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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一種傳說

2010-12-31 00:00:00李月峰
山花 2010年16期


  跟你說,我不得不結兩次婚。不是同時結的,第一次結婚后,離了,才結的第二次婚。其實,這兩次婚都不是我心甘情愿結的。
  我第一個妻子——前妻——按我?guī)煾祫⒋髮毜挠^點,那是他的女人。因為那會兒他們在交往。所以,我?guī)煾嫡f,沒想到我的女人竟落到你小子手里了。我?guī)煾嫡f這話時一臉的仇恨和瞧不起。
  我?guī)煾抵郧撇黄鹞沂且驗槲沂撬降埽叶q了,剛進東方汽修公司做學徒,師傅劉大寶大不了我?guī)讱q,但在公司算是老修理工了。他手把手地教我,從卸車轱轆更換輪胎到給車身噴漆鈑金什么的。從這一點上說,我?guī)煾禑o可挑剔,是個好師傅。我覺得我?guī)煾祫⒋髮毜娜觞c在于他的感情生活,不能正確看待自己的女朋友。我的意思是,我?guī)煾涤悬c兒夸大其詞。
  東方汽修公司幾乎是清一色的男青工,有三十多名,因為工作性質(zhì)是二十四小時作業(yè),所以我們十二個人一組輪流倒班。我在的這個組,除了組長和我?guī)煾凳抢瞎と耍溆嗟亩几乙粯佣ギ敋q,有出徒了,有正在學徒。到目前為此,組長結婚了,我?guī)煾涤信笥眩溆嗟亩喟脒€是和尚。
  公司里也不是沒有女的,會計和出納是女的。會計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嬸,是老板的老婆,但我到這個公司沒多久就知道這個會計老婆只是名義上的老婆,她偶爾來公司查查賬目什么的。老板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是個年輕的,像我?guī)煾的菢哟蟮呐耍袝r候那個年輕的小老婆會開一輛紅色的轎車出現(xiàn)在公司門口,她對我們這些修理工看也不看一眼,垂著眼皮讓我們給她洗車或給她調(diào)調(diào)車輪胎什么的。這個年輕的女人很漂亮,但冷冰冰的,我們給她起個綽號叫冰美人。
  公司的出納員倒也是個小年輕,是老板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但說實在的她長得太不好看了,要多不好看就有多不好看。我們男青工也不太愛看這個出納,就像老板的小老婆不正眼看我們一樣。有時候,我?guī)煾颠€替她發(fā)愁,長成這樣,怎么嫁得出去喲。
  其實,這種擔心純粹是多余的,年輕的出納員該戀愛時戀愛,該結婚時結婚,該生育時生了個大胖小子,娶她的那個人并不像別人想象的那樣不堪,甚至比我?guī)煾祫⒋髮毜膫€頭兒還要高些,身板還要挺拔些。從我們這個角度來看,那個哥們兒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擇偶標準定得再高些。
  我?guī)煾祵Υ耸潞喼庇悬c兒義憤填膺,要是我,寧愿出家當和尚也不娶那樣的。我?guī)煾涤X得自己的女朋友比出納漂亮一百倍。事實上,我?guī)煾档呐笥阎皇莻€一般過得去的人,但他卻把她看成是美女、是天仙。
  我第一次見到我?guī)煾档呐笥咽俏疫M公司沒多久,那天快中午了,我?guī)煾嫡诠ぞ呦渖铣闊煟T外有一個尖嗓門兒在喊,劉大寶劉大寶!我?guī)煾德犃嘶琶θ拥籼馃熎ü善鹕硐蛲馀埽_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我?guī)煾盗R句媽個逼。后來我?guī)煾涤址祷貋恚趽Q衣箱的衣服口袋里掏錢,組長說,誰?不會是你對象吧。我?guī)煾岛艿靡猓褪俏覍ο螅瑒偺幍模C頭發(fā),沒帶錢。
  我們幾個學徒擠在玻璃窗上朝外看,那女孩子跟我們歲數(shù)相仿,或大一點,穿戴時髦,一雙鞋跟又細又高的皮鞋,牛仔短裙,腰間扎著亮閃閃的裝飾帶,金黃色的。上身套一件紅色的露肩背心,前胸鼓鼓的。她的小腿粗,那雙鞋看著挺玄的樣子。師傅的這個女朋友長一張圓臉,眼睛挺大,眉毛細細黑黑的,總的說來長得挺打眼,穿戴挺熱鬧,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看上一看。
  我?guī)煾邓妥吡怂呐笥眩貋頃r沖我們打了個榧子。小子,瞧你們那樣兒,沒見過美女怎么著。
  打這天起,我?guī)煾稻桶阉笥褣煸谧爝吷狭耍」@么的,小郭那么的,小郭這么那么的。小郭就是他女朋友。我們已知的情況是,小郭在天河服裝城賣服裝,小郭的爸爸是郵局的投遞員,媽媽以前在街道居委會工作。小郭的哥哥倒騰買賣。好像小郭家還有個遠親在臺灣,是上流社會上的人。
  我?guī)煾祫⒋髮毟覀冋f這些的時候,眉飛色舞,好像全世界只有他的女朋友很寶貝。這情形應那句話說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guī)煾档呐笥颜娴牟荒芨魇┍龋畹眠h著呢。但實事求是地講,她配我?guī)煾档故菨M可以的,或者說我?guī)煾的苷业较袼菢拥囊菜悴诲e了。我?guī)煾祫⒋髮殏€兒頭不高,他穿皮鞋都穿那種內(nèi)增高樣式的鞋。這種鞋從表面上跟普通鞋沒兩樣,但在里面至少加高了兩三公分的高度,我?guī)煾稻驮跓o形中長高了兩三公分,對于一個小矮個兒來說,兩三公分已經(jīng)高出不少了。他女朋友小郭個兒頭也不高,鞋跟高度少說也有六七公分——用手量大半柞。
  我們幾個小和尚都挺巴結劉大寶,一個說,劉師傅,你女朋友太姿色了。
  姿色的意思就是漂亮,在我們這地兒,漂亮不叫漂亮,叫姿色。我?guī)煾祵Υ撕艿靡猓蛔松l找她。
  又一個小和尚說,劉師傅,你女朋友這么姿色,你可得請客。
  我?guī)煾嫡f,小意思,這個月發(fā)餉咱就喝酒去,有女朋友的都帶上。
  我?guī)煾颠@話并不是說說而已,請客喝酒是汽修公司的慣例,組長請過我們,關系相處得不錯的老師傅也請過我們,小學徒出了師的也請過。我?guī)煾祫偨涛倚捃嚹菚壕蛯ξ艺f,小子,記著,發(fā)餉請我這個師傅喝酒。
  我們喝酒的地兒多是去有三四張桌的小飯館,或者就在路邊的燒烤地攤上,花不了幾個錢,但一幫和尚吹牛胡侃是件挺過癮的事兒。
  
