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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的瘋狂

2010-12-31 00:00:00
啄木鳥 2010年10期

1

他們決定上板樟山搶劫。

他們,一群不上檔次的當代強盜,十七八個鄉下青年,年齡最大的26歲,最小的16歲。當代鄉下青年的意思是:他們失去土地或者逃離土地,游走在大城市的邊緣——工地、工棚、出租屋、低薪工廠、各類短工集散地、“走鬼檔” (廣東方言,指無牌流動小販) 、黑網吧、發廊等,均為大蛋糕的發霉的邊緣。他們就是霉菌。

他們的搶劫,不需要技術和智慧。比如,扮作販棗子的客商,扮作挑白酒的鄉下游手,兩個酒桶兩個瓢,變戲法似的蒙汗藥,饒你奸似鬼,喝俺洗腳水……他們是粗人動粗,簡單粗暴,不用大腦。十幾個壯實的小伙子,一身黑黝黝的肌肉,還刺上青色的龍、虎、狼、鷹、蛇、蝎子,等等。他們是農民,刺斧頭卻不刺鐮刀。總之挺嚇人。搶劫要抄家伙,他們有兩把自制手槍,五把西瓜刀,六根鐵水管,一捆(約100根)一次性塑料捆綁帶。也許,還必須心是黑的血是冷的。搶劫,在他們看來是吃一碟小菜。吃過后,不抹嘴,為首的一聲呼哨,眾嘍啰立即作鳥獸散,山間密林中的小路,管它羊腸狀還是雞腸狀,不擇路地逃竄,粗大的腳板踩踏得塵土飛揚或草伏葉斷,放獵狗也不一定能咬上他們的腳后跟。他們都是老少邊窮山區的鄉下青年,在大自然里的表現大約只比野獸遜色一點。最后,無一例外,他們都能逃離險境,像鹽粒入海一樣回歸城市,又像鹽粒板結成鹽堿一樣聚集在某個陰暗的出租屋內,分贓。

“建議”到“珠海的板樟山”搶劫的,是羅二洪。因為“提議”,他被認定為這宗搶劫案的組織策劃者即主謀之一,法官的判詞如下: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落網后羅二洪不斷叫屈,他不想被“主謀”,哪怕只是“之一”。這可是關乎生命的討價還價,得像市井的小販和貧家的主婦一樣不依不饒。他辯稱在這個烏合之眾里,論年紀他不算最長,論罪行累積他不算最多,論單打獨斗他不算最狠,論約束手下他不算最能,且根本沒有領袖欲。總之,他不配當賊頭、賊腦、大哥大。“我沒‘主謀’……我送女朋友來珠海打工……我沒文化……我不懂法……我智力不高認識能力有限……我,是少數民族……”

日常生活中,他也網吧,也QQ。他認識了一個叫“我就是黃蓉”的珠海女網友。他看過電視連續劇《射雕英雄傳》,聽過女歌手王蓉的“我不是黃蓉,我不會武功;我只要靖哥哥,那完美的愛情”的歌。這網名是一個反駁嗎?也即是說她“會武功”、她“不只要或根本不要完美的愛情”?羅二洪沒興趣。一開始他對“山寨黃蓉”也沒興趣,因為在網上結交性伙伴他沒興趣,吃力不討好。他直接上發廊,或者,在城中村黑暗幽深的小巷子里,找那些年齡跨度從15歲到50歲的暗娼。在QQ群里,他帶有某種鄉下人固有的遲鈍,他缺乏引起他人興趣的華麗辭藻,他像日常生活中一樣少言寡語,只滿足于掛在網上聽或看別人神侃胡聊。用網絡語言講,他是資深“潛水員”。此外,他的網名也不算吸引人,“草上飛”,這算什么?人家的網名直接就叫“土匪”、“二桿子”、“強干犯”、“殺你不眨眼”。當然,那幫人全是瞎吹,不如他名副其實。

“山寨黃蓉”也不算什么焦點人物。她插一句話,更多是沒人答理,很快就被后浪推前浪似的發言頂出了顯示器。羅二洪決心泡她,不斷私聊她,全因為她顯擺貼出了一張自己的側面照片——以蔥蔥郁郁的山林為背景,她側身一腳上一腳下站在蜿蜒如蛇的登山石級上,左手叉腰,眼45度仰望。沿著她的目光上行,一座中式小亭閣優雅地從枝葉間伸了出來。

羅二洪注意到她的腳后跟部位,一塊石頭上鐫刻著“板樟山公園”,涂著紅油漆,很醒目。

——珠海有座板樟山,是個森林公園。登山的人很多、鍛煉的、減肥的、旅游的、打山泉水的。澳門人都來。

羅二洪在照片上,在她的前后都發現了誤入鏡頭的弓身上行或俯身下行的登山者。一個轉過頭來的男子,胯骨處掛著一個小包。一個女子手里拎著LV。一個穿休閑短褲的男子裸著上身,但是皮帶處掛著手機。一個港澳同胞模樣的,脖子上盤著一條大金鏈。羅二洪一直沒去關注“山寨黃蓉”的臉,職業性的敏感全都集中在了包、LV、手機、金鏈這些物件上了。

她問他是干什么的,他直言相告,“我搶劫犯。”她發給他一個吐著舌頭的笑臉。羅二洪不笑。他又不是玩幽默,為什么要笑。等她調侃他一大堆之后,他寫道:“我去珠海登板樟山。”她啰哩啰唆“真的嗎”、“幾時來”之類的,他早下線了。

關于板樟山,“山寨黃蓉”所知道的,肯定不如Google或百度。我搜了搜,大致如下:

