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兒鋌而走險,招辦主任高考舞弊一場空

為了讓偏科的兒子考上名牌大學，身為縣招生辦主任的父親費盡心機，最終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兒子偏科，招辦主任心生瘋狂念頭

2008年3月，隨著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南方某縣教育局招生辦主任肖彬，在繁忙的工作中更多了一份擔憂——還有三個月，他的獨生子肖躍也要走進考場了。肖躍作為文科考生偏科偏得厲害，語文等科目還不錯，但數學和英語成績一直排在年級末幾名，滿分150分的卷子，常常只能考幾十分，按照這樣的成績，別說上重點大學，連上三本線都成問題!

重重地嘆了口氣，肖彬把目光投向桌上一份文件。那是上級部門通知要求招辦工作人員中凡有直系親屬參加當年高考的，要主動匯報，提出回避。雖然知道自己在回避之列，但是猶豫再三，肖彬還是決定不向上級申請回避。

轉眼一個月過去，兒子的成績仍然沒有起色。妻子忍不住長吁短嘆起來:“怎么辦啊，還剩兩個月了，難道眼看著小躍落榜不成?到時候你一個堂堂招辦主任，回到單位臉往哪里擱啊……”

妻子這番話，讓肖彬一夜無眠，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兒子落榜后的畫面。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底閃現: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回避了，到時整個監考工作肯定還是他來安排。有沒有可能好好策劃一下，通過一些非常手段給兒子幫上忙呢?

這個念頭一出，肖彬自己都被嚇出一身冷汗。肖彬在招辦干了近十年，很清楚高考舞弊是一種什么性質的行為。可是輾轉到后半夜，他還是把心一橫，為了兒子的未來，他決定鋌而走險……

通過百度，肖彬把近幾年有關高考舞弊案的新聞全部搜索了出來，一一推敲，發現一個共性——所有弊案都是因為大面積的考生參與其中而案發的，而且舞弊考生幕后都有一幫以贏利為目的的組織者。

這樣大張旗鼓地舞弊不東窗事發才怪!肖彬心想，如果只是個別舞弊，各方面配合也穩當的話，也許結果會不同。

5月28日，離高考還有九天，肖彬向兒子攤牌，肖躍被父親這個瘋狂的計劃嚇傻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如果可以選擇，肖躍寧愿平時多下點苦功，把成績提高一些，也不愿父親做這樣的事。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服從這個安排，他似乎已沒有選擇的余地。

調兵遣將，舞弊從考室延續到保密室

6月3日，“計劃”正式啟動。負責人員調配的肖彬首先把兒子所在考場、考室的機動監考員、考務組人員安置成了“自己人”——這些人要么曾經有求于他，要么跟他關系很鐵，事先都已被肖彬打了“招呼”;隨后，肖彬又分別找到“信得過”的一位英語老師、一位數學老師，坦陳兒子高考時這兩科要請對方幫忙，具體怎么操作，肖彬甚至設計了一張流程圖交給對方……

如此大規模地“調動兵力”，不少被叫到的人感到害怕:畢竟是高考，萬一事發是要吃官司的!可肖彬一一給他們派定心丸:全縣的高考我肖彬說了算，只要大家不講，我保證沒人會知道!再說了，誰沒有孩子?誰的孩子不用參加高考?今天你們幫了我，到時只要我在位，肯定會在這方面回報你們的!

6月7日，高考開始。語文是肖躍的強項，肖彬一點兒也不擔心。而隨著英語考試的鈴聲響起，在現場巡視的肖彬和“戰友”們迅速進入“戰斗”狀態:先是有人負責把英語機動考卷送到一個事先安排好的辦公室，一早等在那里的英語老師接過卷子，頭也不抬地開始飛快答題;35分鐘后，整份試題答好，甚至包括英語作文都被寫在了小紙片上，由專人帶進肖躍所在的考室，以一種隱蔽的方式偷偷塞給了他……

其間有人里外奔走，也有人“巋然不動”——為了讓兒子抄答案時的異常舉動不被監控錄像拍下來，肖彬專門安排了一名工作人員用身體遮住考場的監控探頭，前后長達18分鐘!

這一天的英語考試，在大家通力配合下，肖躍“考”出了超常水平。

次日的數學考試，肖彬等人用同樣手段操作。但意外情況出現了:該考室忽然來了兩名市一級的特派巡視員，尤其讓肖彬心驚膽戰的是，兩人似乎對這個考場心存疑慮，一直巡視到數學考完才離開……

雖然對方并沒有發現什么，但肖彬還是沮喪至極，這下兒子的數學成績肯定瞎了!

