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茶語

閑居齋語

身在閑居，不必拘禮，不用客套，只管去尋你自己的那杯茶!一壺茶，漂亮的顏色，未及入口，已經令你浮想聯翩，口水不止，油然而生脫離塵世的情趣。過去，只是一場夢，端起這杯茶，如何不是一個新的希望。和著那曲，慢慢地品飲，浮躁的心暫且丟在一處，自然入境。在哪里并不重要，飲盡了你手中的茶，不經意間已然有了收獲。雖不可盡解茶之完美，當可得茶韻之六七。

想起了茶，總會聯想到那淡淡的墨香。《博學匯書》:司馬溫跟子瞻討論茶葉和墨的時候說:“茶與墨二者正好相反，茶要白，而墨要黑;茶要重，而墨要輕;茶要新，而墨要陳。”蘇子瞻說:“上好的茶和上好的墨都很香，是因為它們有著相同的品行;都很堅硬，因此它們有著相同的本質。

我以為，茶，乃天下至純至凈之物。文人雅士，販夫走卒，均可飲之，無有不可。茶有多種，自己喜歡，斷無攀比之心，只求平和心態。雅士可以喝出茶的深意，粗人當然也可以喝出茶中之生活樂趣。其實現今茶之風早已經深入民間，相沿而成一種社會風俗，生活習慣，久而持之，自然怡情.我的一位摯友把茶比喻成“慢性毒藥”，是因為她喝茶的檔次高。如喝普洱非老茶不喝，喝其它茶非極品不碰，全靠工資去買，每月喝掉幾千塊的茶，自然成了沉重的經濟負擔，這也許是喝茶唯一的壞處吧!

喝茶，喜自然之態，無形無式，并非定要上好環境才可盡品茗之樂，三兩好友最佳。無意中的一壺茶，同樣可以泡出一壺茶的極致，悠然自得，猶似茶仙。茶還是要依人，權把它當作為一種普通之物最好。品飲之時，棄高深之態，人茶想融，無心之道，反而會狀態更佳吧!

“曲幾薄團聽煮湯，煎成車聲繞羊腸”。閑居“道心茶緣”于深夜，窗外沒有月光照進來，應是對面的高樓遮掩了淡月。耳邊，樹間的夜蟲聲，斷續的琴聲，閑敲棋來落子聲，松濤鶴立之聲，茶湯入口的輕呷之聲……皆為清雅。

北京正是炎熱的大暑，久坐，大顆的汗落下來，滿身的濕粘。遂起身告辭主人，輕步下樓，尋著那月，沿小路過橋，獨自而歸。

三更對語老生茶

夜，無言。月，似水。

無人為伴，無心為容。立于書桌前，臨習小篆，漸入境，而忘我，紙上妙和無限，心內不著一字。手機乍響，鈴音動情而纏綿，只一聲，還是打破了你心里面稍稍固有的寧靜。寂靜的夜，總是會讓孤獨的你不知不覺陷入對往事的回憶。對方幽幽的訴說，聽久了，就感到累。不知道應答些什么，只是重復地問:“你還好吧，江南還是美麗的嗎?”說了更茫然，在那些風景如畫的地方，好些美麗的往事，曾經旖旎溫馨的日子，不清楚這許多年來丟在了心里哪一個角落?

無心安睡，移步石桌，設茶具，取七0年普洱老生茶。先置宣德，燃香，定心，香燃即撤。并非不喜香料，只是不擅用，又恐男兒弄香，脂粉氣略重，能免則免。品杯選玲瓏杯，玲瓏杯為女兒身，我為男子，花下有意，直訴心曲，不訴離情。對于喝茶，有時愛弄風情，附庸風花雪月，多時不甚講究，還我真實，心中如何感覺，便如何去弄。

茶在于形式，又不在于形式。便如禪在于坐，又不在于坐。

望著那粗枝大葉的老茶，蘊含著多少難言之喜，難言之苦，難訴之情!三十七年前，就有了那茶，那個時候還沒有我，論年齡我應叫你一聲“茶兄長”。初看那茶，未覺可人之處。粗大零落的梗枝，使我心中暗自考量它原料的好壞。你可以從外表來評價一朵花，一只蝴蝶……唯獨不可以從外表評價這老茶。那老茶的生命之美，魅力卻正是你看不見的部分。

弄炭火，活火煮活水，候湯適度，撩云取茶，茶入盞，定點注水，快洗快出。出湯，低頭，沿鼻尖掠過的幽香，沁人心脾，也只有水潤之后，才知會了這茶“生于山中，死于鍋中，活于水中”的恩慈。

輕輕的呷一口。茶香，繼續在心中彌漫。但聞其名時，未見其物，未飲其湯，斷無如此珍愛，安然于心間無味至味。

三十七年前，采茶人是怎樣的一雙手?制茶的人又是誰?那時他(她)一定還年輕，不會去想給這老茶一種絕對的意義，那么他心里想的會是什么?有沒有想到過，幾十年后，誰可以喝到他(她)的茶，那是如何一種深厚的緣分!