板樟山,最高處海拔274米,為珠海第一峰,可俯瞰珠海全市,綠化森林植被覆蓋率達80 %。板樟山橫亙在珠海市中,東西走向,綿延十數公里,山高樹密,清泉成溪。板樟山森林公園,是市民休閑登山的好去處。登板樟山主要有四條路:南線,金鐘花園入口,最安全,也最為人所知。全程都是石臺階,是為了紀念1999年澳門回歸而建立的1999級臺階,沿路有1999棵蒼松夾道迎迓;東南線,白蓮洞入口,一條土路峰回路轉,似穿密林,讓人心驚疑惑,少有人行;西南線,圓明新園入口,岔道太多,路險難行;北線,檸溪入口,純屬山民自辟的土路,上山的路口非常難找……

2

羅二洪在深圳和東莞混,幾個不大的小圈子,大都是老鄉。老鄉也會帶一些外省的狐朋狗友加入,反正大家都是個混。總計二十來個人,主業都是搶劫。這來錢快。到珠海板樟山搶劫的這一次,幾個小圈子少見地合了起來,共計十八人。

老鄉,是維系他們的一個紐帶;搶劫,是第二個。

但是,盡管是同鄉,但并沒有一個人能認全整個團伙。即便是廝混最久的兩個,哪怕共用一個“馬子”,也不知道對方的生辰年月姓名表字。而搶劫,也并非一窩蜂都去。或者兩三個,或者六七個,今天你去,明天他去,或者一連三天你都去,或者十天半個月他都不去。他們或分或合,來去自由。羅二洪帶著別人干過,也被別人帶著干過,沒有定規。

誰是主謀不好說。只是,每一次搶劫,總會有一個膽大的自然而然地成了“主謀”,比如,他會第一個沖上去控制對象,他出手很重,他威嚇的語言最為有力,他運氣好,能搜出大錢來,等等。得手之后,他又拖后作掩護。所謂入先出后,仿佛盜亦有道的跖。他,“豬肉”(即贓物)會分得多點。沒人有意見。

一般的搶劫流程如下:

一對男女在公園內花前月下。累了,雙雙坐在草地上休息,路燈和月亮都不照耀他們。他們竊竊私語,兩個腦袋靠近一會,男子的手試圖伸進女子的胸脯,女子打他的手,又咯咯地笑……二三十米遠,有三五個黑影,直起身,又坐下,還點煙,將煙頭倒過來隱藏在掌心,哆嗦著嘴唇狠吸上兩口。接著,其中的一個從背后向男女走去,其他人呈扇形躡手躡腳地跟著。當腳掌和草葉摩擦出更大的響聲時,男女回了回頭,略帶不快又略帶疑惑,只是這時,為首的那一個就會突然緊跑,在男女還沒有回過神之前,一把就揪住了男子的頭發,將他的臉仰向天空,同時,一把寒光似的匕首,以鋒利的那一面,按在了他的臉皮或咽喉上。也不一定非得用匕首,搶劫工具往往可以就地取材信手拈來,比如,半塊磚頭,一根根木棍,等等;拍暈或拍死一個成年人綽綽有余……然后低沉地吼一聲:“打劫!”或者不需要說話,緊跟過來的其他兩三名男子,開始麻利地在男女的腰間、口袋里翻找。最后,有一個說一聲“行了”他們就開始四散跑開。執匕首的那個,責無旁貸最后撤,他必須以夠分量的威嚇保證他和同伙跑到安全地帶之前,那對男女不大叫“救命”、“打劫”或者轉身追趕進行反抗……

據說,針對情侶,強奸女事主的事也發生過。但羅二洪沒干過,干過的人,也沒當著他的面炫耀過。搶劫并強奸,羅二洪會肯定地認為,那是羅一銷干的。在他看來,羅一銷是無可爭辯的“主謀”。羅一銷“主謀”過無數次的深圳、東莞搶劫。有些根本沒叫過他。一些嘴沒把門的小屁孩,對他講述過羅一銷“主謀”時的驚險、刺激,對他炫耀過價值不菲的“豬肉”。當然,羅一銷自然拿的最多,豬頭、豬鞭、豬腰子之類的精華……另一個以老鄉為紐帶的團伙,曾試圖“教育”一下羅一銷們。羅一銷在黑市上買了兩把自制手槍和12發子彈。雙方談崩了,他撩開衣襟,拔出插在皮帶上的槍,沖著一個轉身逃竄的屁股開了一槍。

羅二洪認為羅一銷是當之無愧的“主謀”。在他“建議”到珠海板樟山“找錢”時,拍板的是羅一銷,放出風去的也是羅一銷。很快就有十六個人糾集起來,他們也沖著羅一銷來的。羅二洪還認為,他們在深圳和東莞,在2007年10月至2008年的2月之間,大約干過20多次且從來沒有失手過。這都是羅一銷“領導”有方。所以,珠海板樟山的這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繁華都市的中心,如此大規模、可能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所僅見的持械搶劫大要案,明鏡高懸的法官應當看得出誰才是唯一的“主謀”。

當然,羅二洪承認,在夜幕下,搶劫、然后踩著松軟的草叢鉆過密密的樹林快速奔跑,遇到突然立起來的圍墻、樹叢,跨欄似的一躍而過,最后,在出租屋里分贓……總令他有莫名其妙的快感。搶劫對他來說就像吸毒。