  二
  
  發(fā)餉的日子到了,我?guī)煾祫⒋髮殐冬F(xiàn)請客的許諾。但那天,除了師傅的女朋友,沒有別的女的。我們?nèi)サ男★堭^以前去過,供應雞頭雞脖雞爪涼拌小菜什么的。組長沒來,他孩子生病,沒到下班時間就回家了。我們是四個人,我?guī)煾祫⒋髮氁粋€,王師傅一個,王師傅跟我?guī)煾狄黄疬M的公司,平日里跟我?guī)煾捣Q兄道弟。還有我和一個叫小剛的和尚。
  我?guī)煾祫⒋髮毜呐笥研」鶌檴檨磉t,我?guī)煾荡蛄撕脦讉€電話,最后,小郭穿著那身打眼的衣服和鞋跟又細又高的皮鞋扭搭扭搭地來了。小飯店里有四張桌,我們坐在最里面,小郭一坐下來就挨個地打量我們,這都是誰呀。她說話大大咧咧的。
  我徒弟。我?guī)煾嫡f。
  王師傅說,我可不是你徒弟。
  我?guī)煾嫡f,你是咱哥們兒。
  這回離得近了,我們都看清了我?guī)煾档呐笥研」耍趺纯矗加X得她還是個一般的人,要說她出眾的地方也不是沒有,比如,她的皮膚很白,自得透過表層能看到她額上藍色的血管。小郭愛說話,唧唧喳喳,偶爾帶句臟話。這臟話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好像不算什么,但從一個女孩子的嘴里說出,又是當著一幫和尚的面說出,就不免讓人感到有點兒發(fā)窘。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發(fā)窘,每當小郭說我操時,我都不敢朝她那邊看。或許,桌上的其他人都不太注意這個。
  開飯店的是一對夫妻,穿著家常的衣服,女老板給我們拿酒杯是用手指插在杯子里送過來的。這家飯店實在不怎么樣,桌子油膩膩的,墻壁很臟,地下滿是煙蒂和痰跡,屁股底下的凳子吱吱地響,一不小心就以為是誰不講究放了個屁。
  我?guī)煾祫⒋髮氁舜蟊P的雞頭雞脖雞爪,還要了一大盤水煮花生,喝我們當?shù)氐膭P龍啤酒。然后,就說起了足球車子黃金K歌黃段子新樓盤什么的。小郭也搶著說話,東一句西一句,一會兒是她店里的事兒,一會兒是她鄰居的事兒。忽兒就說到了她店里的一個女孩子,長得不咋地,男朋友還給買了輛車,可展揚了。
  展揚是得意的意思。我?guī)煾祫⒋髮殞Ρ炔恍家活櫍撬闶裁矗F(xiàn)在幾萬塊就能買輛轎車。小郭問我?guī)煾凳裁磿r候買車,買什么車。我?guī)煾嫡f這得想想。后來,我?guī)煾档呐笥研」f,你怎么不說話?
  她是朝我說的。我臉一紅,平時我就不太愛說話。小郭說,像個大閨女似的。我?guī)煾祫⒋髮毑恍嫉溃幌駛€爺們兒。再后來,就出事了。
  小飯館門口那張桌子來了三個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外來的打工仔,也都是小年輕。我們這一桌人說話聲音都大,笑聲也大,那三個小年輕不時地回過頭來瞅我們一眼。小郭說,那個臟樣的總看我。
  我們這地兒的人若是不喜歡誰,就會罵誰臟樣的。小郭說了好幾遍,我?guī)煾祫⒋髮氄f他看你是你長得漂亮,讓他看,看也白看。小郭又說,那個臟樣的又看我了。
  我?guī)煾祫⒋髮氝@會兒大概有點兒喝多了,沖著那桌上的小年輕罵道,操你媽的逼沒看過你媽怎么的!那桌上的小年輕中的一個問,你罵誰?我?guī)煾嫡f就罵你,罵你個臟樣的。小年輕的說你為什么罵我。我?guī)煾嫡f罵的就是你,信不信我揍你!我?guī)煾颠呎f邊站起身,把一個喝空了的啤酒瓶攥在手里,說我劈了你。
  那三個小年輕中一個年齡大一些的對另外兩個說,算了,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喝多了。
  小郭說,他說你喝多了耍酒瘋兒。
  我?guī)煾祫⒋髮毰e著瓶子就要沖過去,我們使了好大勁兒才給攔下來。開飯店的兩口子也出面好言相勸,那三個小年輕不再說什么,一會兒就結賬走了。我?guī)煾祵χ麄儽秤爸苯校蟹N的你別走,等會兒咱們外頭比量比量。
  經(jīng)過這一番小插曲,我?guī)煾祫⒋髮毻耆d奮起來了,血性也激發(fā)了出來,他擼胳膊挽袖子直嚷嚷,大有氣沖斗牛的架勢。擱著哥們兒以前,他今天就甭想出這個門兒。老板,再來個拼盤。我?guī)煾蛋蜒澭鼛Х潘闪藘蓚€扣眼,他說要喝個痛快、吃個痛快,喝了這頓我們?nèi)サ习舌巳ァ?br/>  我?guī)煾狄猹q未盡,唾沫橫飛地講他過去如何跟人打架又把人打得如何爬不起來的事兒。有一次他還以一對仨,那仨比他個兒頭都高,身板都壯,但都被他干趴下了。我?guī)煾颠呏v邊比畫,像電視上武打片的動作,他說這個叫鐵沙掌,這個叫無鷹白骨爪,還有迷宗拳,架勢好像他真練過似的。
  別說,聽我?guī)煾祫⒋髮氝@一通白活,我們都挺開心,凱龍啤酒灌了差不多一箱還多,我?guī)煾档呐笥研」次規(guī)煾档难凵穸疾灰粯恿耍h飄的。我?guī)煾蹈鼇韯帕耍f曾有個黑道上的老大找過他,要他入伙,他回絕了,他不想混江湖,他這輩子就想找個姿色的媳婦兒過好日子。
  然后,我們就打車去迪吧。我?guī)煾嫡f今兒個就是今個兒了,人生難得幾回醉,人生難得幾回狂,嗨吧。
  我們?nèi)サ氖敲⒐习桑锩骠[哄哄的,都是跟我年齡一般大的小年輕,個個都是那種哈韓哈日的搖滾打扮,像一個媽生的似的。染著頭發(fā),打著摩絲,有的還戴耳環(huán),穿著印有美人頭像或是骷髏頭的T恤,肥大的牛仔褲卡在胯上,褲腰低到了小肚子上,仿佛要掉下來似的。
  我們進入了擠擠擦擦的舞池里,我?guī)煾档呐笥押軙ü捎峙び謹[又顫,還不時地把頭發(fā)甩來甩去。幾個小年輕的擠過來,其中一個瘦削的男孩子跟我?guī)煾档呐笥涯槍δ樀靥樞酮M長,頭發(fā)像豬鬃一樣豎在頭頂,額上有一排整齊的發(fā)簾。一只耳朵上吊著一個圓環(huán)。他穿件前胸印有狗頭的T恤,跳舞不像舞蹈,倒像是在抽筋,他的幾個同伴打呼哨起哄,把他和我?guī)煾档呐笥褔谥虚g,我?guī)煾档呐笥迅穹诺財[起了屁股。
  說實話,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看我?guī)煾蹬笥研」瑁铱傄詾椋⒆踊顫婞c兒不是壞事,但大發(fā)勁兒了就是瘋癲。我?guī)煾狄查_始不自在起來,他幾次想進入中間的圈子把他女朋友拉出來,都被幾個小年輕的用身體擋住了。就在這時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我?guī)煾档呐笥研」蝗痪头四槪x開那個圈子奔到我?guī)煾笛矍埃钢莻€耳環(huán)男孩子尖聲叫道,他故意撞我,撞我這兒。小郭指自己的前胸,這個小流氓。
  我?guī)煾翟缇捅镏还蓜帕耍坏刃」脑捯袈涞兀蜎_了過去,一把揪住那耳環(huán)小子的衣領,手指一直指到了耳環(huán)小子的鼻尖上,看來,這個小子要倒霉了。可是,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我?guī)煾祫⒋髮毐欢h(huán)小子一拳打在下巴上,我?guī)煾档雇肆藥撞剑ぴ诘厣稀_@還不算完,耳環(huán)小子打了個呼哨,另幾個小年輕的上前對我?guī)煾涤痔哂瞩撸規(guī)煾当ь^直叫喚,別打了別打了,別在這兒打,有種的出去打。
  耳環(huán)小子用手勢制止他的同伴,對我?guī)煾嫡f,走,現(xiàn)在就出去。
  我?guī)煾狄呀?jīng)鼻青臉腫了,他梗著脖子朝我們一揮手,走,出去跟他們干,干死他們。
  我們都跟在后頭,耳環(huán)們是五個人,我們是四個男人加一個女人,人數(shù)對等。那幾個都是十八九歲的男孩子,看上去就像是不要命的主兒。到了外面,耳環(huán)說,你說怎么干,一對一,還是一起上。
  誰也沒想到,發(fā)生了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我?guī)煾祫⒋髮汄嚨匾粋€轉(zhuǎn)身,抬腿朝一條小馬路上狂跑,邊跑邊說,等著,我回家取刀去。
  耳環(huán)小子們哈哈大笑起來,跑了,瞧,比兔子還快。然后,耳環(huán)一指我們,你們有什么說法。
  我們這一幫的誰也不說話,我?guī)煾档呐笥研」鶉樀弥倍哙拢菐湍泻⒆颖屏诉^來,沒辦法,我只好迎上去。其實,我并不想打架,別看我個兒頭一米八,可我從來沒打過架,跟男生和女生都沒打過。上小學時,班上一個假小子樣的女生總欺負我,要是打架我是能打過她的,別說她一個,就是她那樣的仨綁在一塊我也打得過,但我不打架。我媽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我從小沒爸爸,我媽不讓我在外面惹事生非,被欺負一下又少不了一塊肉。所以,從小到大,我都沒跟人打過架。我也覺得打架不好,很多時候,有打架那功夫好好說話,也是能解決問題的。
  我迎上前說,如果你們要打也行,但讓她先走,她是女的,她走了我們再打也不遲。正好來了輛出租車,我就對小郭說,你走吧。小郭哆嗦著連步子都邁不成了,我架著她上了車,我看她都快要嚇哭了。
  車一開走,王師傅就罵,都是這個賤逼惹的事兒,劉大寶都跑了我們打個什么雞巴勁兒。于是,這場架就沒打起來,那幾個小子見我們說了軟話,也就沒再相逼。到了第二天,我們上班后,誰都不提昨天的事兒,我?guī)煾稻秃孟裢怂频模钡浇M長問昨天喝得怎么樣時,我?guī)煾蛋欀碱^想了想,昨天我喝高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組長說,今兒晚上再去喝。我?guī)煾颠B連搖頭,不喝了,我到現(xiàn)在還頭暈呢,哎,我昨天是怎么回的家呢,我媽要不叫我,我都起不來床。我?guī)煾嫡f話時,眼睛盯著手里的管鉗子,不看別人。王師傅在一旁撇了撇嘴。
  
