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娛樂的文化追求

摘要:湖南衛視娛樂節目《天天向上》是一檔以展現普通人性格魅力為主要目的，地域風土人情為輔助背景，探訪搜奇為敘事噱頭，藝術表演為基本表現對象，主持訪談為引領挖掘手段，記錄、游戲、互動相集合的綜合性的大型、系列、表現性欄目。其節目資源豐富多彩，充分展現了“陌生化”的藝術審美效果，平民性、草根性、原生態是節目的一大亮點，同時借助中華傳統禮儀的直觀外殼，運用插科打諢式的脫口秀節目方式，在嬉笑怒罵的現場氛圍中巧妙地將大眾文化與傳統文化進行整合，使節目具有深遠的立意和深度的內涵。

關鍵詞:陌生化 脫口秀 文化載體

善于突破和創新的湖南衛視因為一檔定位為“大型禮儀脫口秀節目”的《天天向上》而再次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這檔于2008年8月4日首播的娛樂節目為湖南衛視賺足了口碑，贏得了贊譽，也收獲了效益并傳播了文化，可謂是時下當之無愧的王牌綜藝節目。綜合分析《天天向上》成功的原因，不難發現依托于悠遠厚重的民族文化，借助中華傳統禮儀的直觀外殼，運用插科打諢式的脫口秀節目方式，嬉笑怒罵的現場氛圍是其成功的不二法寶。

“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效果

俄國形式主義文論家什克羅夫斯基曾經指出:“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的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克雷齊的《心理學綱要》也指出，人有“喜新厭舊”、“趨利避害”的本性需求，對外界事物有“求異”、“好奇”的特點，司空見慣的東西容易引起審美疲勞，所以藝術創作在內容和形式上需要違反人們習見的常情、常理、常事，才能在新的視角、新的層面上發掘出嶄新的東西，而“陌生化”正是化腐朽為神奇的利器。它作為一種藝術創作手法，就是要不斷推陳出新，創新無限，使受眾獲得充分的新奇感、愉悅感。陌生化并非只是文化創作的專利，它完全可以被包括電視娛樂節目在內的更豐富的藝術門類所運用，在信息內容和表現形式上加強新、奇、趣，產生“距離產生美”的震撼審美效果。

電視湘軍素以“創新、創意、創造”著稱，自1997年推出清新靚麗的《快樂大本營》以來，先后以《快樂大本營》、《玫瑰之約》、《還珠格格》、《超級女聲》、《奧運向前沖》、《丑女無敵》、《一起來看流星雨》做到了與眾不同，特立獨行，成功把握了“一步領先，步步領先”的主動權。2008年開播的《天天向上》定位在傳播中華禮儀文化，讓世界認識真正的中華民族傳統美德與禮儀風范，讓觀眾在開懷大笑之余，感受中華傳統美德的精髓并借此發揚光大。其開場如同大型晚會，主持人與嘉賓載歌載舞，進而邀請各個行業、不同身份的嘉賓參與脫口秀娛樂訪談，并穿插歌唱、舞蹈、情景表演、與觀眾互動等形式，展現不同嘉賓的職場風采、人性魅力，潛移默化地傳播中國千年禮儀之邦的禮儀文化。這種以展現普通人性格魅力為主要目的，地域風土人情為輔助背景，探訪搜奇為敘事噱頭，藝術表演為基本表現對象，主持訪談為引領挖掘手段，記錄、游戲、互動相集合的綜合性的大型、系列、表現性欄目，也雜糅游戲、競賽、選拔在內的表現形式的《天天向上》，其節目形態毋庸置疑是不走尋常路的。

《天天向上》欄目拒絕明星的參與，而是把炫亮的舞臺交給各行各業的普通人，這些來自不同國度、省份、職業、年齡層次的嘉賓，帶著各自行業的風采，在舞臺上悉數展現職場風度與人格魅力。其職業的陌生化效果對觀眾具有極大的吸引力，比如國際廣播電臺播音員、外國譯制片配音演員、微軟公司、百度公司、中國刑警學院警務戰術訓練隊、《正大綜藝》外景主持人、大學生村官、解放軍藝術學院、中醫大學高才生、平面模特、鋼鐵廠拔河隊、國家羽毛球隊等，這些平時我們不了解、不熟悉的行業精英，成為《天天向上》最大的亮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或睿智，或幽默，或憨厚，或狡黠，在介紹自身職業秘密的同時將自己的性格魅力展露無遺，有人酷得徹底，有人炫得耀眼，有人靈氣逼人，有人憨態可掬。正所謂“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天天向上》善于挖掘民間智慧，把普羅大眾請上表演的舞臺，既使節目資源愈加豐富多彩，也充分展現了“陌生化”的藝術審美效果，平民性、草根性、原生態是節目的一大亮點。

