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影《美麗心靈》以敘述美國著名數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約翰·納什的私人生活經歷為藍本。影片借助第一人稱經驗視角,將觀眾引入納什的精神思維世界,體驗到他的內心感念;以納什的視界建構起觀眾解讀影片實質的張力,營造出一種懸念。同時,敘事視角亦不拘泥于固定模式,不斷流動,故事人物情感相互交錯,以此給觀眾呈現納什內心世界的“博弈”歷程,樹立了人類理性終將超越瘋狂的典范,得以在人們心中引起強烈的共鳴和深深的震撼。
關鍵詞:約翰·納什;《美麗心靈》;敘事視角;第一人稱經驗視角
《美麗心靈》(,2001)是一部以敘述美國著名數學家約翰·福布斯·納什(John Forbes Nash)的私人生活經歷為藍本的電影。約翰·納什因與另外兩位數學家在非合作博弈的均衡分析理論領域取得了開創性的貢獻,對經濟學和生物進化等方面產生了巨大影響,從而獲得了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根據其真實生活改編的這部人物傳記片《美麗心靈》由導演朗·霍華德執導,美國著名影星羅素·克洛主演。該片自2001年公映以來,受到了業內人士的廣泛好評,在第74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摘得“最佳影片”的桂冠。約翰·納什之所以一生廣受關注,不僅由于他天資聰穎和出眾的數學天分,更是因為他盛名之時,飽受妄想型精神分裂癥的摧殘。但病痛的幽靈并沒有擊垮深陷思維與情緒錯亂困擾的納什,耐心和毅力讓妻子艾麗西亞陪同丈夫納什一起挺過了艱難漫長的半個世紀,最終納什漸漸康復,走出了病痛的陰影。在影片《美麗心靈》的高潮部分,當納什站在諾貝爾獎頒獎典禮上時,他深情地表達了對妻子這份沉甸甸的一世情愛:“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我擁有一生的愛,如果有什么理由可講的話,那就是因為你,我的愛,你是我一切的動力。”
影片《美麗心靈》沒有把更多的焦點放在約翰·納什的輝煌成就上,而是多半著墨于納什精神分裂癥后游走于現實和虛幻之間的生活歷程。故事看似平淡無奇,但導演朗·霍華德通過敘事視角的流動凸顯影片的深度與廣度,依據敘事進程,生成生命主體的脆弱與頑強、事業與家庭、個體價值與集體榮譽相互沖突、相互矛盾的二元對立效應。
影片以納什在普林斯頓大學新生聚會這段情節開始。以納什作為第一人稱敘述者,借助他的主觀視角,觀眾跟隨他透過桌上的玻璃杯所折射出的光線與他身上隱含光學構圖的領帶相暗合,不知不覺將觀眾引入納什自己思維構筑的亦真亦幻的情感世界。在故事人物層面,為了拉近觀眾與納什本人的距離,令其親身體驗到故事主人公的內心感念,以及在敘事外層面,為了建構觀眾解讀影片實質的張力,營造一種懸念,導演朗·霍華德運用了第一人稱經驗視角?!斑@種視角將讀者直接引入‘我’經歷事件時的內心世界,它具有直接生動、主觀片面、較易激發同情心和造成懸念等特點”[1]。正因為“我們直接通過人物的經驗眼光來觀察一切,因此我們可以更自然地直接接觸人物細致、復雜的內心活動?!盵2]從這個意義上講,電影獨特的敘事視角讓觀眾從一開始便能隨著納什命運的起起伏伏,感受著理性與瘋狂之間的激烈沖突。
影片行至半程,我們方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和納什本人共歷幻境。舉止怪異瘋狂的室友查爾斯·赫曼、行蹤詭異的特工威廉·帕徹以及一個自稱查爾斯侄女的活潑女孩均是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癥的納什頭腦中異想天開的生成物。這些思維建構的“異物”在敘事進程中借助納什的眼光有效地被外在化,增加了故事的曲折程度,筑成一道橫亙于受眾和故事之間的屏障。我們認為,主觀幻境的存在是實現個體價值的迫切感與盲目的愛國熱情的一種折射,急切獲取社會角色、身份定位的生命主體在殘酷現實面前所背負的巨大重荷,導致深處其中的人因種種失范被社會遺棄在外,情感瀕臨崩潰的邊緣。納什的精神分裂癥仿佛是個體的卓越天賦和脆弱的性格之間交織出的不和諧的音符,而在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驅使下,肩負國家責任的納什便不堪重負,病癥隨之暴發。但是,我們看到,無論是室友、特工,還是女孩,這些思維的產物卻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納什的病癥,也是納什給予自身釋放內心情感的流放地。在納什因癡迷于原創性理論的研究,忽視學校開設的課程,遭到教授質疑之時,性情閉塞的他心存極大的挫敗感,因為這不僅讓他無法獲得進入實驗室從事研究工作的機會,亦無力像獲得諾貝爾獎提名的潘斯教授那樣享受大家的尊重與贊譽。就在納什傷心欲絕的時候,室友查爾斯勸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甚至不是學校的錯,實際上人一生下來就是錯!