  三
  
  打架未遂事件從表面上看已經(jīng)過去了,但實際上不是那么一回事兒,就打那兒起,我?guī)煾祫⒋髮毧次业难凵窬筒惶珜α耍€時不時拿話敲打我,哎,傻大個,長那么高處過對象沒,要不要我?guī)兔榻B一個。或者,哎,你長那么高干嘛,你媽給你做衣服怪費布料的,飯比別人多吃兩碗,像個飯桶似的。
  我心說,我又沒招惹你,又沒吃你的,關你什么事。但他是我?guī)煾担也缓卯斆骜g他,他愿說就說他的去,我反正不理會就是了。我?guī)煾挡]有因此有所收斂,有一天,他把我叫到公司的外面,站在馬路上的人行道上問我話,你跟我女朋友小郭說什么了?
  我莫明其妙,沒說什么呀,我也沒見著她呀。我?guī)煾档芍劬φf,別跟我裝,我在社會上混的年頭比你多,我懂這些,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我說我確實沒說什么呀。
  你真沒說什么?
  我真沒說什么呀。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給叫的出租車?
  是我叫的,你都……走了,所以,我讓她也走了。
  你裝什么大瓣蒜,輪到你安排了嗎?你算老幾?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想撬杠,想插一腿?
  我聽我?guī)煾嫡f的不是人話,轉(zhuǎn)身就走,我心里很撮火,可我不僅沒跟人打過架,也沒跟人發(fā)過火。我不愿多說什么,也實在是沒什么可說的。
  我?guī)煾道也蛔屛易撸乙凰Ω觳玻桶盐規(guī)煾邓α藗€趔趄。我?guī)煾翟谖疑砗笠涣镄∨埽趺粗?想跟我動手,仗著你個頭大,胳膊粗,那好哇,來吧,動手吧,我們今天打一架,雞巴我也豁上了。我?guī)煾禂]胳膊挽袖子,但他沒敢碰我。
  我?guī)煾堤幪幷椅业牟鐑海乙膊恢滥膬旱米锼耍艺娌幻靼诪槭裁春攘艘活D酒后就變成這樣了。我心里想,等我發(fā)了餉,請我?guī)煾岛阮D酒,把局面再改回去,大概就是酒鬧的。
  到了我發(fā)餉那天,我們四個人,我?guī)煾担鯉煾担偧游遥覀內(nèi)サ倪€是那家小飯店,要了雞頭雞脖雞爪拼盤,煮花生,凱龍啤酒。老地方,老菜兒,酒也一樣,但是,這次比上一次的氣氛沉悶,我?guī)煾挡徽f話,別人也都沒什么話說。我?guī)状蜗腴_口跟我?guī)煾到忉屢环譄o從說起,我解釋什么呀。我能做的就是給我?guī)煾狄槐咕疲僖槐闼傻降住?br/>  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fā)生了,酒至半酣,我?guī)煾低蝗惶栠罂奁饋恚粋€老爺們哭得像個娘們似的,鼻涕眼淚一抓一把,他邊哭邊說女朋友小郭跟他吹了,小郭嫌他不是男人。面對著我?guī)煾档奶栠覀儙讉€都束手無措,若是一個女孩子哭,大概我們都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或勸解。可我?guī)煾挡皇桥⒆印?br/>  我?guī)煾祫⒋髮汄嚨赝V沽丝奁芍t眼睛,鼻涕掛在嘴唇上面,他沖著我來了,她看上你了,小子。
  我有點兒發(fā)懵,什么就看上我了?干么把我扯上啊。
  我?guī)煾抵钢冶亲樱阈∽犹皇侨肆耍硇难厶嗔耍阍诒澈蠼o我整貓膩,你這是撬杠,是第三者插足。
  我結巴著說,我沒有,我不是。
  我?guī)煾嫡f,好,你說你沒有,那你敢不敢當面跟她說清楚。
  一股酒氣沖到我頭頂,我敢。
  我?guī)煾嫡f,我這就打電話,你來跟她說。我?guī)煾嫡f打電話就打電話,可是,電話始終打不通,小郭不接他電話。王師傅開口了,你用我的手機打打看。用王師傅的電話打通了小郭的電話,可我?guī)煾祫傄婚_口,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guī)煾禋獾弥北母邇海∽樱愀也桓腋胰フ宜斆嬲f。我說敢!別說去找小郭,找閻王我都敢。
  后來我就想,都是酒惹的禍,若那天我沒喝那么多酒,就不會跟我?guī)煾等フ宜笥研」簿筒粫l(fā)生后來的事了。
  我把酒錢付了,跟著我?guī)煾稻统隽碎T,王師傅和小剛都勸我們說,明天再去吧。我?guī)煾嫡f,就今天,她九點鐘才下班,還沒回家呢。
  我和我?guī)煾祫⒋髮毝寂瓪鉀_沖地往天河商城走,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天河商城遠著呢,這樣走就是走到半夜也到不了。于是,我招手叫了出租車,我也沒招呼我?guī)煾担規(guī)煾底詣痈谖移ü珊箢^擠進了車里。到了天河商城,我?guī)煾狄幌伦佑肿兞耍f什么也不進去,他說你自己去說。
  到了這會兒,我的酒也醒了大半,發(fā)熱的頭腦涼了半截,我不想進去了。可我?guī)煾灯屛易约哼M去,他還拉下臉來求我,說這件事不怪我,他女朋友小郭是鬼迷了心竅,他讓我好好勸勸小郭,他有多么多么的愛她,多么多么的覺得她有姿色。我?guī)煾颠€發(fā)誓說他快要買車了,以后小郭上班就不用再擠公共汽車了。
  我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一樣去找小郭,小郭見了我十分驚喜,我結巴著跟她說我?guī)煾狄艺f的話,小郭沒等我說完就打斷我,別跟我提他,膽小鬼,哪像個男人,連那個玩意兒也像根棗腸,讓我惡心。
  跟你說,那個時候小郭提棗腸什么的并沒有讓我產(chǎn)生聯(lián)想,我還納悶她干么要提棗腸呢。而且,她講話大嗓門兒,零星的顧客打這走過都很驚詫地朝這邊看,我紅著臉說我?guī)煾颠€在門外等你呢。
  小郭說,讓他撅腚等著吧。
  我再無話可說,覺得自己來得多余,我沒能勸好小郭跟我?guī)煾岛秃茫孟袼谖颐媲案雍尬規(guī)煾盗恕N肄D(zhuǎn)身想走,小郭一把拉住我,我馬上就下班了,咱倆兒一塊走。
  我說我?guī)煾怠?br/>  小郭厲聲說,不是不讓提他嗎。
  她這一嗓子又粗又重,像個男人的聲音,我詫異地看看她。小郭自己也覺得不太對了,于是,她笑著說,你是給你師傅當說客的是不是?那好,你請我吃頓飯,我要是吃高興了呢,也許跟你師傅還會和好。
  我信以為真,或者說我的社會經(jīng)驗不足,如果我請小郭吃頓飯她就能跟我?guī)煾岛秃茫俏乙膊辉诤趸ㄒ活D飯錢。
  小郭領著我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個吃飯的地兒。這一路雖然不太長,但小郭好幾次拉我的手,把她的五個手指插進我的五個手指縫里,我掙脫了好幾次,說實話,我從來沒跟女子拉過手,小郭這一插,讓我有點兒暈頭轉(zhuǎn)向。
  