3

趕赴珠海之前,他們閑不住,又給深圳警方找了點事做。

2008年3月1日中午,羅一銷、羅二洪、江三平等十二人,在深圳寶安區市民公園的山頂上,持刀搶劫了十名游客。手機、相機、現金一大堆,收獲不算豐厚但也過得去。這一次,羅一銷用刀,把一個不怎么配合的——用羅一銷的話說就是“話多”——事主的嘴角割了一條口子。

算是預演或彩排。順利、成功。的確,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失手。怎么可能呢?相對于兩人三人的小小休閑娛樂集體,他們不管從人數、力量、武器等等方面都具有無比的優勢。何況,有幾個攜家帶口的敢反抗?有羅一銷這樣的人(還有幾個),熱血一沖頭,就敢給你的臉上身上戳個血窟窿。相對于一點點財物,現代都市人都學會了珍惜生命。這天晚上,他們在羅一銷的城中村出租屋內喝酒吃花生。等到銷贓的人回來了,羅一銷宣布道:明天一早,就出發去珠海搶劫板樟山!

羅一銷在村子口和一個藍牌面包車談好了包車,租車費1000元。他沒有告知司機具體的乘車人數,在他們這一伙里,有的人可能臨時有事就退出了,有的人可能突然出現就加入了。說不大準,也沒必要準。最后,3月2日早上,一臺九座面包車擠了十個人。剛好,一人出100元。羅二洪出了200元,“乘客”中有一個女的,是他的女朋友。羅一銷邀請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眾人淫笑,羅二洪也沒有惱。車過了虎門大橋,羅一銷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從東莞打來的。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他蹺起雙腳蹬著前擋風玻璃,說話大聲大氣,“找錢”、“搶”、“操他媽”、“丟”等等詞語拌著唾沫滿車廂飛濺。當然,他講家鄉土話。掛了機,他扭頭向車廂里通報:羅門道要帶三個人從東莞過來。車廂里有人贊嘆了一句:“狗日的好!”

他們的行蹤如流水:

2日中午,他們到達了珠海南屏下沙村,入住一家名為港澳大旅店的民居改建的小旅館里。開房用的是羅二洪的女朋友的身份證。旅館里油膩、卷邊、字跡凌亂的登記本上寫的名字是:冷秀秀,女,1988年9月5日生,漢族……

2日下午,羅二洪、冷秀秀、江三平、羅四教、韋五發到村口市場的二樓雜貨店里購買作案工具。西瓜刀,五把,長40厘米,價格40元;鐵水管,六根,長50厘米,直徑2厘米,價格60元;一次性捆綁塑料帶,約100根,價格30元。他們不想太惹眼,比如,羅二洪買西瓜刀,羅四教買鐵水管,韋五發和冷秀秀買一次性捆綁塑料帶。上述物品裝在一個黑提包里,由韋五發背著回來。羅一銷給報銷了這筆費用。他有錢。

2日晚上,他們在旅館內打撲克、麻將。有幾個去村口的燒烤檔喝啤酒。還有人去發廊。去發廊的自稱艷福不淺,回來吹噓那個“蜜桃兒”發廊妹愿意跟他回東莞,干發廊可以,去夜總會也行,掙錢對半分。但他不同意,總覺得她吃得多掙得少。

3日上午,羅二洪、羅一銷等全伙坐大巴從下沙村來到板樟山公園南入口。他們三五一群說說笑笑步行上山。板樟山,冷秀秀上過七八次,羅二洪上過三次,其他人都是初次。所以,少不得他們導游。一路上,有登山者、打山泉者或上或下,與他們擦肩而過。這些人與二羅們一樣,都面有喜色。不同的是,一直登上山頂電視和通訊發射鐵塔附近,二羅們沒有人喘氣冒汗。冷秀秀多次抱怨他們走得太快,后來她索性不上了,在半山亭附近休息。她在半山亭等了很久,不禁有些氣惱,就自行下山回住處了。這個羅二洪,每回上了山就把她撇在一邊。二羅在鐵塔附近走來走去,這是一個40平方米左右的觀景平臺,他們指指點點,好像將軍在行兵布陣。他們在認路,在挑選場地,記一些山腳下高大明顯的地標式建筑。這些比指南針管用。他們在鐵塔旁邊發現了一個廢棄的小房子,大家又是一陣驚喜。后來,羅一銷還帶著幾個人,沿著北向的一條小道往檸溪或者博愛醫院那個方向下山。

3日晚上,羅門道帶著羅六幫、鄺七海從東莞趕來。但是,很快,羅門道又趕回東莞去。在發廊里干的女朋友,叫派出所給抓了。羅六幫、鄺七海對羅一銷、羅二洪來說也不是外人,他們早就一起干過。現在,參與搶劫的人數已經固定,十二個,一女十一男;一個“90后”,十一個“80后”。

4日早上,吃早餐,各吃各的。有些夜貓子,還補睡。出發前,在街口買了燒餅。中午,這十二個人再次到達了板樟山森林公園的南面入口處。今天,要干活了,他們沒有乘坐大巴,而是分乘三輛出租車。

4

2008年3月4日,農歷戊子年正月二十七,星期二,天朗氣清,惠風和暢。12時,正是午餐午休時間,登山的游客不算多。冷秀秀一個人坐在半山腰小涼亭里,百無聊賴。倚著柱子,玩手機上的游戲。有電話打來,她就摁掉,不接,只是隨手編條短信回過去:“沒人!!!”加了三個驚嘆號,顯然,她有點焦躁,還有點干壞事的女人常有的膽戰心驚。也許吧。