夜，在我的目光里面變得燦爛明亮起來。那茶，洗凈了我的心，牽動了我的情。“塵心洗凈興難盡，一樹蟬聲片影斜。”心，竟自于茶香中感受一種冥冥招引，游走間化為一絲絲的牽掛。若干年后，我的白發也如你的茶。夜里醒轉的一刻，你是否還會蔓延在我心中，或許那是忽然而來的驚喜。喝了這茶，記在心中的，不止是一杯茶而已。

塵世如風，一個“漸”字，就是一生的縮影，許多的事物都在“漸漸”中……不知不覺中，你和你的茶都漸漸老去。你的心靈在“漸”的行程中，不斷被堅硬的外殼包裹著，讓他人和你自己都很難看到其本來面目。一切皆為幻境，惟心所造之境為真實。當你懂得尋求真我的時候，才知道，真正的自我是你不曾污染的最純凈的心靈。耳邊，聽得到時光流逝的聲音，似乎空無所有，可又確實存在。

再一口，就有了醉意。濃釅滑順的茶湯進入口腔，綿稠，順滑，生津快，回甘透，香氣甘甜搏舌。紅艷剔透的茶湯，氤氳變幻，如宋時戲百般變幻，似夢境漸趨清幽曠遠。杯面漂浮的茶油，無聲地講述它生命的真實。圓潤的茶湯。來不及挽留，自己便悄悄地滑下去。茶氣經由毛孔蔓延，竟有了氣功里面所說的輕，虛，通之感。一切皆為幻境，惟心所造之境為真實。那香，沉穩厚重，脫了稚氣，脫了俗氣，甜而不膩，厚而不鈍。香，化于湯中，湯溶于茶中，如此交融，怕也只有這三十多年的沉積才完結得了。

細細的看那茶，好似窖中的陳年紅酒。慢慢地吃下來，茶氣慢慢滲透身體，周身舒展，茶氣貫通，似有似無，不可捉摸。時間會讓你忘記很多，不會把每一個完整美好的記憶都留給你!你忘了這個夜，可你能否忘記這杯普洱?陰陽潛移，春秋代序。無不暗合于法則，這也是大自然，歲月時光的神秘法則。喝下去那茶，真的就忘了它是誰，我是誰?茶在我心中變得那么透明澄澈，活潑可愛，既容不得半點塵蒙，也不會有眾多僵化。

生活是碌碌而匆匆的，名利、聲色，誰可以真的拒之于千里?精神上的凈土，也要在這煩囂的塵世中找。陶淵明就唱出了“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而，心遠地自偏。”雖然無法領略那種境界，慶幸的是，我把飲茶僅僅作為精神上的逍遙，生活上的樂趣而已，好在有一壺好茶可以讓我安靜地坐下，仔細品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滴滴的茶湯注入品杯，怎不是遠古茶人的眼淚，怎不見茶農朝采暮作的身影，千百載的風雨茶韻卻只是成全了后人這一刻的悠閑。

似乎這“我”永遠不變，似乎那“茶”永遠不變。留連著我的生，留戀著那茶的香。其實，都受了“漸\"的欺騙。青春，真的就是丟失在這秋夜相逢的思念中。

女兒如茶

綠蔭春盡，飛絮落塵，往事都隨春如笙歌般散了。秋思中會時常的發呆片刻，想起春的百般好，思念春的纏綿。

心手閑適，擺弄小壺，思念最深的卻是女兒春初之時為我泡的那壺老觀音，泡茶時的乖巧影兒還印在腦海，那壺陳年老觀音的滑潤還留在喉間。

女兒如其他孩童一般，偏愛一些飲料之類的東西，對茶并不是特別喜歡，只是平時我喝茶的時候，總須喚她來陪上幾杯，然后看女兒指指點點的說“這泡是觀音，那泡是熟普”，女兒對茶的認識也只是如此。春初的那次泡茶卻是格外用心，還記得女兒開心地對我稱贊:“爸爸，這老觀音的湯色好漂亮。”

