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些年年來,美歐等國家利用價值觀外交頻頻對華發難。國內學界立足中國視角已經對價值觀外交問題進行了廣泛深入的研究。該文章的目的是對國內學界的研究狀況做出梳理和概括,指出了價值觀人權等規范性因素在外交決策中作用日益重要這一趨勢,并在概念上對價值觀外交做了常識性的界定。另外,學界對歐美等國家對華發動價值觀攻勢的原因可謂見仁見智,筆者也對此進行了梳理。為了行文的方便,筆者在正文中分別論述了人權外交、價值觀外交、文化外交、媒體外交等方面,并論述了它們之間的關系。最后,筆者提出了簡要的研究展望,指出了當前研究的問題和不足,以期望能對學界的進一步研究有所幫助。
【關鍵詞】價值觀外交;綜述;展望
一、近十年來學界研究成果概述
外交是一個古老而又嶄新的政治現象,自其產生的那一天開始,外交的形式和內容就處在不停的發展變化中。最近幾十年來,尤其是冷戰結束以后,國際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各國,整個世界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聯系日益緊密。這種轉變的國際大環境對外交和外交學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問題。其中,價值觀外交這一過去的“低政治”問題日益走入各國政府和大眾的視野,“道德準則在外交政策得到提升”①,成為國家外交實踐中不容忽視的因素。
我國對于價值觀外交的研究經歷了一個由被動為主動,由現象到本質的過程。同時,學界對價值觀外交的研究內容走向多樣化,選題范圍也越發廣泛。近十年來在學界的不懈努力下,一大批學術專著和論文先后出版發表。例如,在專著中探討美國價值觀外交的有:周琪的《意識形態與美國外交》和《美國人權外交政策》、王曉德的《美國文化與外交》、李云龍的《中美關系中的人權問題》、王立新的《意識形態與美國外交政策》、計秋楓、馮梁等:《英國文化與外交》、董秀麗的《美國外交的文化闡釋》;從傳播學角度解讀文化外交的有李智的《文化外交:一種傳播學的解讀》;從人權方面探討價值觀和國際政治之間關系的有朱鋒的《人權與國際關系》,另外,中國的一些民間團體,如中國人權基金會也編著了《西方人權觀與人權外交》。還有一些學者的著作對國際人權法和人權理論展開了集中論述,如徐顯明的《國際人權法》、黃森和沈宗靈主編的《西方人權學說》等等②。
論文方面,筆者選取了在中國國際關系領域中的核心期刊上發表的相關文章為考察對象③。據不完全統計,近十年來學界在上述十大期刊上發表了100篇左右的相關文章,文章論述范圍相當廣泛,包括價值觀與外交④、人權與外交⑤、文化與外交、意識形態與外交、傳播學與外交、國別和區域外交政策、國際文化價值沖突、宗教與外交、新干涉主義、中西文明比較對話等等。
二、概念的界定
對于是否存在“價值觀外交”這一事實,學界的回答基本是肯定的,但是對于如何對價值觀外交進行界定,以及它與對外政策又有什么關系,學界存在若干種不同的看法。
一種觀點認為,價值觀外交概指一國政府在對外政策與國際交往實踐中以其國民所認可的主流價值訴求為指導而形成的外交方式。在中國語境下,價值觀外交通常被用來指代西方國家以人權、民主和自由等傳統價值觀作為外交政策的基礎與原則并在實踐中賦予外交行為以強烈的價值觀色彩的外交方式。⑥
有些學者從某一國別的實際情況出發,給出了價值觀外交的簡要定義,如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博士王友明結合德國的實情指出,“默克爾‘價值觀外交’即成為德國執政黨對外政策綱領,其核心是意識形態掛帥,以此對其他國家定親疏。其主旨是將外交政策作為推進西方價值觀的工具和手段,讓德國外交為建立德國在其中起重要作用的西化世界的目標服務。”⑦
同時,也有學者引用西方學者的觀點對價值觀外交進行了界定,如李文紅引用德國學者安德烈·威廉的觀點,指出“所謂‘價值觀外交’是一個與‘現實利益外交’相對的概念,也稱為‘以價值觀為導向的外交政策’,意指一國采取對外行動的直接出發點不是(或不全是)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是為了維護本國的價值觀體系,以及擴展本國價值觀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⑧
通過對學者們的價值觀外交概念分析,可得出價值觀外交的特點:(1)價值觀外交主要是一國政府的官方行為,它大多數情況下通過外交渠道向外表達,它是一種外交行為;(2)從價值觀外交的實施者來看,它通常是一些標榜民主自由的西方國家實施的;(3)價值觀外交一般通過人權、自由、民主等意識形態因素對他國進行指責攻擊;(4)從價值觀外交實施的目的來說,它所關注的并不僅是眼前利益,還包括“價值輸出”、“同化世界”等長遠利益。
三、研究現狀概述
(一)人權外交