  四
  
  吃飯的地兒是家西餐館,里面的人不使筷子使刀叉。這里的面條不叫面條叫意大利面,用番茄醬拌得紅紅的,看著有點疹人。吃的人用叉子將面條卷呀卷,卷在叉子上,我看著都覺得麻煩。服務生過來問我點什么,我不會點,我看小郭也不太會點,但她會裝模作樣,一頁頁地翻看菜本,差不多把菜本翻完了,才點了一份在菜本上紅紅綠綠搭配得很好看的套餐。我跟她要一樣的。等到餐盤送上來后,我眼睛有點兒直,那份套餐里有一個雞蛋,蛋黃還顫悠著昵,有幾塊黑乎乎的烤肉,有一小攤用醬拌的黃瓜和胡蘿卜,有半個面包。
  這個晚上我本來跟我?guī)煾稻凸忸欀染疲隽藥着菽蚝螅亲釉缇桶T茄子了。可是,眼前的這份西式套餐怎么也提不起我的食欲。小郭跟我一樣,她小心地用叉子扎了塊黃瓜放到嘴里,嘟噥一句,好吃。
  我這會兒就想回到那個臟兮兮的小飯館,來一盤雞頭雞脖拼盤,我才不在乎老板娘是不是把手插杯子里,也不在乎她手指甲里有油垢什么的。我呼地站起身,沖服務生說結賬。出了門,看見馬路對面有一個燒烤地攤兒,我直奔而去。小郭自然跟在我身后,而且,她不時用很飄的眼神看我。
  我又喝了幾瓶啤酒,長這么大,第一回喝這么多的酒,我早就忘了我為什么喝酒,仿佛不是因為餓而只是為了喝酒而喝酒。到最后我喝得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隱約記得有人架著我走,然后,我就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睛,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我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床對面的墻壁上貼著大紅喜字,這分明是一間新房嘛。我朝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這一眼可不得了,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一絲不掛,光溜得像條魚。問題不是我像條魚,而在于我身邊同樣躺一個一絲不掛的人,我不認識的人。不不,我認識,我只是一時眼花沒認出來,這個人慢慢坐起來,朝我笑,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是小郭。天哪!
  我跳下床,四處找我的衣服,我一邊哆嗦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小郭跟我說什么我沒聽清,聽清了也沒聽明白,我就感到一片昏暗,我的心突突直跳,每跳一下,我就覺得身體的什么地方疼一下,很別扭的疼痛,要痛不痛,不痛又難受的滋味。我連扣子都來不及扣,往外就奔,門外是樓梯,我三步并作兩步往下跨,有一腳一下子跨了五個臺階,差點兒摔了跟頭,但我顧不上這些,就想著快點離開,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那天上班我遲到了,組長罵了我一句,我?guī)煾档难凵褚盐覛⒘怂频模镏鴽]問,就算他問,我也會給他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fā)。我說什么呢,一想到自己在那張陌生床上的樣子,我的心就突突地跳。快下班了,公司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尖嗓門兒,李孟柱李孟柱!
  這會兒,地下要是有個縫,我都想鉆進去。我?guī)煾档呐笥研」σ饕鞯刈哌M來,她誰也不看,直沖我來,孟柱,你手表落床上了,看你丟三落四的,下班了吧,我們?nèi)コ詿荆€去昨天那地兒。
  我瞥一眼我?guī)煾祫⒋髮殻移鋵嵤窍蛩缶龋墒牵乙豢此臉幼樱椭劳炅耍瑥慕褚院螅覍⑹撬畲蟮臄橙恕N也幌M規(guī)煾蛋盐铱闯沙鹑耍蚁M€是我?guī)煾担呐笥堰€是他的女朋友,我希望從來沒發(fā)生過昨天晚上的事兒,我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夢,但,這一切都不是夢。就這樣,我?guī)煾档呐寺湓诹宋沂掷铩?br/>  小郭后來告訴我說,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連北都找不著了,她哥的新房就在近處,她哥剛結婚,跟新娘子去昆明度蜜月去了。小郭說我把什么都干了,把她的處女膜破壞了,既如此,我李孟柱就得為她的一生負責任。
  我離開了東方汽修公司,不離開是不行的,我?guī)煾堤幪幐易鲗Γo我使絆子,別人開頭站我一邊,但很快他們就知道情況有變,覺得我做人不地道,這分明是奪妻之仇嘛,哪個有血性的男人會受得了,所以,我挨我?guī)煾档恼彩腔钤摗=M長還算是公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女人也一樣,風水輪流轉(zhuǎn),今天是你的女人,明天可能就是別人的女人。私下里,組長又說,你小子蔫吧嘰的,夠狠的。
  在公司里,只有小剛同情我,我看呢,不是那個女的落你手里了,而是你落她手里了,那哈拉將來可夠你受的。
  哈拉的意思就是不怎么樣。
  我媽希望我這輩子能學下一門手藝,修理汽車也是一門手藝。但我辜負了我媽,不僅如此,還因為小郭跟我媽較上了勁。我媽不同意我跟小郭相處。我媽說,這個小郭看著心眼就多,不像個穩(wěn)當?shù)臉幼樱执竽憧靸蓺q了,你可別給我把這樣的娶回家來。
  實際情況是,這事兒由不得我媽,也由不得我,這事兒得由小郭說了算。還有更離奇的,一個月后,小郭跟我說她懷孕了。她把婦產(chǎn)醫(yī)院的化驗單拿給我看,我看到上面寫著尿檢呈陽性的字樣。我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小郭說,這就是說懷孕了,有了孩子了,是你的。
  那張化驗單在我手里直抖,我這邊抖著,那邊小郭唏哩嘩啦地直笑,她說你別怕,我現(xiàn)在還不想要這個孩子,我還想跟你好好談一場戀愛呢,我就去醫(yī)院打胎,等我們決定了結婚的日子再要孩子也不遲。
  小郭說,你看,我把處女之身給了你,又為你懷了孕,還要為你打胎,你更得為我這輩子負責了。
  說實在的,對于我和小郭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一點都不清楚,我是如何破壞了她的貞操,如何使她懷的孕簡直就像個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對小郭的身體產(chǎn)生了恐懼,除了那次我不醒人事的夜晚,我再沒跟她睡過,我總是避開,逃跑,可是,我逃不掉,我就像被人放置在山林中的捕獸器逮住了一樣,越是想掙脫,越是被夾得更緊、更牢。五
  我離開了汽修公司,找了一段時間的工作,有一家家電商場的熱水器銷售部需要安裝工人,我去報了名,被錄用了,并安排崗前培訓。只用了幾個小時,我就掌握了安裝熱水器的要領,這比修理汽車簡單多了,我成了一名安裝工。
  家電商場在商業(yè)街的中心,是一座二層小樓,跟汽修公司不一樣,商場里面幾乎是清一色的女店員,年齡跟我相仿,她們能流利地向顧客解釋每款熱水器的性能、容積、耗電量等相關的問題,每賣出一臺熱水器,就由我這樣的安裝工人送貨上門再安裝好。
  女店員中有一個叫小莉的丫頭,整天像小燕子似的快活,通常我不主動跟女孩子搭訕,跟她們說話會讓我臉紅,但跟小莉說話我就沒犯臉紅的毛病,我也愛跟她說話。有一次,小莉給我看手相,她扳著我的手很認真、很仔細地看我的手心,煞有介事地說我的命中有幾道坎,但都不太嚴重,都能邁過去。還說我將來能找個稱心如意的對象,能生兒子。
  我好笑地問她是怎么看出來的,她調(diào)皮地說這是個秘密,又問我經(jīng)常來找我的那個女的是不是我姐。
  小郭經(jīng)常去找我,我說過要等到下班后再見面,可她借口給我送吃的,這個吃的那個吃的,還故意在那些女店員的面前跟我撒嬌,她嗓門大,撒嬌就跟吵架似的。我從來不跟人大嗓門說話,我個子高,本來就引人注意,若再不檢點會讓人覺得我是個粗魯?shù)娜恕P」∏∠喾矗蛟S因為她個子小,必須大著嗓門顯示自己。有時,我真替她不好意思。我如果提醒她,她就會疑神疑鬼,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怕人大聲說出來。
  我心里是明白的,小郭不放心店里的那些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小郭對她的同性有一種天生的嫉妒心理,在路上若遇上一個漂亮女人,她會千方百計地挑出人家的毛病。她連自己的表妹都嫉妒,說表妹胸部就是蔥油餅,挺起來的是加厚了的海棉墊胸罩。她說另一個表妹之所以噴香水是因為她有腋臭。總歸,小郭就是這樣一個人,看到的都是別人的不足,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缺點。
  有一天,小郭去找我時,我正跟小莉有說有笑呢,小郭狠狠地瞪了小莉一眼,她叫我,李孟柱,你給我出來!
  還沒等出了商場的門,小郭就大聲嚷嚷,那個小騷貨是誰?
  她這一聲可把我嚇壞了,你小聲點,罵人干什么。
  我罵那個小騷貨你心疼了?李孟柱,你別那么沒良心,我可是把人都給了你的,你別想三想四的了。
  你說話真難聽。
  嫌難聽你就別做,瞧你跟那個小騷貨靠得那個近呀,聊得那個親熱呀,還呲牙樂呢。
  我說,你就不跟男的說話嗎?你就不跟男的笑嗎?
  小郭挑著她的細眉毛,我說我笑,但我沒邪念,你有邪念,你們男的都沒好東西,看你的眼神就看出來了,吃著碗里的還想著鍋里的,李孟柱,你做夢去吧。
  我能說什么呢,小郭年齡不大,但她卻有一種中年家庭婦女的那種勁頭,撒起潑來沒人能奈何。
  意想不到的事又發(fā)生了,我工作的第三個月。那天中午,我和小莉還有另外一個安裝工人在休息室吃飯。我們吃飯沒有固定時間,午餐送過來后,大家輪流著吃。我和小莉挨著工具箱坐,另一個安裝工原先在我們對面坐,后來就出去接電話了。小莉的餐盒里有幾塊肥肉,她咧著嘴夾給了我,說,知道么,人吃什么長什么,我可不想發(fā)胖。
  我說,這不正確,我愛吃雞爪,你看我多長出一根手指頭沒。
  小莉樂得咯咯直笑,沒想到你還這么逗人呢。她用肩膀頂了我一下。
  我聽見身后一個尖嗓門喊,李孟柱!
  我的手一抖,筷子上的一片肥肉掉了下來。小郭臉色鐵青站到我和小莉面前,眼睛像要冒出火似的。
  小莉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看看我,她拿起餐盒想離開。小莉還沒轉(zhuǎn)過身去,突然間,小郭舉手就朝小莉的臉上扇過來,小莉驚叫一聲本能地避開,怎么回事兒,你怎么打人,你瘋了!
  小郭咬著牙,打的就是你這個騷貨!
  我沒等小郭再來第二下子,拽著她就往外走。小郭一邊掙扎一邊罵,小騷貨,想男人想瘋了,誰都敢勾引,我今天非扇你不可。李孟柱,你放開我,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這個蔫吧狗,還想一腳踩兩只船,我郭蓉蓉眼里可不揉沙子。
  小郭在我手里又蹦又跳又叫,我真想扇她一巴掌,但我沒動手,我把她推出門外,我說你現(xiàn)在馬上走,我們有話回去說,如果你不走,后果你自己負責。
  我從來沒這樣沉著臉說話,也沒說過這樣重的話,這樣說話對自己也是件很累的事。小郭愣怔了片刻,又恢復了潑婦勁兒,你想甩了我,你想玩完了就一腳把我踹開,你休想!我去告你強奸,我手里有證據(jù),你的精液還留在我的床單上呢!
  我理也不理她,小郭到底沒敢再跟過來。
  那天下班后,小莉已經(jīng)找來了七八個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小年輕,其中一個是她的表哥,她表哥一副七個不平八個不忿的樣子,誰誰誰,哪個不想活的欺負你了,我扇不死他。
  小莉眼睛紅腫,一下午她都在哭,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我覺得很對不住她。小莉用染了指甲的纖長手指一指我,姓李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把那個瘋婆子交出來就沒你的事兒,你要不告訴我們她在哪兒,今天就別怪我不講交情。
  我說,她是我女朋友,我不能出賣她,你有氣就沖我撒吧。
  小莉說,你女朋友?你找那樣的女朋友就證明你不正常,你有神經(jīng)病。
  小莉的表哥說,別跟他廢話,拍他!
  那幾個小子一涌而上揍我。我抱著頭,蹲在那里,不反抗,也不吭一聲。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很多行人都圍攏過來,連出租車都停了一路。后來,有個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說,太欺負人了,幾個打一個,快住手,不然就報警了。
  等到小莉跟她的表哥撤了后,我流著鼻血,青腫著眼眶,一瘸一拐地擠出人圈兒離開。我沒跟小郭提這事兒,但警告她別再去家電商場找我,小莉的表哥領著十幾個人在等她。小郭雖然對事情有一種破罐子破摔和撒潑勁頭,但她是個膽小鬼,她果然就沒再去商場找我,但她在我面前一個勁兒地嘮叨,說男人在商場干沒出息,她鼓動我換個活兒,要么,就跟她哥一起干買賣。
  其實,就算小郭不說,我也是要辭職的,我無法面對小莉每每鄙夷的眼神,她的這種眼神比起我?guī)煾祫⒋髮毘鸷薜哪抗猓墒歉邭Φ摹?br/>  
  六
  