你要面對現實,勇敢起來,再這樣下去你會瘋掉的!”透過納什的眼睛,我們能夠感受到摯友在納什深陷孤寂和落寞時提供的無私幫助,同時亦可體會到現實的壓力迫使納什無法逃脫現在之囹圄,并渴望他人幫助的精神訴求。經過筆耕不輟的苦讀,納什終于完成了論文,獲得了想要的職位,而且也提升了自身價值,即顛覆了亞當·斯密的經典理論,取得了開創性的理論成就。此刻,我們與納什一起分享他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的喜悅。伴隨個體生命彈奏著串串幸福的音符,影片滑至1953年,納什進入五角大樓和麻省理工學院威勒防衛實驗中心任職,并成為雜志《財富》的封面人物。這時,影片的背景選擇在東西方冷戰時期,政治、經濟、科技、軍事諸多領域紛爭不斷,國與國之間的明爭暗斗愈發慘烈,宣揚愛國熱情的趨向亦愈發明顯。正如片頭部分教授對新生發表的慷慨激昂的演說:“你們中哪一位會成為下一個愛因斯坦,下一個莫斯?”這段充滿競爭色彩的言語激發起納什實現自身價值、掌控國家命脈的熱情和欲望。個人奮斗和殘酷競爭帶來的強大威懾力讓他感到巨大壓力背后隱藏著的冷漠的人際關系,由此選擇更加疏離于群體生活。隨著代表國家利益的特工威廉·帕徹的出現,此時的納什已把個人成就與國家興亡聯系了起來,與之步調一致的是冷戰思維的延伸不可避免地觸及個人生活,納什時刻能夠感覺到大肆鼓吹競爭的主導意識形態早已占據了他脆弱的心靈,即使密友查爾斯存在,也無法彌補納什精神上的巨大裂痕。此刻,競爭、責任、國家利益成為個體逼入絕境的元兇,由此帶給納什的不僅是危機四伏的生活處境,而且使他的精神異化、扭曲,最終導致人格分裂,同時顛覆了他心中個體存在的價值取向與實現個人成就的標準。這時,假象幻覺給了納什一條享受生活、獲得心靈自由的途徑。查爾斯帶來了他的侄女,一個可愛活潑的女孩,其純真無邪、頑皮精靈的性格直指納什的內心深處。她距離自由最近,距離現實最遠,成為忙碌于服務國家利益之下的納什無可企及的欲想。
納什的這段精神歷程并非使用他者的眼光加以敘述,通過上述提及的第一人稱經驗視角,將精神思想從無形化為有形,立體式地增強生命個體在追求中因服從國家機器運轉而迷失自我的戲劇沖突。影片沒有刻板地按照線性時間進行敘述,而是選擇以納什這個作為個體存在價值與國家命脈相聯系的代言人之心理狀態為敘事視角,正如導演朗·霍華德所言:“我不會拘泥于事實的軌跡,而是力圖展現一種人生的精神,并借助想象來獲得某種真諦?!盵3]
影片自納什被迫送入精神病醫院進行治療開始,后半部分的敘事視角變得更加模糊不清,不再以納什為固定視角,而選擇以流動的方式,游走于各個故事人物之間。這一表現手法其目的是為了將大量筆墨著于納什病發后妻子艾麗西亞、大學同學漢森等人的心理書寫,從而凸顯重視家庭和傳統倫理觀的溫馨,以及弘揚勇于戰勝困難的精神內涵。對于納什自己臆造的幻影查爾斯、帕徹和小女孩,納什從原先的指責謾罵到通過意志的較量戰勝了自我,如同他對查爾斯所說的:“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不能再和你說話了,我真的不行?!彼岩庾R到病癥帶給自己的痛苦,并且渴望回歸正常生活狀態,因此納什不再選擇逃避,他用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強意志力結束了這段歷時半個世紀的陰暗歲月。此外,影片把妻子艾麗西亞對性生活的挫折、感情轉化為義務等復雜心態描寫得恰到好處,她那堅貞不渝的愛情和忠誠在對納什的一段言語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你知道什么是真實的嗎?你,我,還有心。這才是真的。說不定能讓你從夢中清醒的東西并不在腦里,而是在心里。我需要去相信非凡的事有可能會發生?!倍鴮τ诖髮W同學漢森這個角色,由最初和納什之間的關系因實驗室職位的爭奪變得矛盾對立,到發病后漢森接納他,并且肯定地說,兩人永遠都是朋友。影片中,漢森完全理解納什掙扎在真實與幻覺中的苦痛,容忍了他在校園里歇斯底里的發泄,一直關注支持納什,和他談心交流,幫助他逐漸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此時兩人關系沖突得以消解,演變為彌足珍貴的友誼。同時,納什也從以前那個笨拙木訥、不合群、不善社交的人轉變為能夠抑制瘋狂的念頭,恰當地顯露自我情感,開始了正常的交流。由“兩個腦袋,半個心靈”到擁有一顆健全心靈、美麗心靈,納什這個人物形象在視角的不斷流動中變得更加飽滿,更加貼近觀眾的生活常態。
影片《美麗心靈》以大量的篇幅建構起具有審美意蘊的人物內心情感的沖突,從單一人物視角下精神思維的具象化、巨大的精神障礙的現實化,到敘事視角跳出固定框架,不斷流變,故事人物情感相互交錯,影片以此呈現給觀眾納什內心世界的“博弈”歷程,樹立了人類理性終將超越瘋狂的典范,顯現了人類理性的光輝與美麗,并在人們心中引起強烈的共鳴和深深的震撼。
注釋:
[1][2][3] 朗·霍華德語,轉引自申丹《從一個生活片段看不同敘事視角的不同功能》,《山東外語教學》1996年第3期。
(作者單位:徐州空軍學院后勤指揮系
軍事基礎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