羅二洪、羅一銷各持一把自制手槍,吩咐其他人從背包里拿出西瓜刀、鐵水管等兇器,以及礦泉水、牛肉干等給養。他們早已到達板樟山山頂,登上了發射塔旁邊的觀景臺。天上無云,空中無塵,海上無霧,山上無風,咫尺的澳門清晰可見,棋盤格子似的大道寬闊平展,切割著高樓大廈,玩具大小的汽車無聲地往來其間。當然,他們沒有觀景的任何雅興。他們嚴陣以待。可是,還沒人上來。于是,他們又從背包里拿出了幾副撲克,分成三堆,有賭三公的,有鋤大D的,有斗地主的。他們賭今晚的卡拉OK、賭資或嫖資。不用付現錢,記口數。“現錢”嘛,正在向山頂爬上來。

13時許,一男三女登上了觀景臺。冷秀秀早就發短信了,可惱的是他們走得太慢。十一個劫匪全圍了上去,沒人叫“搶劫”,沒人出聲。大概是第一單生意,他們有點緊張,還沒完全進入角色。或者,是三個女的太漂亮了,渾身香味沖鼻,他們有點矜持。幾個性欲旺盛的,暗暗吞咽口水,“下邊早硬了”。不過,看見水管長刀,一男三女全都明白怎么回事。一個短頭發的女的比較倔,甩著手臂,還大叫“我沒錢”,又想跳出包圍圈去。男的下意識地把她往身后藏。羅一銷搶過一根鐵水管,照著男子的左腿脛骨就是一下,男子倒地,腿開始哆嗦,嘴巴一直抽搐。女人們于是變成羔羊。搶了錢物,她們又被用塑料捆綁帶捆了手,被持刀持棍的二羅及其同伙劫驅趕進小黑屋。她們很配合。男子的行走困難一些,白色褲子還滲出了血漬。羅二洪讓他提起褲子,拿礦泉水往傷口處澆。大約可以防發炎。對靚女來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紳士風度吧。

呂先生,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人,和朋友在香洲檸溪小酌了幾杯。他提議說不開車了,大家翻越板樟山,步行回拱北。他還說檸溪小區后面有一條山間小路,一路上樹青花艷,巖石裸露,溪水潺潺,不輸任何風景區。到達板樟山頂后,再沿著紀念澳門回歸的1999級臺階下山,從公園的南門入口下山。他的建議純屬酒后興高,上一次爬板樟山,在他已是五六年前的舊事了,但他的提議得到了三個人的響應。特別是其中一位女性,響應更是熱烈。她的熱烈就像向男士們敬酒。

14時許,他們登上了發射塔附近。兩三米外,有兩三個男青年斜倚在欄桿上抽煙,打量著他們。他們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但對方沒有回應。他們喘氣、找石凳子坐。女性則張開雙臂,恰山風浩蕩,很適宜抒情。呂先生正向北方來的朋友指點澳門,突然,一男青年走了過來,左手從背后伸出來,舉著一把槍向呂先生的額頭上一頂,說:“求財!錢拿出來!”呂先生哭笑不得,他很累,再說,雖然同為板樟山的游客,但大家還沒親熱到貼身開玩笑的地步,他伸手出去,撥開了槍筒子,頗為厭煩地嘟噥了一句:“開什么玩笑?真是的。”又有三個男青年圍了上來,站著,另有三個男青年向這邊包抄過來。他感覺有點不對,想站起來,持槍的男子把槍筒子往他腦門上一頂。這時,旁邊一個男青年從背后拖出一條鐵水管來,在呂先生的腿上敲了一下,說:“誰跟你開玩笑?”

持槍的是羅二洪,持棍的是羅一銷。這當然不是開玩笑。呂先生的手機、金手鏈、鉑金鉆戒被捋了。女士提著一個小坤包,里面是琳瑯滿目的畫眉筆、唇膏、手鏡、小梳子、紙巾包,等等。也許,夾層里會有一點散錢,但翻檢的人懶得去找,他把包翻過來往地上倒,然后往里面看看,隨手就把包向山下扔去,包掛在了一棵半枯死的樹上。一個小個子劫匪(她記不清是誰了)讓她褪右手無名指上戒指,她說拿不下來,小個子也不多話,左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拉,按在了一塊石頭上,右手的西瓜刀揚起,過頭頂。女士一屁股就癱到了地上。當然,沒砍手,另一個跑過來,輕松地把戒指捋掉。

呂先生北方來的朋友有現金,也有銀行卡、醫保卡、購物卡、積分卡。他被拖到一邊,韋五發和鄺七海兩把西瓜刀同時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密碼!”另一個也低沉地叫“密碼!”然后還把刀在他脖子上轉動一下,刀刃在皮膚上壓出了一條白線。這位先生說醫保卡取不了錢,立即招來群毆。反正在身邊的人都動手了,沒拿鐵水管打,有抽耳光的,有踢胸口的,有膝蓋頂襠的,有拳頭捶背的,另有一個拿西瓜刀的刀背在他左肩上砍了一下……

羅一銷讓羅九章下山去銀聯柜員機取錢。他早注意到了,公園入口處就有一個。然后,他又搶過李八勇的西瓜刀,在男人的臉部比畫了一下,說:“密碼不對,你就死。”聲音不大。大概是演示如何死法,他揮刀向男子身旁一棵補栽上的一尺多高的小松樹砍了下去。松枝應聲而斷,樹枝那個傾斜的切口,剛好插進了松軟的土里。但愿它還能活下去。

羅一銷把黑色雙肩旅游包里最后的兩瓶礦泉水拿出來,扔在了地上。把地上的手機錢包等往里面塞。他讓孟十權幫他把包背后,又說:“有東西就放進來。”這一般是賊首大哥才干的事。

四個被洗劫一空的人同樣被驅趕進發射塔旁邊的小黑屋。持刀的江三平和羅四教守著門口,他們叫道,“啊,又是四個。裝不下了!”