  在我跟小郭認識的一年后,我們結婚了,我媽再怎么反對也無濟于事,小郭又懷孕了。我確定這次是我的,在小郭生日那天干的。小郭老早就告訴我她的生日,前一個晚上又打電話提醒我,孟柱,明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六號。
  你又忘了,我可是告訴過你的。
  我的記憶沒那么差,我記著呢,我只是不想吭聲而已。
  小郭很生氣,你什么腦子啊,告訴你好幾遍了,你還記不住,你就是沒把我的事兒放在心上,你的事兒我可是每一件都記著呢。還沒想起來?明天是我生日!
  我說,那我們?nèi)コ燥垺?br/>  你送我什么禮物?
  你要什么?
  我要天上的星星你摘得下來嗎?你又不吭聲,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不知道買什么禮物才好,我就去問跟我一起干活的和尚們。
  跟你說,我又干起了老本行,修車。沒回東方汽修公司,到了一家博翌修車行,規(guī)模沒東方汽修公司大,也幾乎是清一色的小和尚。不同的是,我也帶了徒弟。我的徒弟告訴我,給女朋友買的東西可多了,有買花的,有買巧克力的,有買情侶戒指情侶表的,五花八門。
  我去禮品店,看中了一個模樣滑稽的抱抱熊,很大的熊,能抱滿懷。但我更想給小郭買一只張牙舞爪的獅子。
  我和小郭去一家港式茶餐廳吃飯,里面有西式套餐,也有中餐。我已經(jīng)不再為生雞蛋和意大利面條感到驚訝了,但我仍不會去點,就算裝模作樣也不行。我更愿意到熱熱鬧鬧的小飯店里吃飯,像我這樣的小百姓在小飯店里能吃出一大堆感覺來。
  小郭對我送她的禮物很滿意,她一直抱著那熊,從這一點上看,她并不缺乏女人的味道。我說,生日快樂。小郭的臉紅了,臉紅的小郭比臉白或是臉色鐵青時要好看得多,我就是在她臉紅的那一瞬間,身體里起了微妙的變化。說白了,我沖動了,身下那個玩意兒在膨脹。小郭就是這樣在我膨脹的當兒,第一次變得姿色起來。
  之前有好多回,小郭晚上跟我見面時對我說她哥她嫂子又去了哪兒哪兒,她是在做暗示,我每回都裝糊涂,因為她一提她哥的房子,我就會發(fā)抖,心里就突突地跳。但小郭過生日這個晚上不一樣了,我傻乎乎問小郭,你哥你嫂沒去別的地兒?
  小郭愣了一下,但她反應極快,在這一點上,她表現(xiàn)出了她應有的聰明。她飄著眼神對我說,我哥又買了新房子,還在裝修,他和我嫂子在做監(jiān)工,那些裝修隊的,你若不看著他們,他們會偷工減料。孟柱,今天我過生日,我二十五歲了,我們喝瓶紅酒慶祝一下好不好,你看這里的氣氛多浪漫啊。
  我和小郭在茶餐廳浪漫過了,就去了她哥哥家。我一進門就鉆進了衛(wèi)生間,等我出來時,小郭已經(jīng)把自己脫得精光,叉著腿躺在那里,她身上的那個地方黑乎乎的一片,中間像張開了一個大傷口似的。地板在顫動,窗外好像有飛機飛過,我的腦子里嗡嗡直響,我?guī)缀跏桥豢啥魮淞松先ィ矣X得有那么一霎時,我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失去了知覺。
  毫無疑問,小郭懷孕了,她找我商量結婚的事,我本來是不打算這么早結婚的,我還想多攢些錢。小郭說,我的肚子等不了啊,我這可是懷了你的孩子啊。小郭的話讓人不免生疑或產(chǎn)生聯(lián)想,但我不想把事情都想得那么明白,或者說,很多時候,我是想不明白的。我倒覺得,想不明白的事不去想就會很容易使自己的生活或處境變輕松。
  我媽不愿小郭進我家的門,小郭也不想看我媽那張寡婦臉。小郭罵我媽寡婦臉的時候,我又想扇她一巴掌,但得承認一個事實,我媽確實是寡婦,長一張寡婦臉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于是,我和小郭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并很快就舉行了婚禮。小郭的哥哥又買了新房,舊房子騰出來讓我們住了。我和小郭開始了婚姻生活。
  其實,過日子就是那么回事兒,一天挨著一天過,吵架,拌嘴,和好,夜里的夫妻生活。總歸,沒想象的那么好,也沒想象的那么糟。小郭除了把我看得緊緊的,我在路上多看兩眼有姿色的女人,或我給我媽買的月餅比給她媽買的月餅多出兩塊,她也要跟我撒一通潑外,實際上,小郭還算一個合格的妻子。當然,怎樣才算合格的妻子,我其實也很糊涂。
  小郭干家務活兒是好手,洗衣服,做飯,擦地,倒垃圾。雖然我下班回家后坐在沙發(fā)上按電視的遙控器使得她嘮嘮叨叨我就一個甩手大爺什么的,誰誰又買了件貂皮或三十四寸的等離子電視機什么的,應該說,一切還都過得去,我慢慢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接著,女兒出生了,生病,流感,打預防針,接種疫苗,斷奶,上公園。我們的女兒一歲了。我喜歡休息或下班后抱著女兒出門散步,看看天,看看路上行人,教我的女兒說話和背唐詩。我媽小時候也教過我,我都沒忘。我女兒口齒不清地跟著我學,我聽著好笑,也開心,然后,我就想,孩子是生活的果實和唯一的結果。
  意外的事情就發(fā)生在女兒一歲的這一年。
  
  七
  
  那天我下班回家,小郭還沒回來,女兒去了奶奶家。我媽雖然仍不喜歡小郭,但她卻心疼孫女兒,女兒一斷奶,我媽就時常把孫女兒接到她那兒去住。我媽對我說,奇怪不,我親孫女兒比親你還要厲害呢。
  小郭回來的時候,我正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fā)上看球賽。小郭沒有像往常那樣進門就去廚房,她在我對面坐下,她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這不像她,她是有話就嚷出來的人。小郭終于沒忍住,她問我,你知道我今天遇見誰了?我說不知道。小郭說你猜猜。我的眼睛沒離開電視機,不吭聲。常有這樣的情況,我不吭聲,她自己就會覺得沒趣兒。
  小郭吸了一下牙花子,你師傅劉大寶。
  我瞅一眼小郭,她的兩只眼睛閃閃發(fā)亮,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似的。我又把視線轉(zhuǎn)回了電視機上,快做飯吧,我都餓了。
  小郭等了一會兒,突然就發(fā)起火來,做飯做飯,你就知道吃,一個月拿回一指頭錢來也不嫌臉紅,你看看人家,買房的買房,買車的買車,你再看看你,站起來個頭不比人矮,飯量不比人小,你的出息就是當一輩子修理工,我倒了八輩子霉了,找了你這么個糊不上墻的爛泥。
  小郭動輒撒一通潑這套把戲我已經(jīng)習慣了,也無所謂了,如果女兒在家,我就會抱女兒出門,女兒不在家,我就把耳朵豁出去。像往常一樣,小郭嚷嚷完了就去廚房做飯,廚房里一陣鍋碗瓢盆的叮當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小郭恢復了正常,在飯桌上,她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起了劉大寶,開了店,當了老板,駕一輛二十萬塊的轎車。
  小郭羨慕地說,孟柱。你哪怕能開上十萬塊的車我就滿足了。
  我說,等我買彩票中獎就去買。
  小郭嘴一撇,你有那個運氣?
  沒幾天,小郭搬回一個半人多高的瓷觀音像,還有一個鍍銅的香爐,香爐上插著幾根香。劉大寶就是賣這些玩意兒發(fā)的財。觀音像在我家呆了幾個月,這幾個月里,小郭不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合格的主婦和母親了,她變了,愛打扮了,打扮得像個戀愛的姑娘,還穿起了收腹褲子。她已經(jīng)很久都不穿高跟鞋了,因為有一回崴了腳脖子,崴得很嚴重,她對高跟鞋產(chǎn)生了恐懼,但現(xiàn)在她戰(zhàn)勝了這種恐懼,穿高跟鞋讓她感覺像找回了某種自信。
  小郭自從跟我結婚后,下了班就回家,她也算計著我的下班時間,稍回來晚一會就東問西問的,現(xiàn)在,反過來了,她經(jīng)常晚回家,有時候還喝得醉醺醺的。她更愿意找茬跟我吵架了,我若是跟她針尖對麥芒,她就氣得要死,若是我對她的挑釁置之不理,她就更加氣得要死,她嘴里時常嚷著一句話就是蔫吧狗陰損。
  或許我的退讓有一定的理由,我清楚小郭面臨著一個非常時期,我希望她能盡快度過去這個階段,讓自己的沖動或是波動冷卻下來。但事與愿違,小郭向我提出了離婚。
  我當然不同意,結婚不是為了離婚,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讓女兒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小時候我自己渴望像別的伙伴那樣有媽媽,也有爸爸。我明確地告訴小郭,這個婚我肯定不離,如果這里面有劉大寶的因素,那她可就更得三思而后行,別到時候雞飛蛋打后悔都來不及。
  小郭的嘴巴差點兒就撇到了耳根子上,后悔?我要是不離才后悔一輩子呢,我跟你過夠了,這種窮日子,整天像個保姆似的,做飯洗衣服看孩子,連件貂皮大衣都沒有。你去看看別人家,誰還看這種淘汰了的純平電視機?整天不想著如何賺錢,就知道坐在那里呆想,哭喪著一張臉,像個什么大人物似的,家里沒死人,你干么總哭喪著,是不是盼我死?這回你不用盼了,咱們離了吧,反正你對我也沒愛情,從談戀愛開始就不冷不熱的,你也別跟我提劉大寶,人家比你強,是個成功人士。
  我說,劉大寶會滿足你這些嗎?
  小郭說,這你別管,反正你是滿足不了我。
  我諷刺了她一句,這么說,就連他的那根棗腸也不讓你感到惡心了。
  小郭用了好幾分鐘才醒過味來,她的臉變成了鐵青色,恨不能上來咬我一口,接著,她就開始罵我,什么難聽罵什么,越罵越起勁,罵得她嘴角都起白沫子了。我一方面很生氣,另一方面又覺得她很可憐,她怎么就這么糊涂呢。
  小郭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我離婚,她當著女兒的面跟我跳腳吵架,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離,她就帶女兒離家出走,讓我永遠都見不到女兒。我發(fā)現(xiàn),女人要是想做成什么事,沒有做不成的。思考過后,我不得不同意離婚,女兒跟小郭一起生活,每月我付女兒五百塊生活費。小郭如愿以償,把我趕出了她哥哥的那套房子。
  我又搬回家跟我媽住一起了,我媽又傷心又難過,我早就說過,小郭那樣的女人不能要,你偏不聽,白讓她折騰這幾年,啥事兒都耽擱了,我現(xiàn)在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睛。我安慰我媽說,我努力爭取給您老人家娶個天仙樣的媳婦兒回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郭跟我離了一個月就后悔了,她借口女兒吵著要爸爸讓我去她那兒,只要是女兒的事,我毫不遲疑。
  我沒見到女兒,小郭哭哭涕涕說自己上了劉大寶的當,他就是為了報復,他要小郭先離婚,看到離婚證后才說自己從來沒打算改變目前的生活。如果小郭愿意,那就從此以后做個“二”的,但別想從他那兒得到一分錢。小郭氣不過,找上門去,被他老婆扇了幾個耳光。小郭腸子都悔青了,她說其實想來想去還是我最好,我沒有花花腸子,踏踏實實過日子。小郭讓我看在女兒的份上原諒她。
  小郭后悔已經(jīng)晚了,如果不是因為女兒,我這輩子都不愿再見到她。小郭并不因此善罷甘休,她抓住了我性格中的弱點,一次次地以女兒的名義召喚我,只要她說“女兒……”,我就會去,可是,我對小郭表現(xiàn)得非常冷淡,我跟她感情的鏈條早就斷了,無法再修復了。我要讓她明白這一點。
  那天晚上我看女兒回來,在路邊一個燒烤攤兒上喝了兩瓶啤酒,腦海里想的都是幾年前在東方汽修公司的事兒,還有那些在小飯館和燒烤攤胡吹神侃的情景。我暈暈乎乎地往家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條巷子口,忽聽身后一陣疾跑的腳步聲,再遠的后面?zhèn)鱽砗艉埃ベ\呀!搶包賊!抓住他!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我身邊一掠而過,像兔子那么快。不容我多想,我邁開大步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我覺得自己跑起來像一陣風,比兔子快多了。沒多遠,我就追上了那個家伙,借著路燈看去,臟兮兮的一張面孔,好像還沒我大。我喝道,把包放下。
  那家伙哀求我,大哥,你放了我吧,我把包還給你,放了我吧,我是打工的,好幾個月沒領到錢了,求求你大哥,我給你跪下。
  我說,快滾。那家伙又像一兔子似的跑遠了。
  后面趕上來一個女子,累得直倒氣兒,哭哭嘰嘰的樣子,我把包還給她,是你的包吧。
  女子說,謝謝,太謝謝了。
  我說,應該沒丟什么,他還沒來得及呢。
  女子說,我不怕丟錢,包里有好多證件,丟了就麻煩了。
  我轉(zhuǎn)身就走,女子說,等等,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兒工作,我要去謝你。
  我說算了,就是碰巧了。
  女子口氣有些憤憤,碰巧的那么多人,卻沒人管,現(xiàn)在的人太冷漠了,你是好人,我一定要謝你。
  看樣子我不說出來,就沒法快點離開,我就說了,我姓李,修車的,在博翌修車行。這座城市里大大小小的修車的地兒有上千家,我不相信她為了感謝我去找我,哪里又找得到呢。到了家,這件事就讓我拋到了腦后。
  