6月8日晚上，高考各科目標準答案在官方網上公布。肖躍核對后告訴父親，其他的都很有把握，只有數學成績危險。

怎么辦?是否還有辦法補救?不甘心就此前功盡棄的肖彬，有了主意——按照規定，直到次日下午，所有試卷都要通過專車押運到所屬地級市，但目前它們還靜靜地躺在縣招辦的保密室里。換句話說，截至此刻，兒子的前途還在他權力掌控的范圍之內。干脆作弊作到底，讓兒子拿著標準答案再去答一次數學卷!

很快，肖彬找到此次擔任試卷保密員的陳曉和試卷保衛人員趙文勝。乍聽主任有求于他們的竟是這樣一件事，兩人都愣了: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么?可是架不住肖彬苦苦哀求，想到領導平日里對自己諸多關照，兩人最終還是點了頭。

6月9日上午，趙文勝來到保密室門前，讓負責保衛工作的兩名武警先回家——他的理由是，保密工作到現在可以結束了，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武警戰士剛走，陳曉就到了。四顧無人，她悄然打開了保密室的大門，并在趙文勝的協助下迅速找到了裝有肖躍試卷的密封箱……

肖躍的數學試卷連箱子一起被送到了大樓里最安全的地方——他父親的辦公室。

陳曉留在門外望風，安靜的樓道里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可她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辦公室里，空調已經開到了最大一檔，肖彬仍然不停地冒冷汗;肖躍的手則一直在發抖，一邊往全新的答題卡上抄標準答案，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不要全都抄上去，留下十幾分的題放棄吧!”此時此刻，肖彬仍然不忘提醒兒子——他擔心兒子“考”得太好，弄巧成拙……

好不容易抄好后，肖彬啟用高考備用袋，把兒子的試卷重新裝袋密封。為了“保護”陳曉，他還提醒對方在備用袋上的“考點考務組驗收人員”一欄內隨便簽了個假名。

6月23日，高考成績公布。肖躍查詢到的成績為:總分近500分，其中英語成績120多分，數學成績更是高達130多分!

弊案被揭，一路死頂父愛終成傷害

2008年8月，肖躍以超出本科二批分數線數分的成績被北京某高校錄取。肖彬為此辦了一場酒席，大宴賓客。外人只道他為兒子金榜題名而喜，其實在他心里，這場宴席更像是在壓驚。

可惜，驚慌壓得住，罪行壓不住。2008年9月初，當地一個貼吧里出現了一篇帖子，指名道姓地講述了肖彬幫助兒子在高考中作弊的事情。

雖然帖子里并沒有關于作弊的細節，但肖彬看到之后仍是眼前一黑:完了，徹底完了!

突然，電話響了，是肖躍打來的，他也看到了帖子，哭著問父親怎么辦!肖彬幾乎拼盡全身力氣低吼道:“你不用管，你給我好好讀書，這些事讓老爸來處理!”

像一只困獸，肖彬開始作出最后“反擊”:一方面四處“辟謠”，一方面通過關系刪掉那個帖子。但此舉并沒有讓事情消停，反而使得舞弊的經過被演繹出更多版本。很多網友跟帖留言，包括肖躍的一些老師及同學，他們都認為平時數學和英語一塌糊涂的肖躍能考出如此好成績，其“發揮”實在太超常，讓人生疑。 沒多久，多封舉報信寄到了當地紀委，多位來自省城的教育專家專門對肖躍的高考數學試卷進行鑒定。

“答題思路非常程式化，連答題的格式都異常固定，與標準答案比較，幾乎一模一樣。從這一點看，基本可以斷定該考生是照著答案抄的。”

在這個鑒定意見面前，肖彬徹底崩潰，再也無話可說。

很快，保密員陳曉也被逮捕歸案。其他十幾名協助舞弊人員雖然不構成立案標準，但也受到了應有的懲治。

2009年4月3日，當地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肖彬被判處七個月有期徒刑，陳曉被判處四個月拘役。無奈之下，肖躍不得不轉到一所民辦大學念書。

2010年4月，面對記者采訪，刑滿出獄的肖彬是這樣說的:我很后悔自己的糊涂。因為我，兒子青春剛剛開始，便遭受了無法消弭的傷害。如今我希望它能警醒天下父母——不要像我這樣去愛孩子，那不是愛，那是傷害。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呂麗妮、金衛東、邱寶珊薦自《家庭》2010年第12期圖: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