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的詩

菁菁，本名王晶晶，生于20世紀70年代，遼寧彰武人，教師。作品見于《詩刊》《星星》等雜志。

蠶的個人簡歷

我，蠶蛾科，產在祖國的北部

少言寡語，顏色素淡

以桑葉為食，以吐絲為生

春暖花開時，我來

來時我比芝麻要小

小到春風不曾察覺

它無意間送來的消息

無意間補充了我的營養

我外表慵懶，閑散

好像春眠了一樣

但心事發育為分泌物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我

結繭網，穿繭衣

為情吐絲縷

終有一天我要破繭

終有一天我會生出

肉眼可見的翅膀

不過，別擔心

我不飛翔

我只是貌似蝴蝶

在岸邊行走

這時已近黃昏。想你就在對面

兩岸之間，還和往日一樣

波光粼粼

不由自主，想到春意萌生，想到

綠蔭垂地，想到漫山的楓葉只為一江水

紅，想到整個冬天，安靜的人

因你發出的邀請，心潮起伏

傾慕良久，依戀良久。你遞過來的酒

我飲得一滴不剩!我心房明亮

我目光清醒，只是

在你的盛宴里，我，長醉不醒

風吹蘆葦，思念起伏。我是多么

在意你啊!我行走，我埋頭

哪怕踉蹌，哪怕寒噤，哪怕

物是人非，水向東流

也終不忍心

停止這，甜蜜的

苦——行——程

我多想例外

執意趕往碼頭

并非為了觀光

我不過想試試自己

遺忘的速度

時近傍晚

如果這時候

我還對江水懷有熱愛

那一定是我不小心

路過了自己

明月無需當空

星光不必存在

我憑欄羅列的飾物

足夠映亮一江水

漣漪在江心

世上壓根兒就沒有

一滴安靜的水

我多想例外

這里不是那里

這里不是那里

你不可能記起點橫豎撇

風聲滿袖的那些

這里是假日

樊籠偏遠漁火旺盛

這里沒有誰的倒影

反復出場的

是名叫忘憂草的植物

其間落有一貫沉默的蝴蝶

今晚你不是固執之人

你不輾轉反側

你一抬頭

沒看見月亮

火罐療傷

風把我當成桃樹

它以為我身體里有桃

它來取

現在我很麻煩

麻煩到要借別人的手

脫下一件件睡袍

沿著穴位的梯子

她們在206塊骨骼中尋找

紛繁的站點

像大海撈針

要把四面八方的的尖叫

一只一只摘下來

我要忍受的疼比較曠世

掌心的表情

我不在左，也不在右，我不在你的

意料之外。光穿透落地簾幕，風吹著燈芯絨

隱秘的回廊，寂靜繁衍寂靜之后又滋生

揚眉的，小青葉

不再遙遠的小青葉，朱唇微啟的小青葉

蓄滿閃電的，小青葉

還對鏡臨帖嗎?還說芝麻開門嗎

微波湖的滴答聲浮出水面，壁上的龍

騰云駕霧，我們進入彼此的房間

江山已如畫

堅持的秒針在體內循環，我們握著現在和

未來的白晝，握著晴朗的清晨和松不開手的

正午，還有日益茂密的，夏日午后

那短途之外的序幕，那不可篡改的抵達

那無需置疑的晶晶亮，像不像命里

不可多得的，軟黃金;那舉世無雙的

幸福焰火，像不像海面上的太陽

——熊熊，不落

我一直居住在偏北的遼西

這些年我一直居住在偏北的遼西

既沒有隱姓埋名也沒有移步換景

我一直行走在中華路與南環路之間

反復經過解放街老城街和建設街

我一直是小城人潮中的一粒水滴

街心四號樓301是我的家

教學樓402是我的辦公室

擺著椰殼的是我的辦公桌

椰殼里插滿了干草兒和干花兒

多數時候我埋頭翻弄書本

偶爾也伸伸懶腰向窗臺移動幾步

看看學生跑步看看課間做操

看看松柏們的朝氣蓬勃

想想自己的青春年少

這些年我的容顏改變了許多

口音卻和出生時沒差多少

詞匯還和詞匯一樣簡單

內心還和內心一樣豐富

矜持與沉默還是一貫的風格

頭發還那么長見識還那么短

不留情面地說脾氣還是那么糟

會在雨天流淚會在雪地上摔跤

會在病癥纏身的時候拒絕吃藥

我的怪癖也是

一樣也沒缺二樣也沒少

偏愛清茶淡飯偏愛老式房檐屋角

常穿平底鞋走路常常穿素色衣服

不施粉黛不畫眉毛指甲凈面朝天

只要領口潔白只要扣子沒松動就好

這些年我沒制造半點兒陌生

看重的一直是靈魂的燈芯草

聽慣的一直是紫云英式的微笑

用明眸打量用皓齒說話

在每個清晨向自己問好

在每個黃昏梳理孤獨的羽毛

這些年日升日落

這些年風霜雨雪

這些年

我一直居住在偏北的遼西

以自己的方式感受塵世的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