5

14時許,上山的人漸次增多。不是特別多,但已多到令冷秀秀更加膽戰心驚的程度。她給羅二洪發過五六次“上去了四個”或“五六個上去了,有男有女還有小孩”之類的短息。她覺得完全夠了,上山的人加起來,已經是羅二洪一伙的兩三倍了,假如這些人心齊起來,就像俗話說的“擰成一股繩”反抗,沒準羅二洪們會被打得滿地——不——滿山找牙。

但是,“擰成一股繩”永遠是一種集體主義的修辭。還有,上山的人,也不都到山頂去。板樟山,有十幾條岔路,四通八達。她給羅二洪打了兩個電話,沒接。她男朋友那時正手忙腳亂地實施搶劫,就像在魚塘里摸魚。她一怒之下給他發了個短信:“我回去了!”就像上次那樣,她步行下山,打的回南屏去。一路上與她逆向上山的人更多了,她感覺到更多的惶恐不安。她是對的。

羅二洪無暇顧及她。他們忙得不可開交。雖然,所有被搶劫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那些因為長期登山鍛煉而身強力壯像運動員一樣的人物,都比較配合。漸漸進入角色了,他們的言行舉止都更像劫匪,往往不怒自威。催促對象快點掏錢交手機,一般瞪一下眼,把鐵棍或長刀在空中揮一下就能得到積極的回應。

廢棄的小房子,有框無門又無窗的小黑屋,也就五六個平方米,確實裝不下了。十來個人,全都用一次性塑料捆綁帶捆住了手腳,坐在地上,蜷起膝蓋,也不言語,眼神中流露出驚恐、沮喪,但似乎沒有反抗的怒火。女人在哭,流血的男子在呻吟。兩三個手執西瓜刀的劫匪在門框處不斷探頭進來瞧瞧。對任何一點點聲響,回應以“閉嘴”、“砍了”、“找死”之類的恫嚇,還要拿刀在門框上砍一下以壯聲威。有人小聲提出想解手,得到的回答是:“往褲子上尿!”可能已經有人這么做了。被搶的人不斷地被帶到小房子來,屋子里的人,從門口傳過來的威嚇聲中可以判斷得出來。最應當被看做是“主謀”的羅一銷說:“把他們押到小樹林里去!”他顯然還沒有搶夠。

山頂往北下山的小路上,有一塊十來平方米的林中空地,地被鏟得較為平整,無樹無草,紅壤裸露。最佳處在于,它三面被密密的小樹和灌木叢遮掩,另一面,是一塊斬截的斷崖,約三米來高。跳下去嘛,前途未可知。所有的人被用刀割斷了腳上的塑料綁索,像囚徒一樣,排成一行,押往林中空地。五六個持刀的劫匪夾在兩邊,揮著刀,砍著樹枝,砍著草葉子,喝斥著、辱罵著。行進速度很慢,首先,囚徒們不情愿;其次,有些人因為驚嚇,腿發軟;第三,這一段路,難走。

到達林中空地,二十二個人再次被命令坐下。一個瘦小的戴眼鏡的男子主動往斷崖邊坐,不時還往下看兩眼。

6

羅一銷再次用槍頂在了一個登山者的腦袋上。這個陰郁的中年男子,腦袋大概不如呂先生靈光,他一直不認為圍住他的這三個男青年是搶劫,他喋喋不休地叫著:“開什么玩笑?”他一點也不害怕,只是非常不高興,不斷伸手撥開伸到他鼻子跟前的鐵水管和西瓜刀,有人沖拳過來,他也躲也擋,能感覺到對方用了勁。他的眼還四處瞟,他在尋找隱藏在樹林里的攝像機,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在拍一部“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的強盜故事影片。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因為,顯然,哪怕你是張藝謀在拍《秋菊打官司》那樣的電影杰作,不征得他的同意,就這么被動地讓自己成為群眾演員,他不樂意。

他的判斷有道理。現在可是公元2008年3月4日的16時,正所謂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雖說太陽有點西斜,但絕對還是大白天,不是演電影而是搶劫?早已二十一世紀,還玩李鬼剪徑,開什么玩笑?

羅一銷再次動槍。他也有點惱怒。他,具有激情犯罪的一般特征,腦子容易熱,血容易加速流;再說,今天的搶劫,一直平淡無奇,他,想來點高潮。他說:“信不信老子崩了你!”他聲色俱厲。他不打算開玩笑。他前伸槍筒,打算讓對方的糊涂腦袋感覺到鐵筒子的冰涼。但他沒能挨到,因為,韋五發悶聲不響地把鐵棍子橫掄,重重地打在了中年男子的肚子上了。中年男子一聲慘叫,一捂肚子,蹲了下去。羅一銷的槍筒子,差點戳到了韋五發的太陽穴。

就像小說中一樣,現實中也常常出現那種“說時遲,那時快”式的突發轉折。就在他聲色俱厲的時候,那五六個看守的劫匪,李八勇、江三平等人從北側林中空地跑了上來,邊跑還邊喊著:“不好了……”他們在林中空地上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但似乎又不敢肯定,人太多了,他們覺得自己可能數錯了,又點了一遍,沒錯,是二十一個。他們疑惑了,那么剛才在小房子里時,是二十一個還是二十二個?他們互相問,但是沒人敢肯定。問那二十一個,奇怪,這一次,二十一個人心很齊,不回答。