  八
  
  夏梅和她的上尉軍官未婚夫找到我的那天,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的事情了。中午的時候,修車行門前停下一輛軍用吉普車,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年輕英武的軍官,另一個是個頭高挑的女子。我們修車行的和尚全都被那個女子驚呆了,天仙下凡呢。以前總是在電影電視中看到大美女,現(xiàn)在,天上掉到博翌修車行一個林妹妹,要多姿色有多姿色。那個美女挨個打量我們這幫修車的,也看到了我,眼睛一亮,是他,就是他!李師傅,你不認識我了。
  我當然不認識她,我到哪里去認識這樣姿色的人呢。
  你幫我抓賊來著,你忘了?
  原來是她呀,那天黑乎乎的,沒怎么看清她,她可比以前東方汽修公司老板的小老婆還要姿色一百倍呢,最關鍵的是,她不是個冰美人,她會笑,而且,笑得非常美麗。
  年輕的軍官上前來要跟我握手,我手上全是油污,他笑了笑,縮了回去,軍官很感慨,李師傅,現(xiàn)在見義勇為的人太少了,我和我未婚妻找了好幾天,你可真不好找哇。本來我們想做一面錦旗,可不知道你的大名,你們領導在哪兒,我想見見他。
  修車行的老板被幾個哥們兒叫去打麻將了,再說,他會認為這是一件屁事兒,比起在麻將桌上贏幾萬塊或幾十萬塊實在算不上什么。
  年輕的軍官非要拉我去吃頓飯,我非常窘。夏梅開口了,她站在軍官的身邊,一臉的燦爛,一臉的幸福,他們兩個人就像天仙配似的,像董永和七仙女。不不,董永算什么,一個種地的,而軍官可hyLfuSi5Urav90u+XKYPEQ==是軍官啊。我知道他肩上扛的是上尉的軍銜,相當于團長或師長吧,應該跟公安局長或派出所的所長一個級別。
  夏梅說,李師傅這么靦腆,那這頓飯就不吃了,我們十一結婚,你可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到時候給你發(fā)請柬,你要是不來,我們就把喜糖給你送過來,喜糖是要吃的,吃了我們的喜糖,也是一種祝福啊。
  軍官和夏梅臨上車時丟給我一條中華煙,我這輩子也沒抽過這么貴的煙,我不想接受,可吉普車一溜煙就開走了。
  這一切發(fā)生在幾分鐘之內(nèi),我就像做了一場夢,大白天睜著眼睛做的夢。但又不是夢,我見了一個美女,我手里有一條昂貴的中華煙。我拿出一盒煙給和尚們分了,另外九盒我沒舍得抽,一直擱在那兒。
  夏天快過去了,小郭仍然在用女兒折騰我,我對此已經(jīng)麻木了,就像我曾經(jīng)對她動輒撒潑的行為習以為常了一樣。不同的是,那時候她還是我老婆,現(xiàn)在,她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她連做母親都不配。發(fā)生過這樣一段小插曲,那回我去看女兒,小郭毫無理由地打女兒一巴掌,女兒被她打哭了。小郭抓過女兒使勁搖晃,哭哭哭,哭喪呢,我還沒死呢。
  她是打給我看的,她竟然敢做出這樣的舉動。我感到從未有過的震怒,我把小郭拖進另一個房間,她還跟我犟,李孟柱,你要干什么,我已經(jīng)不是你老婆了,你快給我滾!
  我飛起一腳,小郭嚇得躲到了一邊,我并非是踹她,我踢向了電視機,電視機碎了,我瞪著眼睛看小郭,郭蓉蓉!你再敢打我女兒,你試試,如果你敢,我就敢讓你像這臺電視機一樣的下場。
  小郭一時被嚇住了。
  夏梅第二次出現(xiàn)就是在我踹電視機的第二天,已經(jīng)九月底了,這次,沒有吉普車,也沒有那個上尉軍官。比起上一回神采飛揚的她,夏梅憔悴異常。但她還是那么姿色,我看見她的時候,心里不知道怎么就一熱,她還真給我送結婚請柬來了,可她臉上一點喜慶的表情都沒有。
  夏梅沒帶來請柬,她說李師傅,你下班后能陪我坐坐嗎?我在名典咖啡廳等你。
  我心里像揣了個小兔子,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即便夏梅發(fā)生了天大的事情,好像也輪不到我這樣的人替她分擔。我去了名典咖啡廳,我第一次進來這種地方,說實話,我還從來沒喝過咖啡。咖啡廳里面有隔斷包間,夏梅等我的這段時間里一定在哭,見到我時,她眼睛里還有一汪淚水呢。
  真的出事了。那個將要步入婚姻殿堂的軍官在一次執(zhí)行公務中殉職了。我真替夏梅難過,她和他是多么般配的一對呀。可我說不出一句像樣的安慰的話,我的嘴太笨了。
  夏梅哽咽著說,李師傅,我今年二十七歲了,我跟我未婚夫在大學時就認識了,我們談了八年的戀愛,我們曾經(jīng)許下愿望,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我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就想著要當他的新娘,給他生孩子,白頭到老。他出事的一個月前我去部隊看他,你想象不出我們有多么相愛,多么幸福。他出事了,我的心就隨著他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脫口而出,別,你不能去死。
  夏梅好半天沒說話,她垂著頭,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可她的眼淚一直在流,都流到下巴那兒去了,又從下巴那兒滴到身上。夏梅任淚水流了一會兒,然后,她揚起臉,喘了一口氣,從桌上的一個小圓桶里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睛,又抽出一張,擦臉。又抽出一張,擦鼻子。夏梅的臉一下子變了,剛才的那種萬念俱灰的表情不見了,她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她用非常清晰非常冷靜的聲調(diào)說,李師傅,你說得對,我不能去死,雖然我們才見了兩次面,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難得的好人,我和我未婚夫定在十一結婚,這個日子是不可改變的,我還要結婚,我們結婚好嗎?
  我當時就覺得五雷轟頂,雖然這不是句什么好詞兒,可我就像被炮轟了似的,身體里的零件七零八落,腦子里有一瞬間是空白的,等到那些零件又歸位后,我結巴起來,我、我,不行,我是個修理工,沒、沒別的本事。我、我這輩子都是修理工,我、我、掙的工資也不高,我、我還是個離婚的,我、有女兒,每個月給女兒撫養(yǎng)費五百塊,我、我條件配不上你,你找、任何一個、都比我強,你也別太難過了,過一段時間,心情會好點……
  夏梅說,我不是說說而已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做這個決定的,我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的,你做修理工,我做醫(yī)生,其實,都是在做工,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是平等的,李師傅,你離了婚,我失去了未婚夫,就算我們是一種同病相憐好不好?如果你堅決拒絕,我真的就不知道是不是該活著了,你想看著我去死嗎?
  我把眼前的那個杯子端到嘴邊,一飲而盡,我從來沒喝過咖啡,可我喝過了還是不知道咖啡是一種什么味道,我只覺得這個杯子太小了。
  夏梅在醫(yī)院是大夫,白衣天使,一個姿色得讓人頭暈目眩的天使。我,李孟柱,初中生,修車行的修理工,長一個傻大個兒,被老婆一腳踹出了婚姻的大門。可是,我和夏梅結婚了確是事實。
  