人權外交是價值觀外交研究的重要內容,也是我國學界集中論述的領域。中國學界研究之初,認為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一向都是實實在在的物質關系,人權只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問題”⑨。1989年風波“把人權問題帶到了中美關系的核心,并把它變為沖突的主題”,⑩人權問題陡然成為中國外交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中國學界對人權外交的關注和研究多了起來。近幾年來,伴隨著中國國力的增長和海外利益訴求的增多,中國的外交實踐客觀上需要我們對人權外交進行深入全面的研究。
學界對人權外交的一般看法包括:
(1)在人權理論方面,學界普遍承認人權是指“人因為‘作為人’而享有的基本權利,即‘屬人的權利’” #9322;。中國學界已經基本接受了《世界人權宣言》關于人權的規定,認為人權是人的所有權利中的起始性權利,同時還是一種嚴格的道德權利,保證人不因自身現實差異而受到傷害。人權是人類社會關系文明進步的表現,人權要求對他人人權的尊重。另外,人權還是嚴格的法律權利,所有人權必須得到法律的保護。
對于人權是否具有普適性的問題,多數學者已經承認了人權的普遍性,他們認為“現行的國際人權制度是從西方文化視角演化而來的這一事實,并不妨礙源自于西方的人權觀念正在逐步被接受為一個普遍的觀念”#9323;;“人權不是西方的專利,而是所有人的要求” #9324;。人權的普遍性已經是一種公認的指導原則,這是不容置疑的,人權的普遍性來自人的概念,這一概念對于整個人類而言是共同的。人權的普遍性還來自于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來自于禁止一切形式的歧視的需要,更來自于人之成為人的尊嚴的需要。
另外,多數中國學者在承認人權的普遍性的同時,堅持認為人權的普遍性并不排斥其特殊性,人權的普遍性與特殊性是相輔相成的。中國學者反對在人權問題上單純西方式的理解和看法,主張各國在依照國際人權為知道的同時,根據自己國家的具體國情和文化傳統進行人權保障。根據中國特殊的國情和歷史文化傳統,中國學者一般認為,人權不僅僅指個人權利,而且包括集體權利,人民集體權利是個人權利的前提和保障;經濟權利和公民政治權利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相互依賴、相互支持的,充分的經濟權利和經濟保障是實現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的物質條件;人權首先是人的生存權和發展權。在關于人權和主權的關系問題上,中國學者強烈反對“人權高于主權”、“人權無國界”等說法,認為人權本質上屬于一國的內政,主權高于人權,“沒有國家主權,人權只能是一句空話” #9325;。
(2)在人權外交方面,中國學者對其有清醒深刻的認識。對于歐美國家給中國施加的人權外交壓力,中國學界持嚴正的反對態度。學界普遍認為人權外交是某些西方大國借“人權”、“價值觀”之名,行強權政治和干涉主義之實。學界認為,“對人權等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追求,并使之結合成為外交政策的一部分,是追求國家利益的工具,也是在對外政策中展示國家權力的手段” #9326;。
對于歐美國家頻頻對華發動人權外交攻勢的原因,學界有如下看法:
首先,源自于中西政治制度大巨大分歧,這也是中西人權沖突的核心所在。歐美國家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一個專制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共產黨是最高統治者。全國的地方政府、軍隊和警察的重要職位幾乎全被黨員所把持。政治局委員是最高當權者。領導強調維護安全和社會秩序的必要性,并保證維護中國共產黨及其統治集團的統治地位。公民對共產黨領導的政治制度發表反對意見的自由受到限制,并缺乏改變國家領導人或改組政府的權利。司法系統受到中國共產黨的“政治指導”。 #9327;對于中國人民來說,我們一定會繼續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不會因外外界的壓力而放下“紅旗”,所以說,中西間的人權外交交鋒將會長期存在。
其次,源自于西方國家對自身價值觀的“優越感”。無可否認,從14、15世紀開始,西方一直引領世界文明的發展潮流,西方文明生產出來的“民主”、“自由”、“平等”等觀念的確具有重大的價值,西方文明最先完成了現代化。實事求是的說,中國近代一百多年的歷史既是抗爭史,又是學習史。“在涉及現代化及人類社會發展前途問題時,我們的傳統文化和它所形成的‘道德’無論如何卻是無能為力的。中國沒有也不可能從自己的土壤里生發出近代文明,中國是同西方文明有了大接觸以后才有近代史的,更不用說當代史了。#9328;落后就要學習,但是中國人民對于外來事物的學習和研究從來不會邯鄲學步、照搬照抄,而是依照中國特殊的文化背景和國情有所選擇,有所揚棄。西方國家“傳教士”般指責中國該如何如何去做,利用“價值觀外交”、“人權外交”等方式向中國施壓,企圖干涉中國內政,這種做法必然為中國人民所反對。西方國家推行人權外交,妄圖占領世界倫理道德高地。整體而言,西方國家對華推行人權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國在國際人權領域的形象,損害了我國的國際聲譽,這也是我國外交界學術界必須要研究應對的課題。
