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養老院見聞

美國的奈達博士是我的忘年之交，幾年前退休了，從康州搬到賓州長木花園附近一個老人社區，我也因此有幸應邀成為他們每月一次知識講座的主講人，題目大得不能再大：中國。

專門驅車兩個多小時前去，見識了美國銀色世界中的日常生活。來聽講座的老人們穿戴很整齊，三二三兩兩提前入場就座。快開始的時候，又來了兩位坐輪椅的，由護士推到會場。對著這一百來位認認真真聽講的老人，我也認認真真地講了近一個小時。以歷史為主線介紹了：辛亥革命后的中國、建國后的中國和1979年改革開放后的中國，最后還根據聽眾的特點講了一通中國的老人生活。原以為這些耄耋老人沒什么事情做，聽講座只是消磨時間。在最后15分鐘的提問時間里，我才發現這個老人院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學富五車、敏捷睿智者比比皆是。不少人到過中國多次，有的人不但知道中國歷史，也知道中國的現狀，其中有個前總統智囊團的顧問還要我講講中國文革的社會原因!看了他們的活動安排，我才知道這種每月一次的知識性講座其實是老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內容涉及天文地理無所不包，而且常常與當月的國際國內形勢有所聯系。不少人都認為身體雖然老了，思想不能老，這樣才能跟得上社會，不會被社會拋棄。除此之外，還有眾多的興趣小組：藝術、手工、木工、音樂、閱讀等，“活到老、學到老”在這里并不僅僅是一句格言，而是一種大家都認同的生活方式。

整個老人社區由一個個單家獨院的小別墅組成，屋前有草坪，房后是花園。社區每天安排勤雜工到各家來打掃衛生，修整草地和花木。有精力弄花侍草的老人可以申請一小塊田地大展身手。食堂后面就是一塊塊長方形的花同，邊上插著小牌，寫著園主的名字。飯后茶余老人們在花同中一邊散步，一邊看誰的花長得好，也是人生一樂。圍著整個社區建筑群有一條總長近兩英里的有頂長廊，腿腳靈活的老人可以風雨無阻地散步，活動不便的也能坐在輪椅上讓護士推著沿路欣賞戶外風光。食堂一日三餐，醫務室24小時服務，社區有交通車每周兩次外出到市區購物。

在這個社區居住的是老年階層中的高消費者。因為開銷龐大，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能進入這種由專業人員管理的老人社區。一般人要從大學畢業開始就存養老金，一生收入屬于中上水準才有能力問津這樣的老人社區。美國人認為年輕人并沒有奉養老人的義務，連收聽率極高的公共廣播電臺主持人也對聽眾說老人應該對自己負責，做兒女不必為父母晚年的窘境負疚。所以在美國說養兒防老沒市場。

比起中國的老人，這些人的確是少了些天倫之樂，多了些孤獨。在這個以一個個獨立個體所組成的老人集體中，雙進雙出最令人羨慕，可惜已經不多。原來住在奈達博士旁邊的一對老夫婦，我第二次拜訪時發現老太太已經先走了，老先生一個人從小路的盡頭搬到十字路口附近的另一所別墅。一問，說是那邊太安靜了，一天到晚見不著一個人影。這邊好多了，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看著經過路口的車輛和散步的人。不過我又聽說這里男女比例嚴重失調，老太婆一大堆。物以稀為貴，這單身老頭不管走到哪兒總是被好幾個老太婆包圍著，常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經歷了年輕時的奮斗和中年的成功，老人們能這樣相依相伴，無憂無慮，安安靜靜，帶著獨立人格和尊嚴，在花園般的環境中安享人生中最祥和的一段時光，這樣的晚境，該是人生中一片絢麗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