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怎么就成了失敗國家

有對比，有真相。

香港游客在菲律賓被槍殺事件之后，曾被劫持為人質而后逃生的香港社運工運積極分子李瀅銓對香港媒體呼吁，不要以菲傭為替罪羊，“我們應該支持菲國人民建設更可靠的政府，這樣香港才算得上是國際社會的一員，有人道關懷的大都市”。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據菲律賓最大的官方電視網GMANews報道，面對死里逃生的香港人質的以德報怨，菲律賓旅游部長奧爾伯特·林卻在電臺中算起了賬:“現在，取消赴香港旅游的菲律賓人比取消來菲律賓旅游的香港人多得多，”言外之意是“我們沒賠反賺”，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下一句:“香港與中國內地游客只占來菲游客的一成，而且今年已經過去3/4了……”言外之意是，反正今年只剩一個季度了，你不來，我們也虧不了多少。如此不會講話的部長，基本代表了菲律賓失敗的政治水平。

失敗國家榜上的“第51位”

如果說國人指責菲律賓的“治理失敗”有發泄憤怒之嫌的話，今年美國《外交政策》雜志與和平基金會評出的“2010年失敗國家指數”或許能夠說明問題，因為菲律賓赫然在列，排在第51位，比戰火紛飛的以色列約旦河西岸地區還要“失敗”。更令人深思的是，在“政權合法性”一欄的評分中，菲律賓得分8.6，與多年戰亂的斯里蘭卡旗鼓相當，僅次于被美國視為恐怖主義發源地的也門和多年內亂的柬埔寨。在東南亞地區國家的“失敗指數排名”中，菲律賓僅次于柬埔寨，屬于東南亞地區里“失敗的亞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菲律賓曾經是東南亞的“美式民主在東方的櫥窗”，是二戰后美國人接管并為其植入“民主政治”的國度，戰后經濟發展迅速，更沒人敢把它排進“失敗國家”的榜單。1960年，菲律賓的人均GDP為254美元，后來并列“亞洲四小龍”的韓國卻只有156美元;但在將近30年之后的1987年，菲律賓人均GDP是可憐的590美元，只有韓國那2690美元的1/5。

1987年，恰好是被西方媒體稱為“獨裁者”的菲律賓第四共和國總統馬科斯下臺之后的一年，馬科斯執政時期到底發生了什么?暨南大學國際問題專家莊禮偉教授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認為:“菲律賓走向失敗有歷史的因素，也有偶然的因素。歷史因素就是殖民者通過對地方勢力的利用來維持統治，造成了社會結構的渙散，但這種情況在印尼比在菲律賓更明顯，就是政治上靠馬來人，經濟上靠華人。二戰結束后，菲律賓的確在美國的扶持下經歷過民主政治的階段，可惜那個過程很短暫，而且也不是真正的民主政治，過多地依靠地方勢力。這就造成了菲律賓社會的最大問題——社會結構渙散，不同文化、族群之間缺乏共同的價值認同，就是不和諧。馬科斯是個偶然因素，他執政時期是菲律賓社會情況急劇惡化的一個階段，其實他本來是文官當政，通過選舉上臺，但是由于對權力的貪戀，為了謀求連任，他進行了軍政府統治，通過‘外科手術式的強權’維持了一種表面的穩定，并未解決實際問題，這種手段的成本是巨大的。軍人專政給菲律賓帶來的影響也是無窮的。”

到了2008年，菲律賓人均GDP終于達到了2804美元，但是這并未給菲律賓帶來任何榮耀，相反，這個國家集中了發展中國家的所有病癥:人口暴漲、貪污腐敗泛濫、司法不公、貧富懸殊、國家負債達到極限、銀行業癱瘓、投資退縮，經濟長期紊亂。2009年11月23日，菲南部棉蘭老島馬京達瑙省發生一起57人遭殘殺的血腥綁架案，其中共有31名新聞工作者遇害，多名女性遭強奸后被射殺。這場血腥仇殺曝光后，《泰晤士報》震驚地評論說:“菲律賓正成為東南亞的一個失敗國家。”如此看來，《外交政策》雜志還真是反映迅速，立馬把菲律賓拉進了失敗者榜單。

昔日光環縈繞的菲律賓到底出了什么狀況?菲律賓的“失敗國家”之名絕不會因為一場屠殺而成，而是拜菲律賓延續了幾十年的政治腐敗與家族政治所賜。

家族裙帶關系陰影下的“菲政壇”

令香港人全城憤怒的又一個例子是，在9月6日召開的人質事件的調查委員會首次聽證會上，菲律賓內政部副部長普諾證實，總統阿基諾三世本來要親赴現場與兇手談判，結果被普諾勸說去“小睡一會”。菲律賓政府在事后承認“錯過了拯救人質的最佳時機”，總統的“小睡”難脫干系。在人質生死攸關的尖峰時刻，內政部副部長好似太監般勸總統就寢，總統也欣然赴約會周公，以求在焦頭爛額之際謀得精神解脫，加上前文旅游部長所言“你不來我們也不虧”這樣的豪言壯語，如此內閣搭配組合，實在是千古難覓，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美國媒體會把這個國家排進失敗者榜單了。