對女兒講:“湯是茶的靈魂，一種茶例如一個人的名字，無非一個代號而已，喜歡那茶并非一定要去記住它的名字，只因同樣的一款茶并非永遠會留給你同樣的一種味道，記住你心中最美麗的那種感覺就可以了，有了那真切的感受，茶的靈魂自然也就在了。

無論你喜愛一個人，還是喜歡一種事物，都少不得一種緣分。比如某一天你無聊地走過小巷，心中想了好久的一個物件正掛在對面店鋪的櫥窗上面，一種單純快樂便有了，那種快樂不是你費盡努力，挖空心思徒然找來的，就好像天生落在心里面一樣。

不要女兒一定要懂什么茶道，對茶并非一定要執著。茶，是一種很普通的飲料，并非強求女兒通過泡茶、喝茶去理解什么道理，追求什么目標，只是希望，女兒通過春初的一杯老觀音，可以有自己童年的另外一種回憶，找到一份屬于自己的快樂。

正如爸爸心里對女兒的期許，正如爸爸對一杯茶也許不會一生執著，對女兒的愛卻必然是執著一生。茶是靜止的，水是流動的，那茶與水正是在等候女兒的到來。纖纖秀美的女兒坐在茶桌前，口角眉目間含著甜蜜純凈的微笑。女兒的微笑就在茶與水的激活間讓我迷戀，那茶的縷縷熱氣和芳香便如微笑般四散開來。

喝下第一杯女兒泡的老觀音，不由自主地夸贊那茶。茶是好茶，味是好味，其實那時的感受想來也是瞬間聚合的虛像而已。如果春初的那泡茶不是女兒泡的，說不準現在我已經忘了它的味道。心中有了女兒的微笑，也就記住了那茶。寶貝，那杯老觀音的茶香還在，只是因為你臉上快樂的微笑，心中對你的愛，越發加重了那茶的味道。在爸爸心里，女兒如茶，如明前蔥翠欲滴的嫩茶在沸水的翻騰中，柔枝舒展，香飄四溢。

女兒大了，她的成長也曾經如茶一般，給過我苦澀的感覺，給過我甘甜的回味，那種甘美苦澀許多年里一直留在了口中與心中，爸爸想對女兒說:“感謝你的到來。”你給我心靈深處的歡悅，是無窮深遠的。爸爸就像熱情的詩人一樣熱情地歌頌你，所有的累都在這一杯茶里變得無足輕重了。恍若時光飛速地流逝，我的容顏真的在女兒泡的一杯茶中老去，我的愛也定不會因為時間而消磨蒼白。

那茶向女兒溫柔地眨眼，當水注入進茶的一刻，感覺到女兒全身在用力，面容略微有些嚴肅，告訴她不要過于拘謹，盡管放開膽子去泡，就像在做一個有趣的游戲。無論茶泡得好壞，爸爸都依然開心，會認真地品味。

端起女兒泡的茶，倒是比自己泡茶的時候感覺還要寧靜，慢慢地賞、細細地品，觀其色、聞其香、知其味!那種自然而來的心空寂靜，萬慮消融，清靜而真實。

女兒如茶，留下了收斂后的寧靜和淡淡苦澀的清香。女兒如茶，如茶在高山的浩潔，你的人生不是從懂茶開始，爸爸卻希望你的一生如茶般的潔凈。

不同的茶，茶性不同，沖泡的方法也不相同，每個人泡出的茶更是味道各異，正如一款好茶，留在口中心中，讓你具體描述那種感覺就很難，心地清凈無垢時飲下的那杯即是真味。

人在泡茶的時候總希望自己把一杯茶泡出極致，心念一重，反被茶所控。女兒不懂泡茶，那泡老觀音泡出來的味道反勝于我。“茶之為物，鐘山川之靈稟。”可能如我等凡夫，心中常有功利，動之妄念而生，自然會沖淡了茶的閑潔，韻高致靜。人控茶，茶控人，就生出了矛盾，唯有致清導和，才得以盡其材，得之靈。有了孩子般干凈的心，泡出的茶反倒因為心的無瑕而少了許多的控制。“有形于道，至精于法。”其實泡一杯茶最終得益的卻是歷練了心。

女兒的神態，由我的眼慢慢浮上我的心頭，油然似一種靈秘的詩情，使我幽然意遠，漠然神凝。茶的品味賞鑒本來就是件不容易說清的事情，那就不要去說，耐心的品味，心到情到，就自然不會輕易妄笑一杯茶的好壞了。