  九
  
  我還是先把謎底揭開來說吧,夏梅要跟我結婚的動因很簡單,她懷了上尉的孩子,她想留下這個愛情的結晶。她是個有文化的人,她不想讓孩子成為一個私生子,而且,如果沒有正當?shù)某鎏帲⒆拥膽艨谝矆蟛簧希蜕衔镜暮⒆硬荒苁莻€黑戶。所以,夏梅跟我說她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過的。其實,就算夏梅實話實說,我也愿幫她這個忙,跟這個天仙結一次名義上的婚,也省得她在日后忍受那么多的煎熬。
  我開始并不清楚這里面的是非曲直,夏梅生下孩子后,我也不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夏梅來找我的時候是九月底,離十月一號還有三天,我這次婚姻可謂名符其實的閃婚。到了來年的六月,夏梅生了兒子。我對女人生孩子這種事情很糊涂,一個胎兒在母體里究竟要待上多久,我只知道個大概,比如,我們常聽到十月懷胎這一說詞。如果按照這個數(shù)字來計算,夏梅從我們結婚到生兒子只用了不足八個月的時間。
  這很有意思,我們不僅閃婚,而且還閃電生孩子。或許我媽是懂這些的,但她老人家怎么可能想得到她兒子跟兒媳婦兒從談婚到嫁娶的過程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呢。
  當然,我們不該結婚,夏梅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我以為自己是踩了狗屎運,我媽也說,你傻小子有福,是老天開眼,補償被小郭折騰那幾年。可不管怎么說,我和夏梅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這是改變不了的距離。
  從頭到尾,夏梅沒跟我親吻過,晚上性交也只進行了幾天,之后,夏梅要求自己單睡。她說她是個醫(yī)生,要給病人開刀,需要平靜的心情和足夠的睡眠,她不太習慣有人在身邊睡,她會鬧頭疼,她是個出色的醫(yī)生,不想出醫(yī)療事故。而且,她說她可能懷孕了,孕期夫妻間不宜過性生活。
  我覺得夏梅把她的職業(yè)看得太偉大,太神圣了,要么就是她自己追求得過于完美。這就是一個有文化素養(yǎng)和沒文化素養(yǎng)人之間的差異。至于她說的最后一種理由,我想應該是因人而異,小郭在懷孕期間,我并沒當和尚。雖然我無法理解,但我體諒夏梅,或者叫遷就,男人遷就女人,算不上是原則或是有理沒理的事兒。
  我們結婚后住的房子是租來的,夏梅跟小郭一樣,不愿跟我媽住一起。原本我想租間小房子,但夏梅卻堅持租三居室的房子,房租貴得離譜,我手里沒多少錢,但夏梅說房租的事兒不用我操心。她掙得比我多,但我不明白她干嘛一定要租那么大的房子,無疑是浪費嘛。等到后來夏梅要跟我分床而睡后,我明白了大房子的用途。
  那個家讓我怎么說呢,太潔凈了,太整齊劃一了,鞋必須放鞋架上,擦臉的毛巾不能擦手,床是用來睡覺而不是當沙發(fā)坐的。無論是誰,包括我媽來看我們,進門后都要先洗手。以前,無論是我在我媽眼前還是跟小郭過日子,每天早上我都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但夏梅從來不做早飯,她早餐很簡單,一片面包,一杯麥片,外加半個西紅柿。我也努力適應夏梅的習慣,可往往都是半饑半飽去上班。
  早飯如此,晚飯也一樣,夏梅下了班就回娘家,她也讓我一起去,但我去蹭飯讓我不自在。而且,夏梅有個離婚的姐姐住在家里,她看我的眼神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夏梅爸媽多半的談話是什么股票、基金、房貸、投資、金融形勢、醫(yī)改什么的,我聽了像聽和尚念經(jīng),我不懂。我就懂修車,車輛在我面前一發(fā)動,聽聲音我就能聽出毛病來。當然,不去夏梅家,我也少回我媽那兒,她會刨根問底,我不想讓她太操心。
  吃過了一段時間的大排擋和小飯店里的飯菜后,我買了幾本菜譜學做菜,在沒有師傅的情況下,也差強人意地掂出幾道菜來。夏梅不回娘家的晚上,我就會很高興地在廚房里露一小手。夏梅說,沒想到你還會做菜,比我媽做的好吃。她的眼里有一種感激,在這方面,她跟小郭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小郭從來不知道感激。我覺得女人只要懂了這一點,就算男人付出再多,再委屈也值得,連我的兩歲女兒都時常因為我給她買了好吃的還會說聲謝謝爸爸呢。
  夏梅生產(chǎn)了,我媽高興壞了,她有孫女兒,又有了孫子,這個家第一次這么全乎。小郭在我和夏梅結婚后就把女兒丟給了我媽,就像丟個包袱似的。她是想用我女兒來打擊我,她以為這樣一來,就會擾亂我的婚姻生活。
  我跟夏梅談過,我希望把女兒接過來住。夏梅以一種通情達理的態(tài)度表示她能接受。但是,她說不是現(xiàn)在,等她跟我女兒熟悉或真正建立了某種程度上的感情再說。前提必須是我媽確實無能為力的時候。誰都聽得出來,夏梅這是一種委婉的拒絕,但至少她沒有排斥我女兒,她還給我女兒買過禮物。有一回女兒問我,爸爸,我可以叫夏阿姨媽媽嗎?我說如果你真想叫就叫唄。女兒說,我想叫,這個媽媽漂亮,也不罵人。
  我媽得了孫子高興沒多久,就不太樂了。夏梅花3000一個月請了高級月嫂,她也不太愿意我媽天天去看孫子,新生兒的抵抗力弱,空氣污染呀,粉塵呀,呼喚和說話的唾液呀,都是不利因素。雖然我覺得夏梅有點草木皆兵或神經(jīng)質(zhì),但從科學的角度講,也不無道理。可我媽不想這些,她只想她的孫子一天天的變化,每次來都樂顛顛地端來費時費力熬好的雞湯海鮮湯。夏梅一口都沒嘗過,她嚴格按著月嫂制定和做出的飯菜進食。我媽送的那些東西全都讓我吃了,一個月下來,我差不多胖了一圈兒。我也跟我媽說過別天天來,辛苦不說,也幫不上什么忙,一切月嫂都做了。
  我媽說,我來看孫子怎么了,難道我孫子不姓李嗎?
  有時候我媽是很敏感的:是不是夏梅說什么了,這個月嫂做的就比我做的好?雖說這個媳婦兒比前那個明事理,也尊重我,可她怎么看都不像自己家的人,她就在我對面坐著,我覺得她離我老遠,有時我就像個小媳婦兒,她倒像婆婆一樣。
  我說,看你說的。
  我媽嘆了口氣,我能活幾天,日子還得你小子來過。我孫子起名兒了沒有?我要給我孫子想個好名字。
  我媽操這些心都是多余的,名字夏梅早就想好了,她跟我商量說讓兒子姓她的姓,名字叫夏思麥。
  這方面我并不在意,現(xiàn)在跟媽一個姓的孩子很多,我說姓誰的姓倒我沒什么,但可能我媽不接受,老人嘛,老腦筋,守舊,如果你堅持要孩子姓夏,就在我媽面前叫孩子小名吧。
  我去派出所給孩子上戶口那天順便回了趟家,我跟我媽說孩子的名字起好了,是夏梅起的,叫思麥。
  我媽說這叫啥名字?這叫名字嗎?真不知道夏梅這個文化人是咋想的,男孩子叫個大寶蛋大寶剛大寶強大寶柱啥的多響亮,思……什么,賣?多難聽。
  我女兒嚷著要去看思麥小弟弟。
  在派出所,戶籍科的一個人說,爸爸姓李,媽媽姓夏,兒子叫夏思麥。思麥,嗯,那個姓麥或叫麥的是誰,總不能是思念地里麥子的意思吧。
  我說,我們喜歡這個字,名字嘛,就一個代號,也沒什么意思。
  戶籍科的人說,不對,你這樣說不對,以前倒沒啥,狗蛋狗剩都有叫的,現(xiàn)在的孩子不簡單,起名都是有意義的。
  從派出所里出來,還沒走幾步,聽見身后有人叫我名字,我轉(zhuǎn)過身,一個女人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她驚喜地朝我走過來,李孟柱,真是你呀,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我也一下子認出她,小莉。她有些變化,不再是瘦瘦的模樣兒了。小莉高興地說,怎么這么巧呀,就算是特意尋找也是很難找到的。
  我說是呀,我們這地兒還是太小了。
  小莉說你現(xiàn)在在哪兒工作?
  我說在修車行。
  小莉說結婚了吧,有孩子了吧。
  我說結了,有了。
  小莉遲疑了一下,你是跟那個我見過的……結的?
  我說是,但我們離了,我又結了。
  小莉說,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們兩個不太合適,我的預感是很靈驗的,你命中的那個女人很好的。
  輪到我問小莉了,你好嗎?也結婚了吧?有小孩子嗎?你的身材可不像生過孩子的樣兒。不知道為什么,我以前跟小莉說話就挺隨意的,想說什么說什么。
  小莉的表情有點兒微妙的變化,我、我挺好,還沒有孩子。哦,你給留個電話,哪天我們一起坐坐,遇見你我真高興。
  我點點頭,我也高興。
  小莉說,真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
  小莉不好意思道,那你還恨我嗎?
  我說不恨呀,這話從哪兒說的,我從來都沒恨過你。
  小莉說,那回我表哥他們把你……
  我一笑,嗨,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你干嗎要提這事兒,這不是在提醒我要恨你嗎。
  小莉記下了我的電話號碼,她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沒說,等我們相互說再見時,她突然冒出一句,孟柱,以后我要是有難事兒找你幫忙你能幫嗎?
  我說,有一樣事我肯定不幫,打架。你別看我長這么高,我很笨,你都能打過我。
  小莉笑了,笑著時,眼圈兒紅了。
  小莉的情況我后來知道了,她丈夫在婚后不到一年時,因傷害罪被判了刑。
  
