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法律在公司破產活動中進行的環境保護

[摘要]如何在公司破產活動中進行環境保護是一個亟待解決的難題。_澳大利亞利用相關法律從財產管理人、自愿管理人、清算人、破產從業人、特殊措施五方面具體規定出發恰到好處地實現了公司破產活動中環境保護之注重。它在立法理念、強化公司破產活動中當事人環保義務、增設特殊環境保護措施上給我國未來立法留下了較大啟示價值。

[關鍵詞]澳大利亞法律;公司破產;環境保護;具體規定;啟示

[中圖分類號]F27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0)09—0093—04

公司破產系公司無法清償到期債務時，為滿足債權人合理清償要求，在法院指導監督下就公司總資產實施的以分配為目的之清算程序。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在破產活動中，由于公司自身即將面臨著被激烈市場競爭無情淘汰終結的命運，故破產公司為一己私利對環保問題置若罔聞甚至大肆耗費資源、破壞環境的現象屢見不鮮。法律乃現代文明社會最可靠的保障力量，那么我們能否利用法律在規范公司破產活動同時有效開展環境保護呢?對此，位于南半球的“袋鼠之國”——澳大利亞便頗有心得。憑借聯邦議會2001年出臺的《公司法》(corporation Act)、1991年修正頒行的《破產法》(Bankruptcy Act)、《破產實施細則》(Bankruptcy Rules)以及各州自行制定的破產法規和相關環境保護單行法規，它已建立起一系列較完備的聯邦和州二元立法保護模式，從財產管理人、自愿管理人、清算人、破產從業人、特殊措施五方面出發恰到好處地實現了在公司破產活動中對環境保護的注重。

一、澳大利亞法律在公司破產活動中的具體環保規定

(一)規定財產管理人環境保護義務

根據現行澳大利亞相關破產法律的規定，財產管理人(Receivers)是受擔保債權人委托或法院任命負責接受、管理和控制破產公司擔保物及其它財產的相關人員。其中，受擔保債權人委托者稱為私人財產管理人，受法院任命者則稱官方財產管理人。由于這些財產管理人在公司破產過程中負責主持財產管理程序，起到了臨時公司最高管理層之作用，為避免生態環境受到公司破產影響，澳洲相關法規便首先對他們的環境保護義務作出了明確規定:

首先，對私人財產管理人而言，依照現行澳大利亞《公司法》和《破產法》的要求，破產公司各種日常活動進行中必須強調環境保護乃私人財產管理人一項“基本性的工作”。這也即意味著，受擔保債權人委托的私人財產管理者必須盡到相關環境保護義務如竭力減少公司大氣污染、水質污染等等。不過，鑒于私人財產管理人帶有很大“私人”(Private)屬性，故其為保護環境而支付的各項費用大多由擔保債權人來承擔。

其次，對官方財產管理人而言，因法院直接任命財產管理人員接管瀕臨破產的債務公司帶有一定國家公權力運作意蘊，這類公司也更多同社會整體利益息息相關，所以官方財產管理人要承擔的環境保護義務遠遠高于私人財產管理人。他們的環境保護義務必須貫徹所有商業活動始終，并且一切相關費用也由政府負擔。不過有一點需指出的是，在悉尼等部分城市及地區，該規定并未得到完全執行。因為這些地方認為官方財產管理人雖具有部分國家公權力色彩，但國家終究不是破產公司債權人，由政府一力承當環保開支難免有失公允。

(二)賦予自愿管理人環境保護職責

自愿管理人(Voluntary Administrators)是為最大程度增加破產公司存活率，促使其能夠盡量恢復正常經濟運作而由破產公司自發選任的公司接管人員。由于自愿管理人創設目的乃盡力擺脫公司破產命運，即便其實在無力回天也可令債權人與股東得到較公司立馬解散更好之回報，故自愿管理人在澳大利亞公司破產行為中亦比比皆是。為起到規范破產并兼顧環保之作用，澳大利亞現行《公司法》和《破產法》對他們的環境保護職責也進行了詳盡明文規定。

遵照澳大利亞現行《公司法》第437條A款和《破產法》第82條A款的要求，由破產公司引發的環境問題如違反《國家環境保護委員會法》排放廢氣、廢水、噪音、有毒物質等，自愿管理人有權對此采取相應解決措施。倘若這些環境問題迫在眉睫，譬如公司排放的大量有毒瓦斯、硫化氫等氣體嚴重威脅到社會廣大普通民眾身心健康，《公司法》第440條D款則規定自愿管理人不得以公司面臨破產進行推諉，而須將其視作亟待解決的問題放置在破產程序內優先開始著手治理。