江三平說:“算了……”說著,他緩緩后退,同時,散亂的眼光往同伙身上掃,細碎的目光像帶繩的鉤子,一挨上身,被看的人就哆嗦一下。由于他還后退,如同牽引繩子,鉤子上身的人也被迫向他移動。突然,江三平把手里的刀往樹叢里一丟,扭身向山頂跑去,李八勇等人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他們也把刀往斷崖下一丟,跟著他往山頂上跑去。

是有一個人跑了——那個戴眼鏡的瘦小男青年。他的兩手腕處,被一次性塑料捆綁帶捆住了。但是,劫匪們在捆的時候,第一,沒有后綁而是前綁;第二,眼鏡男沒有很老實地把兩條前臂合攏,平伸出去,他把手臂盡量縮向自己的身體,同時,兩個手腕構成了一個十字架模樣,這樣,套在手腕處的捆綁帶,在前臂合攏時,會留下相對大的一點空間,只要將手掌攤開,五指并攏、伸直,他的手,可以從帶子里抽出來。搜身的劫匪(不知道是哪一個)幾乎沒有在他的身上搜得任何財物。只有一個一次性的打火機,大約值一元錢左右(沒有找到實物,無法估價),是在他的牛仔褲左前兜里找到的。但是,在牛仔褲的右前兜里,藏著一個小巧的直板手機。他被搜身時,胯骨往后縮,身子輕微地扭動,劫匪沒有搜出來。這些劫匪,粗人干糙活。

二十二個人都在林中空地坐下后,因為看守的劫匪們,再也看不到正在進行中的搶劫現場,他們五個人,也有點忐忑不安起來。他們抽煙,不斷地往山頂上眺望,希望羅二洪、羅一銷或者其他人從視平線上伸出一個頭來,押解著又一個被搶劫者走過來。但是,很久了,沒有。他們確實想知道是否發生了什么事。是沒貨上來,還是搶劫失手?戴眼鏡的男青年掙脫手上的捆綁帶時,身邊自然有人發覺了。但這一次,他們沒有聲張,相反,還挪動屁股,試圖遮蔽他。男青年掙脫后,沒有立刻行動,他等著機會,就在那五個看守的劫匪同時伸長脖子往山頂上眺望時,他一個側身,從斷崖處跳了下去。遇難者配合他,沒人出聲;大自然也很配合他,一陣算不上大的風適時地從板樟山北側這一帶的樹梢、草叢中滾過,弄出了不小的轟隆聲。

男青年沒有辜負難友們的信任。快下到山腳,確信沒有人追時,他掏出手機,撥打了110報警。他說的不復雜,但語氣顫抖而又懇切:“板樟山頂上有人搶劫。大概有二十多個搶劫犯。五六十個人被搶。我逃出來了。”雖然這樣的警情有點叫110值班的民警感到難以置信,但他還是相信了。他立即向值班的局領導作了匯報,同時迅速地將警情通知給了板樟山南北兩側的兩個公安分局及靠山的幾乎所有派出所。他還打電話過去,要求報警的男青年到就近的派出所去。他是第一手的報案人,他提供的警情信息對警察來說非常重要,但男青年不置可否。110接警員再次打電話過去,電話關機。

男青年在打完電話之后,將手機卡取出,向林中一塊陰濕幽暗落葉腐爛的溝里扔去。然后,他走下山,就像登山休閑完畢的人一樣,消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他沒有去派出所協助公安民警調查。大概對他而言,發生在板樟山頂上的那一幕,就像一個噩夢,過去了,他再也不想提。

我們知道,他只是損失了一個打火機。還有一個手機卡,不過,那已經欠費很久,已不能撥打和接聽。當然,打110是可以的。110電話免費,甚至用街頭的磁卡電話機無須插入磁卡也能撥打。

7

山頂的劫匪們作鳥獸散。他們很在行,在山林中奔跑的速度和能力,無人能比。他們沒有集體逃竄。每個人在選屬于自己的林間小道,選定了,就一路狂奔,只要能感覺到在遠離現場,只要能感覺到海拔越來越低,只要能感覺到鋼筋水泥的城市越來越近。也有劫匪沿來路返回。他們一路蹦蹦跳跳跑到金鐘花園入口,在人多處,才收了跑姿,假裝平靜地走。當然,一路上上行的登山者都贊嘆他們:“體力太好了!太強了!”

只有一個迅速落網。他就是最聰明或最狡猾的羅一銷。在“鳥獸散”之前,他把槍塞給了羅二洪。涉槍的案子,警察們總是格外用心用力。自然地,持一把槍,就等于背著一個定時炸彈,引爆器在別人手里。羅一銷挑最難走的路逃跑。甚至有些算不上小道,只是草低了些;有些算是小道,只是已經很久沒人涉足。這才安全。劃拉人的樹枝、扯腿絆腳的雜草葛藤,對他而言算不上障礙。

前面說過,珠海大體上被東西走向的板樟山分隔為拱北(南)和香洲(北)兩地。現在要補充的是,在板樟山最高處即發射塔的位置垂直向下,人們開鑿了貫通南北的兩孔車行隧道。自南向北的車走東側一孔,自北向南的走西側一孔。為了保證車流的快速暢通,隧道不允許非機動車(比如自行車、行人等)通行。羅一銷從山頂曲折下行,一直跑到了西側隧道半圓形的孔洞的上方。在他的下方,魚貫的車流以時速60公里從孔洞中一沖而出。孔洞上方由于常年滴水生苔,又濕又滑。他不敢往下跳,那太高。他往下一坐,屁股挨著洞沿,滑了下去。他落腳的地方,正在西側隧道的西邊。他有點頭暈目眩,兩股強烈的麻和痛從腳板沿腿、胯、肚、胸向他的頭頂沖擊。他正試圖冷靜下來,選擇逃生的方向,離他十多米遠的隧道管理處的管理員發現了他,他站的地方是危險地帶。