再次,有學者還發現了西方國家推行人權外交背后的現實利益訴求,“主要是應對新興經濟體的挑戰,維護西方國家主導的世界秩序” #9329;。以中國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實力快速增長,其與經濟發展步履蹣跚的西方國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歐美國家看來,中國這些“非民主國家”的發展是對他們安全的挑戰和威脅。歐美國家的一些政客堅信“民主和平論”和“人權高于主權論”。“民主和平論”認為民主國家間幾乎不會發生戰爭,民主制度是和平的保證。歐美國家的外交政策實踐中,竭力對外輸出“民主”和“自由”政治價值觀,妄圖擴大民主國家的陣營,以便能夠更好地維護現行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人權高于主權論者認為,隨著世界經濟和全球化的發展,國際關系的一個突出變化是“民族國家”的式微,國家已經不是國際關系唯一的最主要的行為體了,個人、社團等行為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了,他們將基于個人權利與自由的道德視為國際道義的普遍內容,國際道義可以超越國家政府和制度,主張從人權道義原則出發所進行的干涉是正當的、合法的。1998年北約空襲南聯盟,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都有新干涉主義的身影。其中,美國侵略伊拉克的戰爭至今尚未結束,不管歐美國家的辯護有多么完美,都難以掩蓋他們犯罪的事實——造成了伊拉克大量平民的非正常死亡,是更多的人處于貧困和動蕩中,進一步侵犯了兩地人民的人權。歐美國家根本不會顧及當地人民的死活,他們需要的是那里的地緣戰略優勢和石油。
(二)價值觀外交
文化價值觀與外交之間的關系也是學界研究的重要內容。
美國學者約翰·洛弗爾談到文化價值觀與外交政策之間的關系時這樣說:“人是在文化氛圍中長大的,受到其中基本價值觀、風俗習慣和信仰的熏陶。那些在每個社會中握有政治權力的人易受社會文化的影響;他們的行為與態度將有許多文化根源。此外,在每個民族國家里,統治本身和外交政策的制定都是在一種文化背景中發生的。”#9330;相比國外學者對此問題的關注,我國學界對文化價值觀與外交政策之間關系的探討有一個不重視到逐漸重視的過程。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的近30年時間里,我國在外交實踐里基本上以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定親疏,“一條線”、“一邊倒”外交政策很難說能與中國傳統的核心文化價值觀扯上關系。改革開放30多年來,伴隨著中國的日益開放和綜合國力的增強,中國已經成為了當代世界事務的重大參與者、建設者和負責任者。國際環境的變遷和國內環境的變化同時影響著中國的發展,“在外交領域,中國正在出現靜悄悄的轉型與革命” #9331;。
中國外交的重大變化之一就是日益重視文化價值觀等規范性要素對外交政策的影響。學界一般認為是如下因素促成了中國外交對文化價值觀的重視:首先,它源自于中國大國崛起的自覺認識和追求,即中國的和平崛起需要有價值追求和道義內核的外交指導思想。21世紀的中國已經全面走向世界,我國外交必須從戰略角度統籌和發展國家軟實力,努力塑造國家形象和國際威望,提高中國的國際影響力和感召力。哲學家福柯指出,獲得和維護權力地位需要“相應地建構一個知識領域”。同樣,中國和平崛起及其在世界上地位的獲得和保持也需要我們建構宏大的知識體系,在這個體系中,文化價值觀無疑在其中處于核心地位。重視對外交往中的文化價值觀因素,維護國際社會的道義,引領國際輿論導向,占領國際倫理制高點,以便持久長遠的維護我國的國家利益和人類社會的共同利益。其次,它源自于我們對西方國家“軟打擊”的理性反應。所謂“軟打擊”,即西方國家將中國的形象“妖魔化”,使之處于道德上的“不義”境地,形成更不易為他人所接受的“負面形象”的博弈策略。“軟打擊”阻礙我國對外戰略以及國家整體戰略的實施,直接影響我國的國家利益,并連帶影響我國國民的個人利益。例如,西方國家渲染“中國威脅論”不僅傷害了中國的國家形象,還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海外華僑華人的形象和利益。世界主流影視和網絡中存在許多對中國形象的扭曲定位或不當定位,長期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出于敵視中國和遏制中國的外交政策需要,對中國的國家形象很少作正面展示和描繪。西方媒體大量報道中國在意識形態、資源配置、勞工和就業、知識產權、人權問題、環境保護等方面的不足,稱其對現存國際安全與政治秩序構成威脅等。