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位記者在調查北京開放外地生學籍時寫了這樣一段話:“歧視與偏見根植于每個人的心中,權貴歧視平民,普通市民歧視外地人,有錢的外地人歧視那些引車販漿人的后代,這樣的教育會為我們的民族帶來一個怎樣的未來?”教育資源配置問題,因此成為了社會矛盾的又一個映射點,改革的呼聲迫在眉睫。
在中山大學小禮堂內,由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華東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和中山大學教育學院聯合主辦、信孚教育集團和湛江師范學院承辦的“教育與中國未來”論壇上,教育學家楊東平更是痛心疾首地呼吁:“去年北京有7000多名高中應屆畢業生直接參加美國的SAT考試,如果我們再不改革教育,優秀的學生就都走了,不跟我們玩了。”然而,推動中國教育改革的力量在哪里呢?
公辦與民辦之爭,永恒的教育話題
在此次“教育與中國未來”論壇上,來自中山大學、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十余所高校的教育學專家和始終關注中國教育問題的經濟學家茅于軾等學者共同為中國教育的現狀把脈,在爭論與探討中尋求中國教育的改革方向與動力源之所在。
而公辦學校與民辦學校之間的“恩恩怨怨”,不出意外地成為了本次論壇上被提問最多和爭論最多的話題。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勞凱聲教授在發言中一針見血地指出:“可以說,中國教育體制改革中所產生的全部問題都源于公立學校。”他也承認,中國的公立學校在持續的改革中也在發生深刻的變化,但如今它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到底是堅持徹底的市場化還是堅持原有的公益性原則,是人們爭論的焦點。前者會導致教育機構蛻變為純粹盈利性的企業,后者則有可能使得教育倒退至計劃經濟時代的水平。
在對當下兩種改革方向的觀點評述之后,勞凱聲認為,鑒于“教育機構的服務目的和服務對象的特性,教育機構應該成為一種非政府、非企業的特殊組織。賦予它特定的法律地位,限定它的義務和權利,同時也保障它的辦學獨立性。
6月6日,中國頒布了《國家中長期人才發展規劃綱要》:要克服人才管理中存在的行政化、“官本位”傾向,取消科研院所、學校、醫院等事業單位實際存在的行政級別和行政化管理模式。
教育改革的動力在哪里?
既然教育改革的呼聲在民間不斷高漲,那么改革的動力又在哪里呢?北京理工大學教授、21世紀教育發展研究院院長楊東平給出了一個樂觀的答案,“我們要弘揚‘學在民間’的偉大傳統,相信‘學在民間’的偉大力量,相信正在成長中的公民社會的力量。”
楊東平引用著名改革家呂日周的話:“任何老大難問題,在基層都有解決的辦法,關鍵是需要我們去肯定它,去總結、宣傳和推廣它。”楊東平認為,“教育資源的嚴重匱乏”已經不是教育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學齡兒童的大幅度減少從根本上改變了教育供求關系的緊張局面,“資源匱乏”只是一部分既得利益者不愿意變革的借口。“據統計,2008年在校小學生數比2000年學生數減少了1/5,小學校數量減少了40%多。北京市今年高中應屆畢業生是8萬多人,過幾年只有5萬。這些學生中,2007年有2000多人直接參加美國的SAT考試,去年達到7000余人。也就是說我們再不改革的話,最優秀的學生都走了,不跟你玩了。供求關系是客觀存在的,你不改也得改,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力量。”
關于中國教育改革的動力,楊東平指出,地方政府、NGO、企業、對外合作和網絡都是教育改革的動力之源。地方政府一貫被視為阻撓改革的力量,“但很多地方官員已經是60后、70后的博士、碩士,他們有接納新思想和變革的追求。”這些人的政績觀也在發生變化,不再是追求升學率、大校園,而是促進教育公平、均衡發展。
在談到NGO促進教育發展時,楊東平特別指出了NGO在普及農村幼兒教育和農村職業教育方面所做出的特殊貢獻。“教育部的做法很簡單,就是再建多少所示范學校、每個鎮建一所示范幼兒園,但這不可能真正解決問題。農村的教育,用陶行知的話說,應該是一種‘粗茶淡飯’的教育、‘家常便飯’的教育,也就是說是因地制宜的、便宜的、方便的、用得上的教育。一些NGO已經做了有益的嘗試,例如西部陽光農村發展基金會在西部地區建立的鄉村幼兒園,大致10萬塊錢建一個,3年之后自負盈虧,還可以幫助大學生就業。”
戶籍制度對中國教育的巨大影響
如果說要為楊東平的“學在民間”找到一個例證和樣本的話,信孚教育集團顯然是不二選擇。信孚教育創始人信力建一直在呼吁有關民辦學校與公辦學校的待遇公平問題。
信力建說:“我們有一些資料顯示,去年北京一個研究所給中國技工學校或者中專只排列了200多個學科,他認為只有這200多個學科才是合法的,超越就是不合法的或違規的。但實際上,目前中國已經擁有專業達到了3000多個,美國擁有的專業或學科是30000個,從這個角度來看,某些部分或者研究機構嚴重地阻礙了中國科學或知識的發展。”
相對于專業學科限制,教育資源的不合理配置才是當今中國教育改革中所面對的最大和最頑固的問題。“我們現在的九年義務教育有一個很大的不公平之處,公立學校得到了政府的資助,廣州戶籍的學生每學年可以得到的款項大概是4000到6000塊錢,而非戶籍居民一分錢都沒有。廣州目前新生兒童當中,每兩個新生兒童有一個是非戶籍的。按照美國的觀點,你在哪里出生就是哪里人,在廣州出生的兒童應該是廣州市人,這樣的情況下他能不能夠得到財政的補貼?現在廣州一共有300多家外來工學校,大概有30到40萬的在校學生,基本上沒有得到國民同等待遇,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所以我認為,現有的財政格局應該改變,中央財政應該支持九年義務教育,或者以中央財政為主,而不是以縣鄉財政為主。既然是公辦學校,就應該讓每個國民都享受到國家所給予的陽光雨露。”這是戶籍制度對中國教育所造成的最大傷害。
中山大學的校園,曾經是世界聞名的歷史學家陳寅恪執教、居留之地,為什么世間再無陳寅恪這樣的大師?責任似乎在教育,然而教育又似乎是無辜的,因為決定“怎樣教育”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