“脫口秀”(Talk Show)魅力

脫口秀節目在電視上的發軔見于電視早期，通常以深夜深度訪談的形式進行，主持人往往是社會閱歷豐富、口才很好并善于掌控現場的資深人士，他們在節目中輕松隨意地評點時事，夾雜適度的情緒化表達，力圖為觀眾了解事件真相提供參照。比如奧普拉·溫芙瑞的《奧普拉秀》、比爾·馬赫的《政治不準確》、奧布里恩的《深夜》、萊特曼的《大衛·萊特曼秀》，均以鮮明辛辣的主持風格取勝。2003年東方衛視的《東方夜譚》欄目開中國內地脫口秀電視先河，緊接著成都電視臺《點石成金》，鳳凰衛視《有報天天讀》、《鏘鏘三人行》、《一虎一席談》，央視《今晚》、《波士堂》，湖南衛視《越策越開心》，星空衛視《耍耍流星錘》，廣東衛視《傾城大錘擊》，浙江衛視《太可樂了》，上海衛視職場脫口秀《上班這點事》、《壹周立波秀》都是知名脫口秀節目。但由于脫口秀對節目內容的新鮮感要求太高，容易碰到話題資源和嘉賓資源枯竭的問題，主持人的文化積淀和獨特的觀察力的訪談角度也很重要，加上由于政策限制，“說什么”、“怎么說”這個度很難把握好，而《天天向上》開啟新一輪脫口秀節目形態，它既秉承脫口秀節目的娛樂特質和搞笑幽默的風格，同時又以嶄新的形式設計和內容建構將脫口秀推向新的發展方向。《天天向上》采取演播室主持人與觀眾“同呼吸，共欣賞”的播出形式，這既保證現場溫馨、融洽的氛圍，也給主持人的臨場發揮提供了背景條件，并規避了類似《東方夜譚》由主持人單打獨斗，容易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的弊病。《天天向上》打破了以往由俊男靚女搭配主持或者某一位資深媒體人士單一主持的套路，打造了國內第一支清一色男性的主持團隊，該團隊七位成員各有特色，配合默契。“團長”汪涵是掌控現場和推動節目進行的軸心，其老謀深算、妙語連珠、詼諧機警與嘉賓漫談事業、愛情、婚姻、家庭不經意間摻雜進揶揄、調侃、娛樂的因素，并將自己的人生感悟融入到與嘉賓的閑聊中，讓觀眾在笑得前仰后合之際，又有所收獲，充分顯示其大氣、睿智、理性的主持特色。歐弟才藝出眾，善于抓住談話的間隙見縫插針地表演情景劇或者才藝，既是和嘉賓的良性互動，又使得節目鮮活有趣;而錢楓的冷笑話和經常被主持人調侃的“大腦袋”以及田源的臨場吟詩作對、俞灝明的帥氣與歌聲、矢野浩二與小五不太流暢的中國話，都無疑使這檔融合了傳統噱頭與時尚笑料，既有嘉賓訪談，又有才藝表演和模仿演繹的《天天向上》成為綜藝大雜燴。

《天天向上》還另辟蹊徑，以職場秀的方式寓教于樂，并創造輕松愉快的交流，給觀眾以啟迪、快慰和溫暖。節目的話題寬泛，諸如成長的經歷，初戀的體驗，工作的體會，生活的點點滴滴，與人相處之道，學校、單位的八卦趣聞，養生保健知識等均有涉及，主要是“激勵”、“振奮”、“啟示”的“陽光”題材，以正面宣傳為主，引導積極的人生態度，當然這和節目組前期資料的精心準備和巧妙的設計以及大量的調查、研究、策劃是分不開的。又選拔出善于表現并能在鏡頭前保持純真本性的職場精英，通過他們有趣的或者富于傳奇性的人生經歷、通達的人生態度和正確的人生選擇的視角，把嘉賓的思想和智慧、生活磨礪與人生經驗傳遞給觀眾，節目緊扣時代發展的脈搏，關注草根階層的生活狀態，以寓教于樂為價值支點，做時代風尚的引領者。

傳統文化的現代傳播載體

繼“真人秀”之后熒屏興起“文化秀”熱潮，文化遺產、文化古玩競相走上電視，故事紀實類文化專題節目層出不窮，孔子熱、老子熱、讀經熱、尋寶熱輪番上演，這種運用電視擅長的手段，創造各種生動活潑的方式，引導觀眾更多地了解優秀的民族文化的探索和努力，應該得到社會各方的理解和鼓勵。如今這股思潮也慢慢侵入到娛樂節目中來，《天天向上》欄目的立意就絕非僅僅是娛樂搞笑，在展現職場故事、人性魅力的同時潛移默化地傳達中國傳統文化和公德禮儀才是節目的關鍵所在，對時代脈搏和觀眾需求的敏銳把握是其成功的原因之一。

