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和氣候變暖這兩大挑戰,都源自人們借助過度的杠桿來支持過度的消費
最近國際上的熱門議題主要有兩個:一是希臘債務危機,二是中國的人民幣匯率。
在我看來,希臘危機不過是歐洲一體化進程中諸多矛盾的一個體現;而人民幣匯率問題則是橫跨太平洋的貿易失衡再平衡過程中的沖突導火線。相對前者,后者是更大的問題。
盡管美國的經常賬戶赤字已經有所改善,縮減到GDP的3%左右,而中國的經常賬戶盈余下降到GDP的5%左右,但是德國、瑞士和挪威等國家的經常賬戶盈余占GDP的比例要高于中國,沙特阿拉伯和其他產油國也同樣是重要的貿易盈余國。
當下,沒有人聽說美國人抱怨并督促海灣國家的貨幣脫離與美元相關的聯系匯率制度。
其實,人民幣匯率問題是一個短時期的問題,真正應當引起我們高度重視的應該是,下一個30年中國乃至全球經濟發展的正確方式,這包括金融發展模式的調整。
從1979年中國啟動對外開放政策算起,已過去30年,未來30年將是60年這個周期的第二階段。基于各種對中國經濟增長軌跡的預測,中國的名義GDP可能在2025年-2030年間超越美國,而同期印度可能超越日本。這種預測并不具有歷史必然性。
在20世紀80年代末,大家都在鼓吹日本是No.1,當時日本的GDP和股市總市值都已經非常接近美國,但是在廣場協議簽訂之后,日元大幅升值讓日本陷入了嚴重的債務緊縮危機,至今未能擺脫。
南懷瑾先生在回顧中國歷史和哲學思潮時指出,評判中國在現代世界崛起要著眼于三個主要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由于西方模式不是單一的,我們究竟應該學習哪種西方模式?
第二個問題是,如何高瞻遠矚地去設計,把科學與科技的教育跟哲學與人文匯流。不然,科學發展如一頭脫韁的野馬,會給人類自身帶來毀滅性的禍害。
第三個問題是,中國與世界合流的方式怎樣影響中國的文化和社會政治?南懷瑾大師以日本為例闡釋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不幸的是,日本近期的經歷更多是一些負面的教訓,而非正面的經驗。
我們的經濟學理論很大程度上源自西方,那么就從傳統的經濟分析出發,來看看我們當前究竟面臨著怎樣的挑戰?大衛·休謨和卡爾·馬克思的勞動價值學說集中于分析三個關鍵的生產要素:土地、勞動和資本。
這三種要素在2010年的表現如何呢?因為零利率政策和全球央行不斷增發鈔票的緣故,當前資本的價格接近于零;新興市場國家青年勞動力源源不斷的供給,使得勞動的價格非常低;投資者因為擔憂長期會出現通貨膨脹,結果推動了土地價格的快速升高。
在發達國家市場,資產價格泡沫剛剛破滅,但是在新興市場,因為全球化和套利交易驅動,資產泡沫才剛剛興起。任何一個新興市場國家只要提高利率,就可能誘發“熱錢”的流入,這些“熱錢”大部分都是通過杠桿化的套利交易來實現的。
這些投機性套利交易盛行的一個原因是,投機失敗之后政府可能救助失敗者,這樣一來,一些無效率的市場活動和機構不會自動清除。
因此,我個人的推測是當前全球并沒有真正走出危機。截至目前的經濟增長,不過是財政刺激政策和歷史罕見低利率政策造成的。
從更寬廣的視野來看,當前全球面臨兩大危機:金融危機和氣候變暖。這兩大挑戰都源自人們借助過度的杠桿來支持過度的消費。那么,應對之道在哪里?
這個問題其實也就是南懷瑾大師提到的第一個問題——究竟應該選擇學習哪一種西方發展模式。
在我看來,最好的選擇是在盎格魯-撒克遜的利伯維爾場模式和以奧地利的制度經濟學和斯堪的那維亞的社會主義理論為兩支的歐洲模式之間找到某種適當的平衡。
當前這場危機已經清楚地表明,不受約束的貪婪和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終究會出現問題,作為其支撐的利伯維爾場理論也凸顯種種不足。
讓人驚奇的是,日本通過共識社會而建立起來的發展模式,事實上比歐洲還要社會主義。下一篇文章,我將闡述日本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國家政策在過去20多年間的失誤及其成因。■
作者為中國銀監會首席咨詢顧問和國際咨詢委員會委員,清華大學和馬來西亞大學兼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