于是管理員沖出小房子大叫道:“你要干什么?”叫著,就向羅一銷跑過來。一個接著一個,更多的管理員沖出房子向他跑過來。羅一銷還有點頭暈,他無暇細細分辨隧道管理員的淺藍色制服和警察的藏青色制服的區別,絕望和恐懼就攫取了他。他慌不擇路,反身向隧道中間跑去。對,逆著車流向隧道中跑去。向來閑得無事的管理員們,“都以為是個神經病”,一起發力追趕。同時,他們還撥打110,報告說有一個神經病逆向沖進了隧道。“神經病”羅一銷在隧道中狼奔豕突,他不直奔,還蹚過車流,在另一側,試圖躲開追捕的管理員們,引起隧道中暴躁的剎車聲和喇叭聲。但是,水泥路面顯然不像山間小道適合他的奔跑習慣,他沒能甩開這些都有了肚腩的管理員們。他被撕扯得衣衫襤褸,他因摸爬滾打而蓬頭垢面,他很快被按住了動彈不得。只是西側隧道全線中斷。憤怒的司機們集體按住喇叭不松手。

巡警們很快趕到。臉貼在地上的“神經病”,他的背包里不合時宜地傳來了此起彼伏男哼女唱的手機彩鈴聲。警察有搜身的權力,他們打開了“神經病”的背包,發現了大量的手機、相機、錢包等物品。盡管羅一銷可能是疲累過度,也可能是驚惶失措,也可能是悍匪扮酷,對警察的詢問一言不發。但巡警們立即把他和剛才110指令中的板樟山搶劫案聯系起來。

羅一銷,徒有“主謀”外表,其實色厲內荏。很快,他就全面配合警方工作了。在他的帶領下,公安民警在南屏下沙村民居小旅館中抓獲了羅二洪、羅么紀、羅四教、鄺七海、羅六幫。他們在沖涼、休息,等待“掉隊”者歸來。依以往的經驗,不可能有人失手,怎么可能呢?只要他們混進人群里,警察怎么分得清匪和民?板樟山不是深圳的小公園,很大,逃出來也許需要半天。而且,即便順利地逃出了板樟山,那幾個人生地不熟的(比如羅一銷),找回南屏下沙村也需要時間。他們一點也不著急地等著分贓。大家知道,大量的財物在羅一銷的背包里。他背著,他們放心。他們期待但不心急,色厲內荏不只一個。當然,也靠技術部門配合,3月4日23時許,公安民警驅車百余公里,在江門市高速公路龍灣收費站截獲了乘出租車逃至此處的李八勇、羅九章、孟十權。

3月5日6時許,經偵查走訪,公安民警在南屏金越旅館211號房間抓獲了冷秀秀。并從其行李中搜得作案工具自制霰彈槍兩支及子彈兩發。需要解釋幾句:最先從板樟山回到住地的冷秀秀躺在旅館的床上看電視,接著,“主謀”之一的羅二洪、她的男朋友也回來了。羅二洪身上有財物,羅九章從柜員機里取出了19000元,都交給了他。大概是因為興奮,或者因為“狩獵歸來”的男人基因遺傳,他私自從口袋里拿出200元錢,獎勵給了冷秀秀。秀秀拿著錢歡天喜地去村頭一家無名麻將館小賭怡情。22時許,小有收獲的冷秀秀興沖沖回來,發現房間一片狼藉,像被入室搶劫一樣。打羅二洪的手機,也無人接聽。她錯誤地判斷羅二洪們已經都回來了,并且每個人都盆滿缽滿地分到了豬肉,現在,他們大概去哪間卡拉OK找女人耍樂子去了。男人有錢就變壞嘛。

她有點惱怒。她還算冷靜,她想到了羅二洪的兩把槍。羅二洪給她200元之后,就把槍和兩粒子彈用一個塑膠袋裹住,塞進了走廊里廁所的抽水馬桶里邊。果然還在。她小心翼翼地拿了槍,放進自己的包里,走出港澳大旅社,閃進一家名頭沒這么響、但顯然住宿條件強過港澳三倍的金越旅館。她向服務員要了一間標間。沖涼、看電視、睡覺。只要槍在,只要手機開著,不信發了大財的羅二洪不來找她。“媽的,才給老娘200塊!”她想。

5日下午,偵查員們在珠海市斗門區白蕉市場旁抓獲了韋五發。許久不見羅一銷回來,韋五發有點心癢難熬,他私下里向羅二洪“借”了點——他小富即安,要求不高——迫不及待地趕往白蕉會網友去了……

至此,板樟山上白日行劫的悍匪已有十一人落網。

8

漏網之魚是江三平。

他是第一批平安地從板樟山返回下沙村的劫匪之一。他和孟十權一起回來的,他跟著他。他是“權哥”帶進這個圈的。大家都很高興。他也很高興,他甚至還給大家講了一個搶劫中的小花絮:他的手讓藤刺扎破了,有一個被搶的女的,居然還掏出紙巾給他。他可沒放過她,綁她的時候,帶子勒得特別緊。叫你賤!他大笑,且有點忘形,自然地提醒孟十權說,上次在東莞打麻將時,孟曾借了他180元錢。當時口口聲聲表示有了錢立即就還。這一次收獲豐厚,難得大家都高興,他認為孟應該大大方方地清了這筆陳年舊賬。很高興的孟十權突然就很不高興,他不但矢口否認曾有借錢這回事,還“問候”江三平家里祖祖輩輩的女性家屬。還不算完,沖上來就給了他下巴一拳,又當胸一腳,致使他的腰重重地磕在了電視柜上。又轉身從床板下抽出一把匕首,做出要刺的樣子。江三平也不示弱,一個掃堂腿,不僅把匕首踢飛在地,更把孟十權的鼻涕鼻血都給蹬出來了。周圍的同伙們,沒一個人勸阻。羅二洪這個“頭兒”,冷著臉一言不發。