女兒，我只愛著你，永遠愛著你，那杯茶香隨著歲月永遠彌漫在爸爸心底，陪我走向永恒。春初的那杯老觀音已經走遠，留給我的愛戀卻是生命狀態中不可重復的意義。

想，女兒泡的茶，會不會于我的思念中重來。

醉翁語

中國節日有好多，加上國外泊來的節，層出不窮，令你應付起來頗為傷神。七夕，很多人把它稱為中國的情人節，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中午，同事們吵著過七夕，于是清一色的一群老爺們直奔飯店。喧鬧了半晌，酒喝到最后，大家便在一片沒有情人的自責中悲戚散場。稍稍安慰的是，大碗的酒、大塊的肉穿腸而過，掩蓋了許多的寂寞。

酒后，已足九分醉意，未同大家一同去耍玩，塵軟身輕，獨自而歸，盛暑炙熱的太陽照在身上火辣辣的。歸來后萎縮于茶社小歇，睡又睡不著，閑書一卷，打發時間。忽然有客來訪，泡凍頂招待朋友，一下午言傳笑語，無拘無束，甚為愜意。朋友走后，心情闊朗，翻到書中段語，深合我意，不由自主微聲誦之。

“吾齋之中，不尚虛禮。凡入此齋，均為知己。隨分款留，忘形笑語。不言是非，不侈榮利。閑談古今，靜玩山水。清茶好酒，以適幽趣。臭味相交，如斯而已”。

每每酒醉或閑時，定會懶懶地待在我的小茶社中，泡茶聽曲，讀書寫字，不思它事。人生短促，寧靜的時間又極少，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快樂，什么才是屬于自己的快樂，只有自己知解了。

喝過七夕的酒，自然要喝這七夕的茶。想這七夕，有多少男人會在愛他的女人的過程中感受到真切的幸福?你愛的女子就像你喜歡的茶，你的專心會讓她和你自己陶醉，那會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你渴望她的靈魂也愛上你，以及她給你的那些飄渺的情話，她是你迷戀陳年的老茶。望著你喜歡的這杯茶，要記住，無論別人說它有多好或者有多差，都要自己去耐心品味。聰明的人不會只是一味地去追求表面的快樂，當你對一杯茶對自己都不會有欺騙的時候，你的性情表露就盡顯了你的真摯，你的心靈就不會僅僅只是一個工具。

茶社簡陋，石臺拙樸，只是尚可平靜快樂地做事，無拘無束地喝茶，便是我自己的歡喜。

“天育萬物，皆有至妙。”我喜愛那青石木凳，竹籬幾間，物自天然，不圖雅趣。最是喜愛我的石頭茶桌，八個人，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弄回家，一噸多的重量，那粗石的茶桌經過茶漬的長久滋潤，悄悄而生了茶之靈氣，邊角未曾刻意打磨，自被茶水侵潤得鋒芒盡消，頑氣盡退，日漸圓潤。一個人可以“編槿為籬，結茅為亭”;可以“講究排場，光華富麗”;可以“四壁空曠，一無所有”。怎么做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境，都不為過。只要有了你自己真正喜歡的一個地方，哪怕孤寂中也會少不了那種親熱的空氣。

回想三十幾年，布衣菜根，羞愧不能勤奮上進，江湖虛度，生存的哲學不曾了悟，放蕩不羈的性情倒是舍之不去。人生的往來穿梭，漂流無定，怎可再“自以心為形役”?每于那石上烹茶，當會妄想盡絕，一顆平常心，幾分真性情，于一壺茶之間，很容易就忘記了塵世，忘卻了自己，少年俠氣，老可自解，退已經不再是進。

放下自我，放下得失，思想便不會相同如淤滯不流的死水。一天于鬢上發現兩根白頭發，想七十古來稀時，滿頭皆應這樣吧?只希望那時候，還可以有現在的幾分豪情，幾分帥氣，還有老太太粉絲送來的秋波。拔下白發，不忍棄之，同上周吃雞硌掉的牙齒一同珍存。年輕時候做過錯事情，情有可原，老了，就沒有借口了，多為他人著想，放棄自己的些許自私。回想少年輕狂之時，不安離別，盡多情懷，許多事情縈繞難解!正自路途茫茫，天長水闊間，中年忽至，諸般愁苦僅在一笑之間!原來生命中剩下的那段時間，才是上帝留給我最寶貴的東西。

便于這小小天地之中，隨意飲茶，閑來讀書，學古人幾分，“可豪情于月下，可醉臥于花前，喜春色三分，夏靜臨深院，秋風冬雪，不問遺蹤。”