然而，與今日之人神共憤不同的是，阿基諾這個名字曾經是菲律賓政壇上的一個明星，最有名的阿基諾有四個:阿基諾三世的祖父阿基諾曾任菲律賓眾議長;亡父阿基諾二世曾是反對黨領袖，1983年結束流亡，回國后即被當時菲律賓的獨裁統治者馬科斯派人暗殺;其母阿基諾夫人繼承亡夫遺志，3年后發動“人民力量”推翻馬科斯并勝出大選，成為該國首位女總統，至去年8月因癌去世;阿基諾三世又繼承母志，發誓上臺后即將懲治貪腐。

在菲律賓政治史上，令人眼花繚亂的不僅僅只有“四個阿基諾”。菲律賓地方報紙《宿務日報》做過一次宗譜政治歷史研究，發現菲律賓14名總統中至少12人沾親帶故。而菲律賓國會的大部分代表來自134個家族。阿基諾、加西亞、拉莫斯、洛佩茲等名字在國會成員名單上反復出現。所以在選舉期間，菲律賓選民很少關心候選人代表的黨派，只是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正如《紅樓夢》里“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一樣，菲律賓的政治家族間也存在著一種非常邪性的關系，某個家族因為力挺總統當選而成為功臣，那么整個家族就會得到庇護，甚至為非作歹也照樣逍遙法外。前文提及的馬京達瑙大屠殺中的元兇安姆帕圖安家族就曾是前總統阿羅約當選時的功臣，所以阿羅約左右為難，導致自身支持率跌入谷底。

菲政壇格言:我貪故我在

雖然馬科斯是個獨裁者，但曾經做過參議員的馬科斯女兒伊梅卻是個明白人，她對《華盛頓郵報》說，美式制度“植入”菲律賓的實際效果很不理想，菲律賓陷入了“親緣政治”的怪圈。如果說阿羅約出身于名門望族，選擇門閥政治是歷史必然的話，身為影星的埃斯特拉達沒有任何政治背景，可以被視為草根奮斗者的代表，卻在登上總統寶座之后也隨即滑入了貪腐的陷坑無法自拔，并且迅速聚攏力量成為政壇中的埃斯特拉達家族。

所以，埃斯特拉達曾經是菲律賓人的希望，他們希望這個平民子弟可以改變家族政治的貪腐，但結果是他們眼睜睜看著希望隕落，菲律賓人干脆陷入了一種絕望的境地:既然選草根也是貪，還不如選個世家子弟。不過在今年的大選中，埃斯特拉達的得票率僅次于阿基諾三世名列第二，而且底層貧困人的票數多數流向埃斯特拉達，這顯示出了菲律賓國內家族政治勢力與底層貧困民眾間的政治博弈，最后還是世家贏了。

從1972年至今，菲律賓經歷了馬科斯、阿基諾夫人、拉莫斯、埃斯特拉達、阿羅約和阿基諾三世六任總統，來自五大家族，其中馬科斯外逃死于夏威夷，埃斯特拉達遭軟禁后被特赦，阿基諾三世之前的各位總統都曾涉貪腐丑聞而遭受調查，都曾經歷過陳水扁一樣的故事:從斗士到貪官。

值得一提的是，1974年，菲律賓前總統馬科斯的夫人伊梅爾達·馬科斯曾訪問中國，并用中文向毛主席演唱了《我愛北京天安門》。她回國后不久，兩國建交。不幸的是，這位中菲建交的功臣是個購物狂，她所擁有的珠寶被認為是世界上個人收藏品當中價值最高的。每一次伊梅爾達前往蘇黎士逛珠寶商店，她所購買的鉆石總價值都在1500萬美元以上。馬科斯在擔任菲律賓總統的1972～1986年間所聚斂的財富達到了50億至100億美元之間，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由伊梅爾達掌管的。馬科斯因此登上了世界銀行“全球最貪腐官員”排名的第二位。

這位被菲律賓人稱為“鐵蝴蝶”的伊梅爾達的有趣之處在于，她從來不隱晦自己驕奢淫逸的生活，有人問她為什么一天換7次裙子，她說那算什么，最多一天換10次，那是我的工作，第一夫人就應該如此。

有一次，伊梅爾達在倫敦一家珠寶店看中了一串項鏈，店家以已經被預訂為理由拒絕賣給她，她一氣之下把整間珠寶店買了下來，她還理直氣壯地問記者:這也算浪費嗎?

埃斯特拉達更是言之鑿鑿地要打官司，因為“全球最貪腐官員”中他榜上有名，他堅持認為“我的錢都是通過辛勤勞動換來的”。

剿匪得力卻救人無方?

就在香港人質事件中的失敗使得菲律賓成為全世界的焦點的時候，似乎是為了將功折罪，菲律賓警方宣布擊斃了菲律賓活動的恐怖組織阿布沙耶夫的頭目。6月13日，該組織將3名樵夫斬首以向菲律賓政府示威。

阿布沙耶夫武裝主要盤踞在菲南部的巴西蘭島和霍洛島。美國和菲政府認定該組織與本·拉丹領導的“基地”組織有聯系，將其列入恐怖組織名單。菲官員估計，在政府軍的持續打擊下，這支武裝的人數已由4年前的大約1000人降至現在的400人左右。菲政府為了進一步削弱阿布沙耶夫組織的勢力，已經確定將210名該組織成員列入黑名單，嚴加監控。

由此，疑問產生了，菲律賓警方在香港人質事件中一直被批評為缺乏訓練、裝備落后等等，然而可以將恐怖組織頭目擊斃的警方絕非等閑之輩，那么又該如何看待剿匪得力卻救人無方的菲律賓警察呢?