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壯觀的語言告別,
用漆黑的理想安慰。
我一時陷入黃昏
不可挽回的秋天。
我只有安靜著不說話,
不呼吸,不生恨。
接受蛇齒一樣接受一場抉擇。
我所有之前熱愛過的事物和你們都將成為我永遠
的回憶,
我所有之前去過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都將成為我
的牽掛。
學會復制生活
是一種安慰。小麻雀,榕樹葉,
秋天的湖水;有時往南吹有時往北吹。
藍天被白云追的很高,
白云隨藍天鋪的很薄。
十字路口站著等待過馬路的人,
我在其中,我們回家。
回家后無非是吃晚飯,給孩子洗澡,
遇著孩子不聽話
就抱她去露臺上看月亮。
親愛的,太陽下山時,
要遷移的鳥兒
哭了,流下安靜的眼淚。
她未掙扎,
只需要天黑下來。
要下雨了,城市所有的樓宇都模糊不清,
一些被城市禁止的雜物歡快地飛在空中。
回家的車輛堵在路上,車里的人像白鴿子
再也不愿意伸出頭來。我們一時成了孤單的人,
在一個人的國度里
回憶往事,聽情歌,做下半生的抉擇。突然醒悟,
原來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活著。
太陽下山前
被女兒認作纏在電纜上的氣球。
我們去買玉米,咖哩果,
和明早的鮮牛奶。
她走在我后面,拖鞋里進了小石頭,
她彎下腰,
看見路邊的小野花。
當她發現媽媽不見的時候
她發現了我遺失多年的生活。
我揣著童年
躲在小樹林里不說話。
這一日無所得。秋老虎趴著不動,
搭拉著眼皮像閹了的太監。
暴雨時關閉的泳池這天格外熱鬧,
乳房下垂者含蓄地躲在角落地不時地提示她的女兒:
慢點,慢點。你小心嗆著水……
這一日實在無所得,我僅遇見了中年以后的自己。
秋天里,皺紋落在你的眼角,
枝頭上的柿子像戀愛一樣紅,
你坐在樹下,一封早年的信件露出一角。
你幾乎忘了她是誰,
方格上盡是些發霉的斑點。
你鎖起眉頭,
一次旅行眼看著逐漸在斑點里壯大……
你嘆息已接近中年。已接近中年,
已接近中年,
往事只能回憶。
止于欲望的風停在雨后,
鴿子停留在窗欞前。低頭
看故年,你孩子一般的模樣。
哪知道進入中年之后會是這般的荒涼:
你長久地呆在一間只有時間的屋子里,
懷念瘋長,
你卻叫不出她們的名字。
你只道:她們追著風,追著風
追著風……
追著風分享放學路上撿到的東西。
如果無處去,就去荔枝公園走走,
那里下午安靜,浸月橋上偶爾有人走過,
都是慢悠悠的,
生怕一會兒就走完了。
被微風吹著的
荔湖,一周都設有長椅,
不管是坐著人的還是沒坐著人的
都面向湖中心。
詩人簡介:舊海棠,生于1979年,安徽臨泉人。現居深圳。
編后記:本期推出三位女詩人的作品,可謂“新紅顏寫作”。“新紅顏寫作”不是一兩個女詩人的事,它早已暗中匯聚為一股文學的潮流,其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從現有的情況來看,女性正在逐漸成為當代詩歌創作主體,其最明顯的外在表現是女性詩歌發表量逐年增長,尤其在年輕一代中有高于男性之勢;此外,女性詩人所占比例也明顯增加,有影響的女詩人越來越多。當然,其背后可能的原因有:女性受教育人數與比例增加,大學文科主要人群發生變化,以女性居多,因而導致文學創作主體和人群的變化;另外相對而言,女性生存壓力少于男性,因而可以更專心于創作;同時,網絡的普及促進了女性創作——學習交流更為便利,居家寫作也自由方便,傳播也更為迅速便捷。“新紅顏寫作”應該是現代性與中國性的結合。“新”,乃是其主體是自由獨立之現代女性,而且,其指向應該是創新,是一種自由自主自然自發的創造,更凸顯女性意識;“紅顏”一詞則具有中國傳統美學色彩,是來自傳統的,吸收了傳統美德、傳統文化與傳統美學,因此,又有傳承。所以,應該強調“新紅顏寫作”的兩個特征:一是其女性的維度,女性在歷史上尤其在中國傳統中是弱勢群體,“新紅顏寫作”的命名,堪稱中國詩歌史上第一次對女性詩歌命名;二是其中國性的維度,因為,此前的現代中國女性詩歌,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對西方現代詩歌的亦步亦趨,基本上是模仿、借用、引進,當然,也有部分是轉換性創造,但在世界范圍內沒有個性,缺乏獨特性。最后,從詩學本體來說,由于女性詩人天生依賴經驗與感受,就會打破更依賴理性和觀念寫作的男性詩歌霸權。從更大的文化文學意義上,新紅顏寫作可能帶來的影響:沖淡當代詩壇的爭斗、暴戾、萎靡之氣,回復詩歌最基本的品質:真、善、美與愛。
——本輯特邀主持李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