也未征得其對象的同意”。因此，這種既不是真正意義上圖解新聞報道的新聞照片，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美化版面的非新聞照片，而是大多來自于各自媒體的資料圖片庫的照片就是所謂的“空頭照片”。這個名詞看似頗為陌生，但現實中這種視覺盛宴下新聞圖片異化的現象卻是屢見不鮮的。
　　不妨讓我們先來做個抽樣調查。調查的對象分別是《中國青年報》(中國共青團中央機關報)、《羊城晚報》(新中國第一張大型綜合性晚報)、《華西都市報》(中國第一張都市報)等3份報紙，并以2010年6月3家報紙刊登的新聞照片作為隨機抽樣樣本，統計其“空頭照片”的使用情況。調查結果顯示，2010年6月《華西都市報》刊登的852張新聞照片里就有21張“空頭照片”，而位居4大老晚報之首的《羊城晚報》，在“空頭照片”的運用上雖少于《華西都市報》，但也有13張這樣的照片；一向被全國大眾公認的高質量報紙《中國青年報》同樣不能幸免，同年6月刊登的新聞照片中有7張這樣魚目混珠的照片。
　　
　　二　圖文無關，“空頭照片”的抗辯事由?
　　
　　當下，隨著人們對“一圖勝千言”的過分信奉，新聞報道中運用“空頭照片”的情況已不在少數。除此之外，有心的讀者往往還會發現，在“空頭照片”的旁邊，“圖文無關”這四個字的出現頻率甚高。
　　從新聞法學的角度上看，“圖文無關”確實是一大妙招，畢竟媒體在使用了照片的前提之下，還可以避免刊登照片可能引起的法律糾紛。然而，新聞媒體雖堂而皇之規避了潛在風險，可對照片中的主題人物或對象有時卻會造成不小的傷害。試想，如果把一個男孩的照片配在一篇《廣西留守少年走上吸毒不歸路》的報道中，讀者會不會自然聯想到照片中的“男孩”就是那名“癮君子”?如果報道某中學高考集體舞弊，而配以一張其他學校的照片，讀者會不會就將“彼”認為“此”呢?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就算新聞報道旁清楚標明了“圖文無關”，在如今這樣一個“速讀化”時代，試問又有幾個讀者能夠留意到并在潛意識里加以區分?“圖文無關”對保護照片當事人而言根本不起作用，它僅僅是媒體用資料圖片代替新聞照片的“幌子”而已。游走于法律灰色地帶的“圖文無關”，雖然不違反當今國家的法律法規，但卻早已逾越新聞倫理道德的底線。
　　
　　三　“空頭照片”日趨盛行的現實后果
　　
　　現如今，打著“資料圖片”口號的“空頭照片”在報紙、雜志、網絡上盛行已是不爭的事實。在當下這個張揚“讀圖”“速讀”的時代，新聞媒體如果對唱主角的圖片的使用不加以嚴格規范，很有可能會使得原先的“秘密武器”最后變成其公信力下滑的“劊子手”。
　　
　　1　違背新聞真實性原則，有損媒體形象
　　新聞圖片反映的是客觀事實，若是連反映現場最直觀的6105bb5382e33bce39a5114a96019a2d照片都值得商榷，那么這篇文字報道的可信程度無疑也將大打折扣。那些貌似新聞照片的資料圖片“理所應當”地站在文字報道的旁邊，扮演起新聞照片的角色，顯然是對新聞真實性的一種褻瀆。長此以往，受眾也會對其信源的可信性和說服效果產生懷疑。
　　2005年1月13日，《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巴西人越來越肥的新聞。報道稱超過40％的巴西人都體形偏肥，文字旁還配用了一張在巴西里約熱內盧伊帕尼馬海灘拍攝的3名“肥妹”照片。但令人驚訝的是，事后證明該照片并非在伊帕尼馬海灘拍攝，照片上的“肥妹”也并非巴西人，而是《紐約時報》選取了資料圖片庫中一張貌似與之相關實則不符的照片。“東窗事發”后，報道該文的記者拉里·羅特遭到巴西人的一致聲討，《紐約時報》也不得不公開發表聲明登報道歉。
　　
　　2　對受眾進行視覺欺騙，產生閱讀誤導
　　用于說服作用的照片，在一些情況下會被傳播者用來傳達一些不實的觀點，這就構成了對受眾的視覺欺騙。利用照片欺騙受眾是因為觀者往往相信所見即所得，對照片尤其是具有現場感的照片深信不疑。“空頭照片”正是利用了他們的慣性思維和合理想象，使他們將照片和文章自然而然地聯系在一起，對閱讀產生一定的誤導。近年來一些傳統媒體從“多快好省”的目的出發，熱衷于從互聯網上采集新聞照片，毫無戒心的“拿來主義”往往會以訛傳訛，這不得不引起人們深思。
　　比如說，2009年11月12日廣州《新快報》A5版刊登了一則題為“石家莊屋頂積雪比人高”的消息，就能很好地證明這一點。照片中，3個人手持鐵鍬正在樓頂清掃積雪，而積雪幾乎與人肩齊平。照片刊發后第二天就有讀者提出質疑：同樣是石家莊的積雪圖片，為何房頂上將近兩米，而落在汽車上就只剩下50厘米呢?這石家莊的雪下得還真奇怪!不過很快，謎底就被揭開了。原來這張照片的真實出處為一家名為“TheChive”的國外網站，該照片描述的是2008年12月意大利一場暴雪中的情景。就這樣，2008年意大利的雪飄落在2009年的石家莊，這無疑是對受眾極大的視覺欺騙和諷刺誤導。
　　
　　3　對報道對象產生傷害，缺乏人文關懷
　　對事關敏感話題的新聞報道，尤其是批評性、揭露性的報道，“空頭照片”中的主題人物在自身名譽權受到侵犯的同時，往往還會遭到周圍公眾的誤解和謾罵。盡管部分媒體在圖片旁標注了“圖文無關”等字樣，然而照片中的人物還是會有被傷害的感覺。