尤其是近兩三年來,西方媒體對我國發生的“西藏事件”、“新疆事件”進行了大量歪曲事實的、煽動性的報道,一些國家的政要也頻頻發難,置我國的國際形象于被動地位。中國學術界長期以來側重于對國際關系和外交的權力分析和現實利益分析,這兩種取向都忽視了文化價值觀的作用。但是,權力于利益取向對國際關系和外交的理解顯然是不全面的狹隘的。當前的一些中國學者已經認識到,“國家同個人一樣,既追求權利和財富,同時也具有自己的情感、追求、成見和價值偏好,并試圖實現某種理想,而這樣也會影響到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不管是出于中國自我反省自我提高的需求,還是出于對西方價值觀外交進行反擊的需要,中國學者已經開始重視對其進行研究了。
對于文化價值觀怎樣影響外交政策和外交行為這一問題,學術界的回答是多種多樣的,但他們的前提卻擁有一致性,即文化價值觀界定了國家外交政策的視野、內容和目標。
文化價值觀反映在國家對外政策中,首先表現為文化價值觀為某一國家的人們觀察和認識世界提供了一種不同于其他國家人們的方法和視角,并為本國在世界中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提供了一種感知和認識的視角。“文化中的世界觀、價值觀是影響對外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的各種因素的基礎。”其次,世界觀和價值觀決定了一個國家對外政策中所追求的國家利益的方向和內容。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不同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將會使這個國家對國家利益有不同的界定和認識,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國家對其國家利益的不同的認識和界定使它們的對外政策具有不同的價值追求。再次,文化價值觀為對外政策提供了一種價值評價標準,只有符合或至少不有悖于其本國主流價值觀的對外政策才會被社會民眾所接受。確切地說,對外決策不是從所有備選方案中選出最佳方案,而是從符合國家價值觀的備選方案中選出最佳方案。從此種意義上講,文化價值觀限定了國家對外政策可選擇的范圍和目標。
國內學者還習慣于運用“層次分析”的方法對該領域進行研究。他們首先關注的是外交政策的制定者和決策者。顯然,對外政策的決策者不可避免的受到本國或本民族文化的熏陶,他們所制定的對外政策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們所受到的文化的深刻影響。例如,面對德國總理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國內學者認為這與默克爾本人的經歷和政治背景密不可分。其次,不管一國是否為民主國家,文化價值觀文化在對外決策中所起的規范、制約作用都會通過民眾對國家對外政策的制定和實施過程的參與和監督發揮出來的。文化價值觀在對外政策中的規范作用最一般的表現形式是公眾對國家對外政策的態度。判斷一項對外政策是否反映了國家價值觀的最簡單的標志就是看公眾對這項政策的反應,亦即公眾輿論。如果公眾輿論普遍對此表示支持,說明它反映了國家價值觀;如果公眾輿論普遍對此表示反對,說明它就沒有反映、甚至違背了國家價值觀。不過,相對于非民主國家,民主國家的公眾更有能力通過多種渠道較為直接地影響國家的對外政策。在民主國家里,因為政治領導人需要民眾對其的支持,他們一般都會照顧到公眾的價值訴求。
再次,在國際層面上,國內學者已經注意到了西方“價值觀聯盟”對中國的圍堵。從下面的“世界文化地圖”中我們可以發現,熱衷于推行“價值觀外交”的多是以歐美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其中又以基督教新教主導或占重要地位的國家最為狂熱。這些國家有美國、德國、加拿大、波蘭、新西蘭和捷克等,并且具有一定的共性。首先,他們都有向世界其他國家傳播基督教的擴張沖動;二是大多是新教倫理的主要傳承者,自我優越感明顯;三是具有相應的資源能夠支撐其對外實行價值觀外交。從近幾年的國際政治現實來看,西方國家的“價值觀聯盟”已經隱然成型:作為價值觀共同體領袖的美國對華維持著一種“半價值觀半利益觀”的外交策略,同時共同體中的若干強國與次強國如德國、法國、日本等國家則保持著高度的對華價值觀外交壓力。當然,這種壓力是美國默認的,并且樂意看到。在此格局中,美國所采用的策略,有利于維持與其領袖身份相稱的對華關系,不致于中國從這場國際政治價值倫理沖突中憤然退出,終致“利益攸關者”結構破局,從而維持該共同體對華關系的“大局”。而共同體中的其余國家則在此價值觀外交分工體系下采取高調的“價值姿態”,迫使中國始終處于被動地位———或無從占據國際道德制高點,或為維護自己的國際形象而疲于應戰,或難以最大限度保全國家利益。這種可能的價值觀外交格局,從根本上講既是國際政治的價值倫理壓制,也是一種隱性的國際政治倫理價值沖突。