江三平并不笨,他知道自己蹬鼻子上臉把孟十權的鼻涕鼻血給蹬出來了,只有逃亡一條路可走。孟十權就這操性。還有,逃亡就別想著歸來。因為回去的條件就是:他得受虐狂似的站著不動,讓孟十權的刀在他身上不論什么地方捅上一下。至于捅過之后,“權哥”能否消氣,誰也沒法保證。

江三平身無分文。“身無分文”的意思就是一分錢都沒有。他還沒吃飯。他向人打聽“珠海市救助站”在哪里——就是以前的“收容遣送站”。他一路問一路走,給他走到了。他大約步行了十多公里。

江三平一文不名,連身份證也沒有。他向救助站工作人員隨意編了一個西部某市某縣某鄉的地址,但又表示,自己不需要回到那里。他在東莞有朋友,只要到東莞,他就不再需要政府破費救助。他到了東莞,接著又回到了深圳。假如到此為止,漏網之魚江三平大概還能在廣闊的江湖里自由一陣子。他沒有手機,沒有固定住址,孟十權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他的省籍。以江湖之大,警察抓到他,得費不少時日功夫,也許……盡管警察的宗旨就是除惡務盡。

但是江三平不甘心。他找到了以前一些合伙干過那么一兩次的羅百輝、任千旭、羅萬朋、肖億東、朱兆等人,吹噓“珠海板樟山人傻錢多速去”。2008年3月20日,由羅百輝出資,購買西瓜刀四把及深圳往珠海的車票六張,衰人來了。到達珠海的當晚,江三平即帶領他們到板樟山白蓮洞公園一帶踩點。21日18時許,他們在白蓮洞公園山頂平臺處開始實施搶劫。他們共搶劫六名游客,搶得手機兩臺,現金1000余元,澳門幣50元。然后,像以往無數次一樣,他們作鳥獸散。江三平這次聰明了點,搶來的錢,他揣了一大部分。當然了,這一次,他是“主謀”,不是卑微的跟班。江三平終于不再一窮二白。可是,他不知道,自3月4日板樟山搶劫案發以來,珠海市的民警取消了一切休假,一直在板樟山各公園內警便裝巡邏伏擊,直到21日都沒有停止過。這一回,他在劫難逃。

21日22時許,在白蓮洞公園內一個供奉土地公公的小石洞里藏了一個多小時的江三平剛一出洞,就被便衣警察抓獲。很快,至23日晚,羅百輝、任千旭、羅萬朋、肖億東在珠海和深圳等地相繼落網。

朱兆的落網頗有喜劇色彩。16歲的他,倒是順利地逃離了白蓮洞公園。不過,這一次,他在某種程度上扮演了3月4日的江三平的角色——他身無分文,在珠海到處流竄。為了吃飯,25日深夜,他到南屏鎮一塊待拆遷的城中村盜竊電線。待拆遷的地方一般總會有一些釘子戶的,這些人一般也都很警覺。朱兆挨了一頓胖揍,還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在這場被警方定性為“板樟山搶劫案”的兩次搶劫中,一十八名嫌疑人,悉數落網。

9

冷秀秀,就是羅二洪的女網友“我就是黃蓉”。她的網名是什么意思,沒人問過。她20歲,是一家夜總會的服務員。每天晚上7時,至次日凌晨2時、3時,也許4時,她一直在夜總會震塌樓的音響和殺人不償命的鬼哭狼嚎中一趟趟地端茶遞水送果盤,進了房間,還要單腿跪下服務。喝了酒的紅男綠女要求特別多,每次下班,她都覺得自己的腿要么是腫了麻了,要么就是斷了沒了。還有,酒喝多了的客人素質會自由落體式地下降,打她耳光、揪她頭發,之后,經理還要帶著她去道歉。

收入也不高。當然,客人不非禮她。大概是姿色不夠。她也曾想過,索性下海,穿上露屁股露胸脯的衣服,直接做“三陪”掙大錢。但這僅是一閃念,她清楚自己的屁股和胸脯都不咋地。

網上相識的“草上飛”,問了她一大堆關于“珠海的板樟山”的問題(這讓她厭煩)之后,扔下一句“我去珠海找你”就下線了。她沒當回事。網上嘛……但是,在2008年的2月7日,農歷的大年初一中午,“草上飛”—— 一個粗壯結實、話不多的男青年出現在了她集體宿舍的門口。她當時懶臥在床上胡思亂想,比如,中午在哪兒吃頓好的、還有6個小時就該上班、今天也許有客人會給多點小費……

去他×的黑馬甲紅裙子,去他×的經理部長醉鬼先生,去他×的過年雙薪可觀小費,這個月的工資剛好已經領了……

他們吃了飯,立即就去了板樟山。“草上飛”身強力壯,白天爬板樟山,晚上爬她的奶頭山。在10元店爽了三天,他們去了深圳。這正是雙飛雙宿鴛鴦模范。她想過:反正我又不搶……

2008年的2月7日至3月5日,是她短暫的幸福時光。最終,她因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幸福時光不滿月。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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