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媽托在北京工作的遠房堂姐給我捎來家鄉的土特產,板栗、石榴、煎餅什么的,還有我特別囑咐的綠豆,比起超市里高漲的“豆你玩”,自家產的不單經濟劃算,也綠色安全。解開老媽一層層細心捆扎的包裹,思念之情自是難抑,末了,看到一個袋里還有衣物,原來是一條紅內褲。
沒錯,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傳統習俗中,本命年常被認為是一個不吉利的年份,所謂“本命年犯太歲”,“太歲當頭坐,無喜必有禍”。劉心武也寫過,從人的生理、心理發育的角度看,本命年在人的生命進程中往往會成為一個大坎兒,一個危險期。所以本命年穿紅背心、紅內褲,扎紅腰帶等習俗被認為可以驅邪避兇破霉運,當然,這些東西求的只是個心理暗示,認真你就輸了。
眼見一年又要結束,總體來說我這一年也還算平穩,沒什么大病大災,當然也沒有大富大貴。工作上有進步也有不足,感情上倒也還享受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生活,就像陳升在那首《本命年》里所唱:“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不會,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很高貴,上帝給我一張迷人的嘴,親愛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哪里對。”
陳升這首歌曲很有意思,故事的主人公是個臺北人,在他第二個本命年的時候,“親愛的母親她不要我離開家”。他原本想做個醫生,但卻實在無法忍受目睹死亡的苦,變成了酒鬼。在他第三個本命年的時候,醒來發現自己倒臥在杭州解放路邊,斜對街是熟悉的永和豆漿,后來他又流浪到大西北,再又回北京干起了導演。到他第四個本命年,他在上海“真他媽不要命”的搞起了搖滾樂,還跟人家說自己是永和豆漿的小老板。他還想著也許有天會回到臺灣去競選立法委員,“反正我本來就是個混球”。
這種流浪和漂泊同我們所從事的工作何其類似,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不停歇卻又橫亙在理想和現實中間。今年我出差并不頻繁,5月份回了一趟“第二故鄉”四川,當我站在那個坐落在半山腰,埋葬了幾百人的漢旺鎮巨大墳冢前,上面已是野花盛開,心頭還是泛起波瀾。墳前有人貼了漢旺中學遇難學生的名單,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想象每個名字后面是怎樣的笑靨如花。
實際上,類似汶川地震這樣的災難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微博上有網友不時寫道:“還記得16年前新疆克拉瑪依的那場大火嗎?”“今天是南京大屠殺73周年,讓我們毋忘國恥”何須歷史上的今天,當我閉上眼回想,今年除了那兩個盛會之外,腦海中浮現的是玉樹、舟曲、伊春、上海膠州路盡管所處城市不同,然而一切卻又那么相似。前不久讀了意大利小說家伊塔洛·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這個因猝然離世而與諾貝爾文學獎失之交臂的作家寫道:“城市猶如夢境,凡可以想像的東西都可以夢見,但是,即使最離奇的夢境也是一幅謎畫,其中隱藏著欲望,或者隱藏著反面的恐懼,像夢一樣。”
我所工作和生活的這個城市,同樣是一座圍城。多少人夢想著在這熙攘帝都美夢成真,多少人又因連個棲身之所都難而無奈離去。盡管我有時也會抱怨看不到希望的盡頭,但是比起那些起早摸黑還經常擔心被驅趕的小攤販來說,此刻我能喝著咖啡在溫暖的房子里碼字,理應知足。
過了我的第二個本命年,希望明年能夠如民諺所言“二十五,鼓一鼓”,當然身高是不大渴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