(該圖由美國著名政治學教授、世界價值觀調查協會主席、密歇根大學社會調查研究所項目負責人羅納德·英格爾哈特教授負責的“世界價值觀調查”項目發布,參見http://www.worldvaluessurvey.com)
(三)媒體外交
另外,還有部分學者研究了新聞媒介對國家外交政策的影響。“如果說傳統意義上的外交是由國家元首及其特使以及外交官員從事的‘幕后’活動的話,那么媒體外交的內涵之一就是媒體已經成為外交必不可少的手段,媒體報道也是外交活動的組成部分。”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為新聞信息的快速傳播提供了物質基礎,而現代民眾對外交事務關注度的增加以及民眾外交觀念的轉變是媒體外交的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前提,國內國際政治民主化的趨勢使過去曾經盛行的“秘密外交”、“私人外交”等不再成為可能,民眾和其他國際國內行為體參與外交事務的熱情空前高漲。媒介是傳遞信息的橋梁,它既向決策者傳遞信息,又向大眾傳遞信息。媒體還可以設置外交議題,在外交領域,議題設置功能主要是通過兩種方式表現出來,其一是將原本不在政府考慮范圍之內的某些事件或是政府重視不夠的國家和地區擺上議事日程;其二是將本來已經列人議程的問題和國家提升到更重要的地位上。另外,通過迅速報道新聞事件,媒體可以加速外交決策的進程。在傳播技術的支持下,新聞媒介不間斷地為公眾提供信息。在關乎本國利益的外交事件被刊登在報刊的頭條位置或是在電視的黃金時段播出之后,公眾的關注程度隨之增強,對政府有所行動的期望值也勢必提高,政府對此不得不做出反應。通過新聞報道,政府承受的公眾輿論壓力增加了。需要指出的是,新聞媒體是通過公眾關注對外交政策施加影響的,公眾的文化價值觀在這一復雜的過程中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媒體的報道或設置的一體必須與其所在國家的主流價值觀相互吻合才能發揮作用。
四、對我國價值觀外交研究的展望
(一)建構概念的共識
我國學者在價值觀外交概念的界定上尚沒有形成共識,往往是各取所需,這雖然對價值觀研究內容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有好處,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卻不利于知識的整合和積累,也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學術間的交流和理論建構。期待以后的研究可以在價值觀外交概念上達成共識,進而避免概念上的混亂和錯誤。
(二)研究方法的多元化
在價值觀外交研究領域,國內學者大多習慣于案例分析的方法,多數論著集中于少數幾個國家。在這里不是說我們不可以采用個體主義研究方法,而是說我們不能局限于一種研究方法。從國內研究的現狀來看,我們尚且缺乏從宏觀上對價值觀外交的研究。整體和個體的研究方法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從整體上研究價值觀外交,有助于我們更準確的把握個別國家的價值觀外交行為和內涵,這也是今后國內學界需要努力的地方。
(三)對價值倫理等規范性因素和人的因素在外交中的再認識
從歷史上來看,早期的外交行為是很少有文化價值意識的,外交更多地體現國與國之間的物質的利益。隨著人類對文化價值觀作用的認識加深,人類從因為實物二交往轉向因為思想觀念而交往,外交更多地體現為文化價值觀的傳播與溝通,從而實現了從人為物的外交到物為人的外交的轉變。這標志著人類外交行為的不斷人道化、人性化。從當今國際政治的現實來看,國際關系的人本化、規范化趨勢將會逐漸加強。“國際關系盡管是國家間的關系,但如何處理這種關系中的人的因素和人的存在,是國際關系的中心問題。”這就需要我們緊跟國際政治的發展的新情況,重視研究國際交往中的文化價值觀等規范性因素和人的價值。
(四)應注重深入的全面的歷時性研究
在我國的價值觀外交的研究中,一些研究工作往往流于表面,缺乏長期的系統的深入探討,歷時性研究很少,大多數研究都是共時性研究。更有一些研究是在做重復性的工作,研究與研究之間在課題選擇、方法采用甚至是所獲得的結論方面都沒有明顯的差異和進步。在以后的研究工作中,學界選擇課題的范圍應該擴大,研究方法應該創新。從本人搜集的資料中還有不少新聞評論性質的論著,部分學者熱衷于對即時發生的一些時間發表評論和被動的解釋,而缺乏進一步深入的分析和研究。學術研究不能僅僅滿足于評論和解釋,國內學界亟需對價值觀外交做出深入、細致、全面的研究。
注釋:
①[美]萊斯利·H·蓋爾布,賈斯汀·A·羅森塔爾.道德準則在外交政策中的提升[J].補習,譯.國外社會科學文摘,2003(10):27.
②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學界一直沒對“價值觀外交”進行過清晰的界定,筆者所列出的著作并不局限于“價值觀”、“人權”、“民主自由”等字眼,而是考慮到“價值觀外交”的復雜性和交互性,將與其相關的著作一并列出.
③學界比較有代表意義的期刊有:《現代國際關系》、《歐洲研究》、《美國研究》、《國際政治研究》、《外交評論》、《國際問題研究》、《國際觀察》、《世界經濟與政治》、《國際政治科學》等.