  十
  
  夏思麥的百日快到了。我媽說要在那天擺幾桌酒席,請請親家和一些親戚熱鬧熱鬧。我和夏梅結婚時沒辦酒席,我媽覺得怪對不住人家的。其實,結婚不辦酒席是夏梅堅持的,她也沒在醫(yī)院申請婚假,直到她大了肚子后單位的人才知道她悄悄結婚了。
  百日宴席還沒擺呢,又出事了。那天我媽來看孫子,我媽說,小孩子真看長,才幾天沒見,我大孫子又長了,越長還越好看,比你爸爸好看多嘍。
  我女兒芳芳在一旁說,奶奶,我長得好看嗎?我媽說,好看,你跟弟弟都好看。
  我媽每次來抱孫子都不愿撒手,又是親又是啃,而這些都是夏梅不愿看到的。夏梅也不是只對我媽如此,她媽來的時候也很注意,問題是,夏梅媽的干凈勁兒比她女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說,媽,你歇歇吧,別累著,我來抱孩子。我媽說,我就是整天抱我的孫子也不會累著。我說,總抱他會慣壞的。我媽說,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來抱抱我孫子就把我孫子慣壞了?
  夏梅洗了水果給我女兒吃,對我媽說,孩子給我吧,該喂他奶吃了。我媽說,他不像餓的樣子,小孩子能餓點,別撐著,你看他瞪著眼睛看呢,我的大乖孫子,我是奶奶,叫我奶奶呀。
  夏梅看我一眼,那眼神冷冷的,不知為什么,她的這種眼神一下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東方汽修公司老板的小老婆,那個女人要么不看我們,要么就是冷冰冰的眼神。
  夏梅扭身進了廚房。芳芳吃著蘋果要喂弟弟,我媽說,傻丫頭,他還沒長牙呢。芳芳把嘴里嚼過的蘋果給弟弟,她小時候我媽就是這樣一口一口喂她的。就這當兒,夏梅一腳邁進來,她驚叫了一聲,搶上前來一把推開芳芳,芳芳一屁股坐到地上。夏梅從我媽懷里奪過孩子,急赤白臉地說,多不衛(wèi)生啊,怎么能這樣教她呢,現(xiàn)在什么傳染病都有,病從口入懂不懂啊!進門前也不先洗手,我提醒過多少次了,怎么不長記性啊!
  夏梅抱孩子進了臥室,關緊了房門。
  芳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媽瞅瞅哭著的芳芳,瞅瞅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我,我是有點發(fā)懵,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幾秒鐘之內(nèi)。我媽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媽一拍大腿,也哭了起來,我媽邊哭邊數(shù)落我,你媽手上有屎嗎?小柱子,你忘本呢,你長到今天,是你這個手上有屎的媽嚼著給你吃才長大的,你現(xiàn)在也生了兒女了,你生的兒女跟我生的兒女不一樣嗎?你生的就金貴?就值錢?就是個人物了?別人生的就不是個人了?
  我媽一把拖起芳芳說,跟奶奶走,奶奶還沒死,奶奶也不能死,奶奶要是死了,你就沒了爹也沒了媽
  我跟在后頭叫,媽……
  我媽喝道,別叫我,你們過你們金貴的日子,我若不死就看看你們把孩子養(yǎng)成個什么樣兒。
  我跟著我媽下了樓,我說,媽,夏梅也是一時情急,當醫(yī)生的都有這個臭毛病,她媽來時她都跟她媽吵架,你別往心里去,我說她。
  我媽止住了眼淚,抬頭看了看我,想說什么,卻只是嘆了口氣,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我回到屋里,夏梅還待在臥室里,我先把地拖了一遍,又把我媽和芳芳穿過的拖鞋洗了。做完這些,我進了臥室,夏梅背著我坐在她睡覺的床上,我對著她的后背說,我媽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老人嘛,老腦筋,芳芳還小,不懂事。
  夏梅冷冷地說,這些就是不講衛(wèi)生的理由嗎?
  我說,不是,不過,下次她就知道。
  夏梅頭也不回道,請你告訴你女兒,以后別叫我媽媽,我不是她媽媽,她也不是我生的。
  我像被冷鐵抽了一下子,我等了一會兒,說,那么,你也不打算讓夏思麥叫我爸爸嗎?
  夏梅的身子一震,像受了驚嚇似的回過臉,你說什么?!
  我平靜地看著她,沒有,吃飯吧。
  夏梅追問一句,你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不想再說什么了,這已經(jīng)足夠了,這句話,對夏梅來說是巨大的打擊,我并不想打擊她,刺傷她,但我想讓她知道,人可以受屈辱,但是有限度的。她是有文化的人,會明白這個道理。
  我說過我不太明白女人生孩子這回事兒,那也許是假話和借口,或者說我曾經(jīng)不太明白,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
  。
  夏思麥不是我的孩子,我知道。那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明白這里面的曲折了呢?大概在夏梅第二次去找我,她在咖啡廳里向我訴說她八年的戀情時就明白了;要么,我們結婚分床時,夜里聽到她在夢里叫一個人的名字時就明白的;抑或,夏梅生育后,從護士手里接過孩子,看到那張酷似一個人的面孔后痛哭那時刻明白了。
  總歸,夏思麥不是我兒子這是個事實,這是一個屈辱的事實,但我并不想揭穿這個事實,我信奉一句話,這話是小時候總聽我媽嘮叨的,盡人力,聽天意。這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說,人活在世上,有時候是要認命的。我認命。
  這個晚上,到我睡著前為止,夏梅沒出臥室半步,她連晚飯也沒吃。第二天早上,我洗漱之后出門,在樓下小馬路上的一個油條攤上喝了碗豆腐腦,吃了兩個油餅,打著飽嗝去上班了。
  我干活兒時嘴里吹著口哨,我的一個徒弟說,師傅,有兒子樂得夠嗆吧。
  我說,當然,你小子也有這一天。
  徒弟說,師傅,你兒子過百歲,我們得去喝酒。
  我說,都去。
  修車行的老板沒去打麻將,他跟我們閑扯,李大個兒,你別說,還真沒看出來,你有兩把刷子,不光會修理車,還會修理女人。可我怎么覺得你老婆眼睛有病呢,她得找眼科大夫瞧瞧,蛤蟆都看成了青蛙王子了。
  我很得意,蛤蟆也有一片天空啊。
  老板眨吧著眼睛,使勁兒地琢磨我說的話的意思。我沒意思。
  下了班,我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菜拎回家,我還買了新鮮的牡蠣,夏梅愛吃,她說牡蠣是海洋中的牛奶。一進門,就見夏梅在廚房里手忙腳亂地做飯,這倒是少有的事兒。廚房里的油煙直沖鼻子,我過去打開抽油煙機排煙氣,夏梅氣惱地說,我真沒用,我想做飯,可我連抽油煙機都不會開。
  我說算了,不會做就別做,干嗎勉強啊,我來,你去看孩子吧。
  夏梅低聲說,睡了。
  我做飯的時候,夏梅一直站在廚房門口,她的眼睛紅紅的,她哭過。一會兒,她說,我給芳芳買了套衣服,你送去吧。又說,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我說沒事兒,小孩子不記事兒,你別往心里去。你給她買了衣服?你買的肯定好看。
  夏梅艱難地又開了口,我……我跟……他……八年……我、我是需要時間來調(diào)整的,可能我做得太不好了……
  我想了想,說,我理解。
  夏梅低聲道,你、真的理解嗎?
  我看了一眼夏梅,牡蠣你想怎么吃?炒韭黃加雞蛋怎么樣?
  夏梅點點頭,一轉(zhuǎn)身,回了屋。
  吃過晚飯,我對夏梅說給芳芳送衣服去。
  夏梅猶豫著說,要不要我也去?
  我說孩子要睡了,還是別折騰他了。
  我出了門,下樓梯時,手機響了,我看了看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是小莉的電話。
  我按下了接聽鍵,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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