　　2007年10月9日，《南昌晚報》B1版刊載了《讓花季少女遠離陰影——探訪江西省少女救助中心》的報道，文字旁配發了一張某醫院門診手術室外一位年輕女子背影的照片。“雖然在照片的右下角注明為“本報資料圖片”，但由于其與報道的內容相關，讀者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她是不是就是文章中那個墮落少女。如果照片中的女子只是一般的候診病人抑或是前來探病的家屬，那么她豈不是要因此蒙受“不白之冤”?在沒有更多現場性報道的時候，誤用資料圖片就會讓它成為“空頭照片”，就會給報道對象造成名譽上和心理上的雙重傷害。
　　
　　四　規避“空頭照片”侵權風險的路徑初探
　　
　　在當下這個“讀圖時代”的大環境中，新聞報道圖文不符，以資料圖片冒充新聞照片的現象值得我們關注并思考。如何杜絕“空頭照片”抬頭，規避媒介侵權風險，成為當前國內新聞工作者必須正視、思考和解決的一個重要現實問題。
　　首先，新聞記者盡可能親臨現場，解決照片短缺問題。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對于新聞報道而言，之所以當前“空頭照片”會大龜乘虛而入，從根源上講就是因為現場新聞照片的缺乏。圖片編輯迫于種種無奈和現實條件所限，只好采用資料圖片代替新聞照片。
　　眾所閣知，新聞現場是新聞記者的第一工作現場。只有現場感強的新聞照片才會有感染力和生命力。因此，一旦有新聞事件發生，媒體記者應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并進行搶拍、抓拍，將精彩瞬間“定格”。畢竟，文字報道可以依賴事后的采訪進行補充，但畫面的轉瞬即逝性要求新聞照片只能而且必須是在現場獲得。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新聞記者因事件突發性、條件限制性等因素制約，來不及捕捉到扣人心弦的現場畫面，那么寧可不上照片，也不要用其他的資料圖片企圖蒙混過關。
　　其次，圖片編輯加強道德自律，當好“把關人”角色。新聞照片與受眾見面前，一個重要的把關人就是圖片編輯。當前新聞報道中“空頭照片”盛行，圖片編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尊重受眾，對受眾負責是圖片編輯處理新聞照片的重要準繩。誠然，“空頭照片”的巧妙運用，一時間可以使報道生輝增色。但從長遠來看，卻是一種欺騙社會公眾，違背新聞倫理道德的錯誤行為。作為新聞照片的最終發布者，圖片編輯應履行好傳媒業的“把關人”職責，讓“空頭照片”退出媒體寸土寸金的版面。
　　此外，新聞的“讀圖時代”并非“唯圖獨尊”的時代，那種試圖用圖片來表達一切的思想3C7Q4UDL/pFpQBFSPZpqpQ==，實際上是把媒體當成了圖片垃圾的制造器，不符合新聞圖片傳播的基本規律。在傳播信息的功能方面，文字和圖片各有利弊，唯有二者相結合，做到“宜文宜文，宜圖宜圖”，才是“讀圖時代”圖片傳播的根本之道，也是現代媒體版面用圖的規范之道。
　　第三，重視圖片資料庫管理，避免資源不正當流失。隨著各類媒體對圖片使用頻率的不斷增多，建立一套完善的圖片資料庫管理系統，不僅僅是對圖片資料的一種簡單的保存和記錄，同時也是一個以圖片資料庫為中心的圖片共享過程。這不僅便于媒體對多年積累下來的圖片資源進行更為規范、系統的管理，也為其日常采編使用、新聞網站制作提供了翔實、全面的圖片素材。不過，調用歷史資源圖片做配圖時，需格外注意的是資料圖片是否涉及商業活動，抑或刊登此圖是否會給當事人造成名譽損害。如果可能有，在使用時務必事先征得圖片當事人同意。
　　當然，從新聞媒體自我保護角度來看，加強圖片資料庫管理，不僅可以提高新聞資源的重復利用率，更為重要的是，可以減少圖片資源的不正當流失，以防侵權現象發生。畢竟，現代傳媒技術日新月異，專業處理軟件經“移花接木”便可輕而易舉地將他人圖片據為己有，不少媒體往往不經意問就被卷入到著作權糾紛這一漩渦當中。
　　第四，實施嚴厲的問責制，建立完善監督評議機構。在新聞圖片傳播事業蒸蒸日上的今天，由于制度和人員等多方面的原因，新聞實踐中違背倫理道德的問題越來越多地被暴露出來。一方面，就主管新聞媒體的各級宣傳部而言，相關監督部門應切實履行自身職責，首先在新聞媒體內部確立嚴厲的問責制，嚴格把關，賞罰分明，讓各級媒體老總自覺戴好這道“緊箍咒”，在涉及倫理的圖片處理上小心謹慎，不敢懈怠。另一方面，從外部著手制訂共同約束的規章制度，建立新聞職業道德的監督和評議機構，也不失為一條有效防范“空頭照片”抬頭的“錦囊妙計”。最近，北京網絡新聞信息評議會成立，對北京網絡媒體行業開展新聞信息服務的狀況實施社會公眾評議。評議會對成員單位新浪、搜狐、網易、TOM等網站存在空頭照片、虛假廣告，以及淫穢色情信息的情況提出書面批評，要求違規網站立即向社會公開道歉。對于問題嚴重者，提請北京市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對違規網站責任人進行數額不等的罰款處罰，效果甚是顯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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