(三)強調清算人的環境保護責任

清算人(Liquidators)系破產公司停止運營后，代替董事行使職權了結公司未盡事宜的相關人員。由于清算活動往往意味著公司即將壽終正寢，它不像上述兩種情形下公司或許還有起死回生之可能，故平心而論，清算人的環境責任感遠較前面二者要低。倘若法律對其完全放之任之，造成的嚴重后果將不堪設想。對此，澳大利亞聯邦法律明確規定，無論股東自愿清算、債權人自愿清算或法院強制清算，清算人都必須在環境會計幫助下負有謹慎注意之責任來開展清算工作分配債權，而決不能隨意破壞環境浪費資源。倘若破產公司給當地環境質量造成嚴重損害，除給予高額罰款等經濟處罰外甚至還將依照《自然資源管理法》、《污染控制法》、《環境犯罪和懲罰法》等法規提起刑事訴訟來追究其相關刑事責任。另外，塔斯馬尼亞、新南威爾士等地方立法還根據本地區特殊經濟條件及人文地理環境，有針對性地就清算人環境保護責任如避免產生公害、購買污染控制技術、企業自我監控、工業廢水循環處理、環境會計審計制度等等做出了具體化補充。

(四)對破產從業人進行環境保護培訓

破產從業人(Practitioners)系受澳大利亞證券投資委員會指導和相關法院監督下遵照管理層命令從事破產公司各項具體日常工作的普通人員。一般而言，他們大多即破產公司基層員工。盡管破產從業人并不像財產管理人、自愿管理人和清算人那樣作為管理層掌控著破產公司大政方針，但因人數眾多，各項具體工作均需交由他們完成，其給環境造成的損害亦不容小覷。故而，現行澳洲相關法律不僅明確強調破產從業人若給國家生態環境造成破壞必須承擔相應民事、刑事及行政責任外，還另辟蹊徑地規定了破產從業人應當接受有關環境保護培訓。

按照現行澳大利亞《公司法》第1282條和《環境保護(財政援助)法》之相關法條規定，破產從業人接受環境保護培訓主要依賴兩種方式:其一是通過進行破產從業人登記強令其參加政府主辦的培訓班。盡管該培訓班教學內容很廣并不僅限于傳授環境保護知識及技能，但通過這種耳濡目染的學習，大多數破產從業人的環保意識仍能獲得不同程度之提高;其二是不進行正式統一培訓而憑借破產從業人的自律約束來開展自主性學習。該方式目前在澳大利亞采用的較多，這主要是因為大多數破產從業人均是破產公司普通員工，他們面臨失業自顧不暇，若要強制其參加政府統一培訓不免影響日常生計，故當下澳大利亞多啟用自主性學習方式。不過，自主性學習并非意味著完全放之任之，為強化自律約束的效力，學習周期結束后政府和部分綠色非政府組織還將舉行相關環保測驗，且對成績優秀者有一定物質獎勵。

(五)設定特殊措施以促進環境保護

除上述四方面外，為切實有效地解決公司破產活動中遇到的環境問題，現行澳大利亞相關法規還專門設定了三類特殊措施，以進一步促進環保開展。其中，第一類特殊措施被稱作“自動中止”(Automatic Stay)，即當破產活動中財產分配不公沒有留給公司眼下運作必要的環境保護支出(如處置固體廢棄物的充裕開銷等)或當前破產公司日常活動嚴重損害到區域生態環境時，有關當事人可以向法院申請公司破產活動暫停，若法院認可了該項申請，則公司目前所從事的一切對環境不利活動之法律效力均將暫時凍結，只有待不利行為完全消失后方才重新開始破產程序;第二類特殊措施稱為“拋棄權限制”(AbandonmentLimitations)，它主要指當某些破產公司把環境保護視作多余累贅，企圖通過放棄部分公司財產的方式來躲避高昂環境開支時，其拋棄財產的權利將受到法院嚴格限制。根據現行澳大利亞《公司法》第568條A款之要求，只有這種拋棄權行使被法院認為具備合理緣由的情況下，破產公司方可行使拋棄權，反之則無效;最后一類特殊措施即行使“環境優先權”(Environment Pfiofity)，它強調在公司破產財產的清償順序上，各項環境開支和公司行政費用、員工保險福利支出一樣均擁有優先受償地位，只有當它們清償完畢，才能開始償還其它債權。不過，由于“環境”在澳大利亞相關破產法律內并未獲得明確界定，這便一定程度制約到了“環境優先權”的具體適用。

二、澳大利亞相關立法對中國的啟示

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成熟完善，公司破產作為市場競爭常態變得愈發普遍。兼之長期以來我國大多數企業環境意識又相當缺失，即便正常生產經營運作過程中造成的環境損害都比比皆是，更遑論破產公司了。那么，如何運用法律武器在公司破產活動中開展環境保護便成了我們亟待解決的一個難題。對此，澳大利亞成功的立法經驗值得我們借鑒，畢竟“作為調整各國人們行為的一種規范，法律又有普遍性，它要解決各個國家的人們都面臨的共同問題。”

