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域變異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

就語體而言，文學語篇與其他語篇相比其風格更具有藝術性，每部作品都有其語言特點，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文學語篇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分析和欣賞。文學理論、修辭理論、美學理論、語言學理論等都能為有效地分析文學語篇提供豐富多樣的方法和角度。運用語言學理論和方法來分析文學語篇的語用特征，能夠幫助我們深入領會作品內容、主題思想和藝術效果。語域變異是作家常用的手段，文學作家常把正式的語體用于普通的場合，或使用正式古奧的語言來表達庸俗的思想內容，或在正式語體中使用非正式語言，實現語言形式的變化，達到突出人物的性格、社會地位，增強語篇的諷刺效果，凸顯作品的主題的作用。

一、突出人物的社會地位

蕭伯納的《賣花女》講述了語音學家希金斯與皮克林打賭，將賣花女伊莉莎從一個“滿嘴土話的家伙”變成大使館舞會上人人艷羨的“匈牙利王家公主”。伊莉莎在一開始操著濃重的倫敦東區地方口音，使用倫敦東區窮人社區的口語和俚語咋咋呼呼地口出臟話，連一份花店的體面的工作都找不到，希金斯甚至說，“一個說話口音這么難聽的女人，在哪邊兒也不能待，根本就不該活著”。伊莉莎在日常講話中所選用的語域和希金斯教授對她講話所選擇語域的強烈鄙視淋漓盡致地顯示了她低下的社會地位。伊莉莎認為改變自己的地位和處境，獲得一份體面的工作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變自己的語言，因此他去拜訪了希金斯教授。希金斯通過把她的語言都記錄下來，然后又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來，并因此對伊麗莎進行嚴格訓練。伊麗莎通過希金斯認識到了自我的形象和社會地位，使她意識到了語言給她帶來的局限性。經過希金斯教授對她6個月的語音和儀態的調教，伊莉莎的不但外貌發生了讓人驚喜的變化，說話時發音“拘謹而正確”，聲調也很美。在第三幕末伊莉莎參加了大使館的舞會，在這里她“出類拔萃嫵媚動人的儀態”，“同維多利亞女王一模一樣”的神氣，使大使夫人對她贊不絕口，說她“妙極了”，大使翻譯甚至認為她是“匈牙利王家公主”。由此我們不難理解，由于伊莉莎說話時語域選擇的變化，一步步從貧寒的的賣花女蛻變為王家公主，社會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二、突出人物的性格特點

蕭伯納的《賣花女》中的希金斯教授是一位語音學家，對語域有較好的駕馭能力，有較大的語域選擇的自由度。在講話的過程中本該選擇一種較為正式的禮貌用語，來體現他的教養和社會地位，但是蕭伯納卻運用希金斯教授講話時的語域變異突出了他性格的另外一面。一方面，希金斯眼中的自己是個極為和藹、溫柔、慈善的人，但他對任何情況的反應都是直接的、即時的，而且不時地大喊大叫。他對別人的情感簡直不加太多的考慮。在第三幕中母親的“會客日”，他冷冷地向希爾太太和她的女兒們打招呼并且呻吟道：“天啊，又來了一個！”

另一方面，希金斯對伊莉莎的態度反映了他既霸道又無耐心。當希金斯發現伊莉莎對他們無用時，他馬上表現出失望且不耐煩，跟他一樣對語音學癡迷的皮克林也對他的粗暴態度也無法容忍，憤怒地質問希金斯，“希金斯，你沒想到這個姑娘也有自己的尊嚴么？”當伊莉莎斥責希金斯對她既霸道又無耐心的態度時，他對伊莉莎說，“伊莉莎，重要的問題不在于對人態度好壞，或采取什么樣的對人態度，而在于對任何人都要抱同一態度簡單說，就像是死后上了天堂那樣，在那里沒有什么三等車，每人都是平等的?！毕＝鹚乖趯σ晾蛏v話時所選擇的語域，貌似以同樣的態度平等地對待任何人，其實只是一種借口，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他對每個人都飛揚跋的態度。

三、突出幽默或諷刺的效果

狄更斯在《霧都孤兒》中無情地揭露和鞭撻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和虛偽，描寫了資本主義社會窮苦兒童的悲慘生活。個性化的語言是狄更斯運用得十分出色的一種手段。在小說中，狄更斯常常故意違反句子結構或詞匯對語境的適切性，把說話的意圖、情感或態度貫徹到語體與語境錯位的話語中。在描寫主人公奧利弗·特威斯特的悲慘遭遇時寫道“第二天清晨，公眾再次獲悉：重新轉讓奧立弗，任何人只要愿意把他領走，可獲得酬金五鎊。”狄更斯故意使用廣告語域中特有的語體“轉讓（to let）”，讓讀者感覺到奧利弗像一件真正的不動產。對奧利佛悲慘境遇以幽默的語言方式的描述，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窮苦兒童的悲慘生活，無情的嘲諷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和虛偽，使讀者對奧利佛充滿了同情。

文體風格與主題內容一致是交際過程使用語言的一般規律，但是交際者為了取得某種特殊的效果，常常違背這一基本規律，采用語域借用，使文體形式與內容相矛盾。如蒲柏的代表《奪發記》敘述貴族小姐貝林達被傾心于她的男爵在乘人不備時剪下了一縷卷發的故事。這件小事引發了一場大的騷動，貝林達及其家人憤然要求男爵歸還頭發并立即道歉，結果未能如愿，由此兩個大家族之間結下怨恨。但蒲柏卻采用戲仿英雄史詩《伊利亞特》的敘事模式進行創作，刻意通過對古代經典史詩進行歪曲性模仿，把古代廣闊的戰場搬到了現代社會貴族的宮廷或客廳里，借用史詩般壯觀的語言、場面和技巧，把這件極為瑣碎、不足掛齒的事件描寫得和中特洛伊戰爭一樣壯觀，寫成了一部英雄史詩，詩歌的宏觀結構與所使用的語域產生偏離，即詩歌的表面意義在史詩特有的語境襯托下發生了微妙變化， 用詞的莊嚴華貴結合內容的滑稽可笑，使史詩風格和瑣屑題材之間的產生強烈對比，達到幽默、滑稽、嘲諷的效果，對倫敦上流社會和貴族階層生活中存在的某些道德問題提出了諷刺和批評。

語域的正確使用可以使交際者在語言交際過程中做到語言得體而準確。在欣賞文學語篇過程中，運用語域理論不但可以幫助讀者在不同的交際場合、不同的時間，針對不同的話題和交際對象選擇得體的方式說恰當的話，還可以通過理解作者刻意運用的語域變異手段，深刻理解作者突出人物性格和社會地位、以及幽默諷刺的目的，更有效的理解篇章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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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姚克勤，西安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