電視娛樂節目往往被視為最弱智的電視形態，膚淺搞笑的形式割裂了與厚重的歷史文化的聯系，使其呈現出低級、淺薄、庸俗的格調，而這也是專家學者競相詬病的地方，說電視沒文化，大概矛頭直指的就是娛樂節目。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隨著整個社會的市場化轉型，中國的電視文化經歷了從宣教文化向娛樂文化的轉型，特別是在90年代末期，由于各種傳媒之間的激烈競爭，各電視臺、各頻道的激烈競爭，也由于處在特定歷史狀態下的電視消費群體的娛樂需求的增加，電視的娛樂化傾向越來越明顯。“電視通過源源不地生產出各種符號，持續刺激著人們的物質欲望，使人們體驗各種消費主義的快感”①，但也使得電視越來越膚淺無趣，如何在電視娛樂中融入文化的因素，成為考量欄目存活周期的準繩。而《天天向上》的選題貼近我們的生活和社會，更像是身邊的朋友，同時又透著很多文化、社會、道德的信息。“以全新的定位，在表演、游戲、短劇等娛樂環節中牢牢扣住‘傳統文化’這一主題，在幽默輕松的氛圍中加入了人文關懷的底色，將模糊抽象的傳統文化演繹成雅俗共賞的精神食糧，使人在輕松愉悅之余心靈受到熏陶。”②節目避免了只追求單純的視聽享受的垢病，而是借助中華傳統禮儀的直觀外殼，運用插科打諢式的脫口秀節目方式，在嬉笑怒罵的現場氛圍中巧妙地將大眾文化與傳統文化進行整合，使中華禮儀、養生知識、鑒寶知識、京劇知識、體育競技、舞蹈技巧、戰術訓練、民間小發明、高科技對決、職場打拼、處世之道等傳統的文化資源借助現代傳播媒體得以重新發揚光大，使節目具有深遠的立意和深度的內涵。

結語

《天天向上》運用電視擅長的手段，創造各種生動活潑的方式，引導觀眾更多地了解優秀的民族文化。如今看來，它已經初步具備電視娛樂節目的品牌價值，在未來的發展之路上如何保持文化品位，并緊跟瞬息萬變的時尚潮流，放長眼光做有價值的文化品牌，是節目組團隊考慮的問題。《天天向上》的現有形態確實是文化娛樂節目的良好榜樣，所以把握現有優勢和深度利用品牌是必要的，從特長發揮和長遠建設來看，以下認識或許可以作為參考:

第一，對“美”的元素的深入挖掘。《天天向上》對敬業精神、職場魅力、個性特長、人生經歷的挖掘使觀眾充分體驗到人性之美、人情之美，對美的開發追求是觀眾審美需要，千萬不要丟棄，要在節目的切入角度和如何顯示人性美的內涵上下工夫。比如，在把握好尺度的基礎上，挖掘嘉賓深層次的情感故事，適度滿足觀眾的窺視心理是有必要的，也是節目延伸的可能方向，當然節目整體的基調必然是端正的，但深入不足就容易流于平面，目前《天天向上》的嘉賓真正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需要偶爾有力度和深度的訪談來改變這一局面。

第二，對傳統文化資源的深度挖掘。正所謂“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中國有13億人口，千人千面，可挖掘的人性資源太豐富了，而博大精深的中華傳統文化也為我們的電視節目提供了龐大的原材料，楊瀾的陽光衛視曾經是精英分子意圖利用電視傳播傳統文化的有益嘗試，可惜由于沒有把握好觀眾的收視心理和市場規律而敗走麥城，電視制作者一定要沉下心來，品牌的形成需要時間和文化，這就需要電視企業密切結合傳統文化，深度挖掘節目背后的文化價值，讓品牌核心價值與消費者的價值趨向一致。

電視娛樂節目很多都是復制國外的成功模式，比如《開心辭典》、《幸運52》、真人秀節目等，但復制了模式，如何加入自身文化的東西，如何進行本土化改造，使之符合中國人的審美習慣卻是不容易做到的，沒有自己的文化創造力，脫離本土百姓的情感，往往會導致節目走向另一個極端。脫口秀也是舶來品，如何做好娛樂又不失掉文化品位，或許《天天向上》給了我們很好的答案。

注 釋:

①歐陽宏生:《電視文化學》，四川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②李文輝:《用娛樂方式解構中國傳統文化——以湖南衛視〈天天向上〉為例》，《東南傳播》，2009(9)。

(作者為西南民族大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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