(一)在立法理念上重新定位我國相關法規

時至今日，我國用于專門調整、規范公司破產的法律制度主要有2006年修訂頒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和同年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對環境進行嚴加保護、促進可持續發展的法律法規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大氣污染防治法》等等更是舉不勝舉。它們無不在調整規范公司破產活動或改善環境質量方面發揮著重大作用。但可惜的是，這些相關法律規范卻鮮有涉及到公司破產活動中的環保問題，不能不說是我們立法理念上的一大缺憾。須知伴隨經濟不斷朝前發展，社會專業分工愈發細化，若我們還是僅停留在昔日觀念不像澳大利亞那樣積極向一些新領域邁進的話。環境治理與保護就難免留下越來越多的空白畛域，根本無法成為一項真正的系統化工程。故而，我們首先便宜在立法理念上進行不斷更新，從發展低碳經濟、構建“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兩型社會之宏觀視域出發，更多關注那些新出現或者昔日鮮有涉及的環節，對公司破產活動中的環境保護給予足夠法律重視。當然，考慮到公司法和破產法較之各單行環境法規同公司破產聯系更加緊密，我們在立法理念中對其進行關注著手策劃法條規制時，也應像澳大利亞那般將它們主要放置于公司法與破產法內為妥。

(二)強化公司破產活動中當事人的環保義務

現行澳大利亞相關法規主要是通過對財產管理人、自愿管理人、清算人和破產從業人環境義務、職責、責任或培訓的規定來強調公司破產過程中各類當事人之環保義務。盡管我國當前市場經濟發達程度尚無法同澳大利亞相提并論，相關破產法規亦不如其精細完備，但出于切實保護環境、推動低碳經濟等考慮，我們仍可適當借鑒澳洲立法，在立足本土國情基礎上對公司破產活動中當事人的環保義務予以強化。首先，我們可在立法中硬性規定環境保護為管理人基本義務并貫徹其所有活動始終，若有違背將依法嚴厲追究他們具體法律責任，且管理人各項環保開支均由政府一并承擔。鑒于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破產法》第22條不承認私人財產管理人，那么我國管理人實質即澳大利亞官方財產管理人，他們均帶有公權力運作色彩，故我們大可比附澳洲做法為其設置遠高于私人財產管理人的環保義務。此外考慮到破產企業本身步履維艱，環保開支自然亦可如澳洲那般由政府承擔;其次，我們可在立法內就公司破產重整、和解過程中的當事人環保義務進行規定，強調其必須將那些由企業引發的迫在眉睫之環境問題如周邊水域嚴重污染等作為日常工作主要處理事項。從前述可知，澳大利亞是通過賦予自愿管理人環保職責來強化相關環節的環境保護。而自愿管理人即我國公司破產重整、和解過程內的主要當事人。重整與和解都是盡快使公司扭轉困境、恢復生機之重要手段，自然本階段的環保工作不可忽視;第三，我們應在立法內對公司破產清算過程中的當事人環保義務加以規定。清算乃公司破產活動主要環節，澳洲就清算人環境保護義務做了明確設定。我們不妨借鑒其做法，嚴格要求清算當事人必須在環境會計審計制度框架下慎重分配債權，而斷不得造成環境損害;最后，我們宜借助立法推行對破產公司員工的環保培訓。在澳大利亞有著對破產從業人進行環境保護培訓來維護生態環境之規定，在我國，破產從業人一般即公司各階層普通員工，為能在公眾參與基礎上推動人與社會和諧一體，除明文規定其破壞環境需承擔法律責任外，我們也可以法條形式推廣相關環保培訓。具體方式則宜視不同情形靈活多樣，如對那些缺乏基本再就業技能的員工較多之破產公司，我們可在再就業培訓過程內適當傳授環保知識樹立其環境意識;對那些生活困難員工較多的破產公司，則可憑借物質激勵方法推動其進行自主性學習來完成環保培訓。

(三)增設特殊環境保護措施

除了對公司破產活動中各類當事人環保義務予以強化來開展環境保護外，澳大利亞相關立法另一大特色即設置了某些特殊促進措施。對此。我國也不妨適當進行借用。譬如，當出現未分配必要環保經費或破產公司嚴重損害周邊地區生態環境時，我們可運用“自動中止”措施由人民法院暫時凍結公司破產活動，待日后達到法定要求方才重新恢復;當某些公司妄圖以自愿放棄公司部分財產方式規避環保義務時，我們可適用“拋棄權限制”措施要求他們必須具有充分合理的緣由，否則人民法院將不承認此等行為之法律效力;當某些破產公司在財產清償順序上把環境保護開支置于可有可無地位時，我們則可效仿澳大利亞做法行使“環境優先權”，在立足中國國情基礎上，要求公司清償破產債務、共益費用、職工工資及其它勞保福利費用后，對環保開銷予以優先受償。否則的話，我們必將依法追究相關人員的具體法律責任。此外，為避免像澳洲那樣因有關法律對“環境”界定不清給“環境優先權”具體適用造成不便，我們還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破產法》等法規內給“環境”下一精準定義或者明確指出適用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的相應定義。

三、結語

總之，正如意大利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所言，“法律的首要和主要的目的是公共幸福的安排”，澳大利亞憑借法律手段已卓有成效地在公司破產活動中進行著環境保護，巧妙完成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一公共幸福之安排。伴隨公司破產在我國愈發常見，為了能順利推動低碳經濟發展，實現公共幸福，我們完全應酌情參照澳洲立法經驗，大力著手我國公司破產活動中的環境保護。

責任編輯:張丹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