醉翁語，說得自己也要怕了，幸虧沒有從頭細數幾十年往事。

茶 情

從認識茶到喝茶，是機緣巧合。北方人多為鐘情于酒，可如今我對茶深愛有加。都說北方人不善飲茶，對茶的了解無知，卻不客觀，我的好多家鄉朋友都愛茶懂茶，似秋聲這般的蠻愚之人，就是愛茶的。每當朋友相聚，有客來訪，我必殷勤不止，操壺泡茶，往往一套功夫茶下來，朋友們大都會瞠目結舌，佩服不已。可惜我對茶實在是個外行，好在朋友之中很少有人掃我顏面，我才得以一次再一次厚著臉皮大談茶道。

總會想起那個精通烹茶后來做了壓寨夫人的女子妙玉，她的“三杯論”就讓我的許多朋友們都曾經不敢忘形吃茶，生怕做了那大口吃茶的驢子。那櫳翠庵的“梅花雪”我不敢茍同，因為我也試過儲存雪水，昆明的朋友也有過化雪水煮茶，無非只是是騷人墨客以煮茶風雅為樂，對茶的味道并無改善。對妙玉非名器不飲等等的高論，不敢向往，試問定要名器，天下要有多少吃茶的人會丟了樂趣。寶玉、黛玉、寶釵夜訪櫳翠庵，妙玉烹茶待客，自是雅韻欲流，讓人油然神往，總以為那不是我等俗人所能比得了，還是踏踏實實的做人，自然平和地吃茶為好。

賈母吃了妙玉的半盞老君梅，劉姥姥吃了剩下的半盞，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了些，再熬濃些更好了。”招來了眾人的笑。我的一位開出租車的戰友最為厭惡功夫茶，心直口快，每次來我這里，見我泡茶，就會大呼:“如何過癮，撤掉小杯，換上大碗，才喝得過癮。”后來我專門為此君準備了一個大號玻璃杯，每次都陪他喝掉幾壺水，看他一陣鯨吸長虹，牛飲三江后，直到滿身大汗，方才高呼痛快，拂袖而去，其間我從不敢輕言茶道，恐受其辱。想想，也并不能說他如此吃茶就是錯。

三口之飲合于一個“品”字。小口的吃茶也是可以更好地觸覺茶的真味，于驢子不驢子當然不會有干系，重要的是，學會了喝茶，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屬于自己的茶情。

第一次喝龍井是在朋友家的院子里，至今難忘。淡淡月色下，閑坐在石凳之上，那清亮鮮綠的龍井葉片直立杯中，散發出一種清新栗香的茶韻，茶盅的邊緣在月光下浮繞著一層翠碧的顏色。我慢慢飲來，溫馨高雅，回味無窮。沖泡第二次時，更感覺香醇飄逸。泡飲三次后便感覺淡而無味，棄之不吃。所以知堂老人《吃茶》說得最妙:“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塵夢。”現在想當時的飲茶境界也只是求其清香而已，而心中缺少的卻正是“茶情”二字。

我喜歡一個人心氣平靜的時候用心去喝茶，那時候對茶的了解就會多些，茶會引導我進入一個心醉神怡的狀態，自在喜好之中怡然其樂。茶，真是好玩意兒，是凡間純潔的象征，無有可比。“茶味人生隨意過，淡泊知足苦后甘。”一個俗人在生活上學得雅一點，算是對生活文明的追求，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情。喜歡茶，來求我心底的清閑二字。

有一位作家說過:“賞花須結豪友，觀伎須結淡友，登山須結逸友，泛舟須結曠友，對月須結冷友，待雪需結艷友，捉酒須結韻友”。怎么偏偏少了茶的?該加上一句“吃茶須結益友。”去過很多的大小茶樓，吃了無數茶，認識很多茶人，結交了品德良益的茶友我就歡喜開心，通過對茶大家有緣分相識并且留得住那份真實的情感，那才是最重要的。對待任何一種事物環境，心境總會不同，選擇了不適的同伴，自然會敗壞心境。所以我是因人看茶，不會因茶待人。正如一個人寫得一手好文章，不一定可以做得一個好人。一個人對茶的了解很高深，不一定是真正的用心去愛茶。

芭蕾J.M.Barrie“生命好像茶一樣，你越是深深的喝下去，你便越要看到那杯底的渣滓的了。”

偶然于繁忙中停下腳步，找到屬于你自己的一杯茶，體會一份恬靜淡然的心情，慢慢品飲人生的味道。不求高遠，但求茶情，便真正得了清——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