④這方面的文章有:王友明.評析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J].國際問題研究,2008(4).李文紅.人權外交的新版本——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J].國際論壇,2009(3).黃大慧.冷戰后日本的“價值觀外交”與中國[J].現代國際關系,2007(5).金熙德.日印安全宣言與“價值觀外交”[J].當代世界,2008(12).孫承.從“價值觀外交”到“積極地亞洲政策”:日本安倍、福田內閣亞洲外交的比較分析[J].國際問題研究,2008(2).劉立群.歐洲的“價值觀外交”[J].周弘.歐盟是怎樣的力量[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
⑤這方面的文章有:張華.歐洲聯盟對外人權政策的法律分析[J].歐洲研究,2008(5).劉小林.試論中歐人權觀念的差異與認同要素[J].歐洲,2000(5).李云龍.德國對華人權政策的發展[J].歐洲,1999(5).周琪.人權外交中的理論問題[J].歐洲,1999(5).羅艷華.中國外交戰略調整中的“人權問題”[J].國際政治研究,2001(1).張文喜.美國全球戰略中的人權外交[J].外交評論,2000(6).
⑥李建華,張永義.價值觀外交與國際政治倫理沖突[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3):66.
⑦王友明.評析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J].國際問題研究,2008(4):51.
⑧李文紅.人權外交的新版本——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J].國際論壇,2009(3):68.
⑨李云龍.中美關系中的人權問題[J].新華出版社,1998,1.
⑩Harry Harding,“Breaking the impasse over Human Rights,”Living with China,U.S.—China Relations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ed.by Ezra F.Vogel,p.169.
⑾朱鋒.人權與國際關系[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63.
⑿周琪.美國人權外交政策[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551.
⒀俞新天.中國對外戰略的文化思考[J].現代國際關系,2004(12):24.
⒁張驥.中美關系中的人權問題[M].中國人權發展基金會編:西方人權與人權外交.新世界出版社,2003.97.
⒂朱鋒.人權與國際關系[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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⒅李文紅.人權外交的新版本——默克爾的價值觀外交[J].國際論壇,2009(3):69.
⒆John P . Lovell, “The United States as Ally Adversary in East Asia:Reflections on Culture and Foreign Policy,” in Jongsuk Chay , ed .,Culture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New York, 1990, p .89. 轉引自王曉德:《美國文化與外交》,世界知識出版社2000年版,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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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王立新.意識形態與美國外交政策[M].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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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朱鋒.人權與國際關系[M].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101.
作者簡介:張傳海(1983—),男,河南南陽人,南京大學歷史系外交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